東宮。
陌鎖離扮作沈梨的護衛,随她一同進出了他曾經最厭惡的地方。
這裏有着他令他最痛苦的回憶。
陌鎖離緊緊地攥着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花費多大的精力,才沒有拔劍砍向這裏的一切。
沈梨這次進來,沒有帶沽酒,她将步子稍稍一停,便等着陌鎖離從後面走了上來。陌鎖離極有默契的上前一步,剛站定,便聽見沈梨開口:“你可要忍住了,若是你在這兒發生了什麽意外,我少不得要将你的皮給剝了。”
“你放心。”陌鎖離冷冷的聲音從耳側飄了進來,“我還沒有這麽蠢。”
“雖然我現在真的很想殺了你。”
沈梨似笑非笑的帶着他目不轉睛的朝風荷殿走去:“你說,我們之間到底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了?”
“你騙我。”陌鎖離是說的咬牙切齒,好像這事一件十惡不赦的大事一般。
“我承認。”沈梨颔首,“可你也該明白,那般境地下,我要如何說。”
陌鎖離道:“那我還不是告訴了你!”
“能一樣嗎?”沈梨淡淡地反問,倏然就偏頭一笑,“若是你瞧見我虐待瑤華,你會不會一怒之下,将我給殺了?”
陌鎖離緊緊地抿着唇并未回答這個問題。
“罷了。”沈梨意興闌珊的擺擺手,一副不願多言的模樣,帶着他施施然的就走進了風荷殿中。
沈輕剛午睡醒來。
便聽見宮娥前來禀告,說是宜姜郡主來了。
她用手背掩着嘴打着呵欠,一邊懶洋洋的讓靈兒扶着她起身,她慵懶的倚在大迎枕上,看向逆光而來的兩個人,她眯了眯眼,頓時就坐直了身子。
雖說她和沈梨之間算不得什麽親如姐妹,可跟在她身邊的人,她大多都見過,可唯有如今面前這人,陌生的緊。
沈輕暗中揪了靈兒一下,擡眼瞅着她:“這人你在姐姐身邊見過嗎?”
靈兒仔細端詳一陣後,搖搖頭:“奴婢也不曾見過,許是才跟在郡主身邊吧。”
誰知沈輕卻搖了搖頭:“我這個嫡姐,向來小心,身邊不會無緣無故的換人的。”
“靈兒,你若是最近有空,便去打聽打聽。”沈輕伸手擱在小腹上,“如今,我已是臨門一腳,絕不容許有人破壞掉。”
“是。”靈兒剛應答完,沈梨已經攜着陌鎖離走近。
“姐姐。”沈輕笑着讓靈兒将她扶起來,親親熱熱的拉着了沈梨的手,“你今兒怎麽得空進宮了?”
“如今大燕有人來了,我不太放心,便進來瞧瞧。”沈梨将她扶着坐下,“你也知道,大燕的那位王爺,與我們沈家可是不死不休的關系。你如今孤身一人在此,怎讓人放心的下。”
沈輕聽後,面色倏然蒼白,她緊緊地拽着沈梨的手,不安地問道:“那他會不會對我腹中的孩子出手?”
“不會的,有我了。”沈梨握住了沈輕的手,“相信姐姐好嗎?”
沈輕仰面瞧着沈梨,眼中閃爍着柔軟慈和的光亮:“嗯,我最相信姐姐了,不過姐姐今兒怎麽帶了幕離?”
“受了些傷。”沈梨輕笑着,“不過不礙事,我過來瞧瞧你便走,隻要知道你這兒一切安好。”
沈輕眉眼舒展:“我這兒挺好的,這些日子殿下都十分疼我,日日都來瞧我,雖說極少留宿,但我也明白,父皇壽辰将近,殿下大婚也在籌備之中,還要抽空去陪大燕和大楚的使者,想必經常忙到無暇顧及我這邊,可就算如此,他卻還惦記着,我這心中已是十分寬慰。”
沈梨也不揭穿她話中前言不搭後語的地方,隻道:“你能這般想,已是再好不過,對你養胎也極是有利,你便安心養着吧。”
說着,她扭頭看了眼掩着的房門,又道:“府中還有事,我不便在留在這兒偷懶了,若是有事,盡管傳信回來。”
“嗯,妹妹身子也不太舒爽,便不送姐姐了。”
沈梨含笑點頭:“你好生養着便是。”
陌鎖離一聲不吭的随着沈梨走了出去,剛出了殿外,就聽他問道:“人了?”
“你以爲瑤華能在這兒呆着?”沈梨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腳尖一轉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聽此,陌鎖離也隻好忍下自己心中的疑惑,步步緊跟着上去,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好像跟着沈梨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冷清。
他幾步上前,暗中扯住了沈梨的手:“這是哪?”
沈梨沒有回答他的話,隻是擡頭靜靜地看向了宮殿的牌匾,陌鎖離尋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下子便覺得心神搖晃不止。
這……這算是冷宮?
陌鎖離在看清上面的字之後,便立馬轉頭看向了沈梨,胸口起伏不定,也不知心中的情緒到底是發生了多大的波動。
沈梨漫不經心的将陌鎖離的手給撥開:“你不是恨着瑤華嗎?如今她落得這般境地,陌鎖離你該高興才是。”
是啊,他該高興的。
可真當他看見這些時候,當他想着這些年他曾經愛若珍寶的妻,是怎麽在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宮殿中掙紮的時候,就好像有一雙手,帶着陰冷的溫度,狠狠地掐上了他的脖子。
讓他透不過半點氣來。
沈梨轉身,身姿搖曳的走了進去。
如今已是寒冬臘月,可那人卻提着一桶衣裳,蹲在井邊,從深井之中撈出帶着浮冰的井水,然後澆在衣裳上,在慢慢的蹲下身,用皂角去洗。
陌鎖離瞧着,覺得自己幾乎要立馬昏厥過去。
他不知,她怎麽會落得這般田地。
明明……她是當了那人的侍妾啊!怎麽會被人欺辱至此?
“好巧,瑤華我們又見面了。”沈梨輕笑聲在她的耳邊響起。
瑤華搓衣裳的動作一頓,慢吞吞的轉身看去,一下子就對上了她身後一雙幽深的眼瞳。
縱然他朱顔已改,可瑤華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她緊緊地捏着手中的衣裳,低了頭:“奴婢見過宜姜郡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