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被沈梨的擲地有聲給吓了一跳。
他想,大抵這世間所謂的厚臉皮指得便是她這種人了吧。
若非她是自己的妹妹,沈澈覺得自己大抵會,直接一腳就踹過去,他深吸了一口氣:“若是大燕的那位太子強行認爲你就是姜嬛,到時候又該如何?”
“這件事隻要被陛下聽見,不管他信與不信,總歸是要受些影響的,還有你清譽,若是陛下真的讓你驗身又如何?”沈澈一連串的話問了下來。
“你放心就好了,姬以墨還不至于這麽沒腦子。”沈梨說着,話裏多多少少卻有了些遲疑。
沈澈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暖暖,這事可不能僅憑你的一廂情願。”
“我知道。”沈梨歎氣,接着又道,“一會兒那你幫我叫衛硯表哥過來吧。”
沈澈聞言,皺眉:“這事又和衛硯有什麽關系?”
水此刻已經燒得沸騰,咕噜咕噜的頂着蓋子,煙霧在刹那升騰而起。
袅袅的便彌漫了她的眉眼,将冷淡化去,隻露出秀緻的輪廓來。
“這事你就别多問了,我自是有我的打算。”沈梨如是說道。
沈澈覺得自己都要将一口牙給咬碎了,他瞧着沈梨那漠不關心的樣子,說道:“你又想折騰什麽幺蛾子。”
“二哥,難道父親沒有告訴你嗎?”沈梨很是正經的從一片煙霧中仰頭,恍若是在一處缥缈的仙境中,襯得那雙眉眼無情無欲,俯瞰衆生。
沈澈一時竟然有些呆了,他順着她的話嗯了聲,便又聽見這人冷笑:“有時候二哥還是不要開口說話的好,免得一開口,就要得罪一群人。”
沈澈被沈梨一梗,頓時臉色便沉了下來。
他想,若非瞧在她們同宗同源的份上,他肯定要弄死她。
“呀,我不過是同哥哥開個玩笑罷了。”沈梨莞爾一笑,眼中似有星芒綻放,“哥哥不必當真的。”
聽着她的戲谑之言,沈澈可不認爲她是真的在同他開玩笑,畢竟是自個看着長大的妹子,心中的想法如何,他大抵還是能揣摩一二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她的面前坐下:“你找南王來,到底是在打什麽主意?”
“能打什麽主意。”沈梨聳聳肩,換了個姿勢好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不過是因爲表哥不容易露餡罷了。”
沈澈皺眉,言簡意赅問道:“理由?”
沈梨目光幽幽的看了沈澈一眼,說道:“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想知道是爲什麽。”
“什麽意思?”沈澈直覺她這是話中有話。
然而事實也的确如此。
沈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兄長卻想知道此事嗎?”
沈澈昂着頭,眉眼冰寒。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知道好了,反正這也不算什麽大事,畢竟也是表兄用心良苦嘛。”沈梨将燒開的茶壺拎開,那熱氣一下子就撲面而來,沈梨渾然不覺,隻道,“當日我離開長安時,衆人皆知,我是随着南王一同離開的,既然我都随着他一同離開了,這其間又有什麽關系,想必以二哥的聰明才智能猜到吧。”
沈澈一眯眼,答案幾乎是在瞬間脫口而出:“他們以爲你是衛硯的妾?”
“是呀。”沈梨笑着颔首,“所以,我這次跟着表兄在一起,他們才不會懷疑呀。”
沈澈沉默的凝視了沈梨半響,最後冷冷一拂袖:“簡直是荒唐!”
“哥哥,我就說了你是不會願意知道的。”沈梨斂眉一笑,“若是哥哥閑來無事,不若替我将殿下請來?”
沈澈臉色極其難看,可還不等他有所表态,守在門外的闌珊突然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郡主,南王求見。”
“不見!”沈澈大聲吼去,吓得闌珊臉色一白,幾欲要奪門而出。
“别理他。”沈梨按住了沈澈的說,對着闌珊說道,“請殿下進來吧。”
今兒衛硯穿了身竹青色的袍子,将他身上的冷冽肅殺削去了三分,隻是依舊是給人一種冷冽冰寒。
“來了就過來坐吧,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沈梨道。
沈澈冷笑:“你的茶還沒泡了,喝什麽?”
“現在泡就不好了嗎?順道還可以暖暖手。”沈梨笑得溫煦。
衛硯眉間輕蹙,他毫無畏懼的迎着沈澈幾乎要冰凍三尺的目光,抖了抖袖子:“本王可有什麽地兒惹了你?”
“發瘋罷了,殿下不必理會的。”沈梨說道,便讓闌珊去搬了一張凳子來,擱在她的身側。
衛硯想了想,最後還是順從的走到了沈梨身邊坐下,今兒這兩兄妹給他的感覺十分怪異,不得不讓衛硯多了幾分慎重。
沈澈瞧着他的動作,底下握着的手捏的咔嚓作響。
衛硯自然也是聽見聲音了的,他疑惑不解的看過去:“沈二,你今兒是怎麽了?”
“手癢。”沈澈咬牙切齒的瞪着他,“不知殿下可有空,同沈二切磋切磋。”
衛硯将他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你今兒是在發什麽瘋?好端端的,作何非要同我比試?”
