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漣漪等得快沒有耐性的時候,久掩着的門終于被人從裏面推開,白慎護着沈梨從裏面走了出來,漣漪極快的上前:“白大夫,世子妃身子沒什麽問題吧?”
不等白慎搖頭,韓雍輕挑的聲音便從頭頂響起:“嬛嬛,你這是出了什麽事?身子不好,怎麽不知道叫我去給你瞧瞧了?好歹在肅州的時候,我可算是你的大夫了。”
一句話,被韓雍這個浪子給說的是跌宕起伏,惹人遐思萬千的。
沈梨仰頭,看向隻露出半截身子的人:“韓公子最近好像很是悠閑?”
“比不得嬛嬛,如今臨淵忙得腳不沾地的,嬛嬛不跟在臨淵身邊伺候着,反而還有閑情逸緻來這兒,還真是自信的有些過了頭。”韓雍說話向來喜歡一語雙關,同初見時那般不着調的模樣,相差萬裏。
對于韓雍的調侃沈梨并未放在心上,她朝着韓雍點點頭,正要離開之際,韓雍用手撐着欄杆,縱身一躍便從上面直接跳下,靈巧的落在了沈梨的面前,正好也擋了她的去路。
沈梨往後退了一步,與韓雍将距離拉開。
白慎上前,作揖:“小公子。”
韓雍扯着嘴角笑了笑,目光從他的身上遊離過去,再一次落在了沈梨的臉上:“怎麽你這張臉還沒好全了?”
“我記得我給你用的藥,可是頂好的,按理來說三個月必定能恢複如初。”韓雍伸出手指,正要摸上沈梨的臉蛋時,就被她猝不及防的很打掉。
沈梨眉眼中帶上了幾分冷冽:“還請韓公子自重。”
韓雍渾不在意的一笑,将手指重新攏回了袖中:“老白的藝術縱然不錯,可比起我來,卻還是差了些,既然你身子不好,不若我替你探一回脈?”
“免得臨淵擔心。”說完,韓雍極快的伸手,擒住了沈梨的手腕,如今在大衆睽睽之下,沈梨也不好落了他的面子。
再言,韓雍的醫術可謂是華佗在世,她若是拒絕,豈不是不知好歹?
韓雍也明白沈梨的顧慮,當即手腕一用力,便将人狠狠地拉了去,沈梨腳下一個趔趄,額頭直直的就撞上了他的手臂。
韓雍似笑非笑的回身:“世子妃您就算是想要投懷送抱,也不用這麽着急吧?這大庭廣衆青天白日的,若是叫有心人傳出去,你可想過臨淵的名聲如何?”
沈梨壓着心中的怒氣,面無表情的韓雍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掰開:“韓公子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
“我說了,替世子妃瞧瞧身子如何。”韓雍笑容滿面的攔住了她,雖說韓雍的身手敵不過她,可也不容小觑。
他要是有心攔人,一時之間沈梨倒也掙脫不開。
“世子妃是在怕什麽嗎?”韓雍笑意微微的問着,手下卻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強硬的将沈梨拖上了樓。
瞧着是韓雍,漣漪心中可謂是沒有半分的擔心,她悠然的重新落座,甚至還讓人泡了一