“仰慕殿下身手已久。”沈澈胡謅道。
衛硯眼睛一眯,說道:“你我皆師承同一人,沈二什麽叫你仰慕我身手已久,你想揍我直言便是,何須說這些有的沒的。”
沈澈聽完假笑道:“既然你現在都知道了,那你肯讓我揍你了嗎?”
衛硯端詳了他半響後,又道;“理由了?”
“沒什麽理由,就是想揍你。”沈澈恨得牙癢癢的,他倏然起身,指了指被風吹起來的簾子,“走嗎?”
“别理他。”沈梨按住了衛硯的手,“他這是在發瘋了。”
“就算是發瘋了,總得有個理由吧。”衛硯開口,眼底滿是無奈。
沈梨将剛泡好的熱茶推了一盞過去,她叮囑道:“有些燙手,仔細些。”
“多謝。”衛硯雖模樣生得冷了些,卻也細緻。他接過茶盞的時候,便聽見沈梨笑道:“二哥這是在同我怄氣了,你不必當真的。”
經過沈梨這麽一提點,衛硯頓時就明白了前因後果,他将茶盞随意一擱,就道:“這事也并非本王所願,那日暖暖被姬以墨帶去東宮軟禁,本王沒辦法,也隻得撬了撬他東宮的牆角,誰知就讓他們誤會是,暖暖同本王私奔了。”
聽到解釋,沈澈臉上的笑容本是緩和了些,可冷不丁的聽見中間那就的時候,整個人又有些不太舒服的皺了眉:“你說什麽?姬以墨憑什麽将暖暖軟禁起來?”
“許是見着她同本王走得太近了吧,替臨淵世子守着人了。”衛硯笑,轉而看向沈梨,“說起來,姬以墨他們幾人來此也有幾日了,你可曾與他們見過。”
“見過一次。”沈梨平靜道,“還被姬以楚那丫頭給訛了一次。”
兩人聽見她的話,都頗有興趣的想要細問,可當他們目光觸及到她冷冷淡淡的眉眼時,瞬間便明白這人恐怕是不願意與他們多言大燕的事,便也紛紛住嘴,默契的對視一眼後,起身往營帳走去。
耳邊是衣料摩擦和輕緩的腳步聲,她擡頭望去,就見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營帳,她瞳孔有幾分幽深,正要起身的時候,手指不經意的拂過茶盞,頓時就被茶盞表面的溫度給燙的在刹那收回了手,她凝視着兩人的背影,問道:“你們要去哪?”
“手癢,比試比試。”沈澈說着,頭也不回的便朝着她揮揮手。
沈梨哪裏放心讓他們獨去,她忍着痛也跟着起身:“闌珊,将我的幕離拿來。”
那日在鬧市,姬以墨他們幾人之所以認出她,不過是因爲她身邊的庭凜,這次她不帶庭凜前去,又将整張臉給遮住,她可不信會被人給認出來。
當然,若是姬以羨在這兒,她也敢肯定那人必定會認出自己。
她低頭摩擦着被燙紅的手指,稍一停頓後,便直接追了出去。
她趕過去的時候,那兩人已經交上了手。
落葉飒飒,刀光劍影,倒是引來了許多人的圍觀。
沈梨眼尖的瞧見姬以墨幾人也在其中,她不着痕迹的往後退了幾步,站得遠遠地,根本不敢在湊上前去,雖說她覺得姬以墨應該忍不住她來。
可到底認得出還是忍不出,也唯有他們自個心中清楚。
畢竟就算臉遮了,身形也有幾分相似。
而她,賭不起。
沈梨往後再退幾步,便将身子藏在了樹幹之後。
庭凜卻不知何時出現,他一下子就樹下倒挂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沈梨不耐煩的轉身看去,愣了片刻,便道:“下來。”
庭凜隐隐的從沈梨的話中聽出了幾分怒氣,他不敢多言,立馬順溜從樹上爬下來,乖巧柔順的站在了沈梨的身後,拱手:“主子。”
“你怎麽出來了?”沈梨将聲音壓低。
庭凜委屈的眨眼:“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屬下跟在主子身邊保護您。”
“今日你先下去,換沽酒來。”沈梨說着,餘光不自覺的便往姬以墨那邊瞧,見着他沒有将視線往她這邊轉的時候,不由得松了口氣,“姬以墨見過你。”
庭凜聽見她的話,下意識的也擡頭往人群中看去,幾乎不用太過刻意,就瞧見了站在嘉甯帝身旁的姬以墨,他正與嘉甯帝說着什麽,眉眼間堆滿了笑。
他心中也有幾分膽寒,并不敢在此多留,與沈梨匆忙的行一禮後,一溜煙的就跑開。
殊不知,在沈梨出現在獵場上的時候,姬以墨已經下意識的将目光轉到了沈梨的身上。
畢竟這獵場之中,世家貴女雖多,可卻沒有一人如她一般還帶着幕離,不像是來圍獵或是遊山玩水的,反而像極了在特意避開什麽人。
是以,他便也留意住了。
誰知,這人竟然給了他這麽大的一個驚喜。
姜嬛啊,姜嬛!姬以墨在心中冷笑着,面上卻也更加不動聲色的繼續用餘光注視着。
沈澈與衛硯打了一個平手。
兩人收劍之後,便同時往嘉甯帝那地兒走了去,同人請安見禮後,沈澈還繼續留在那,倒是讓衛硯鑽了空子,朝着沈梨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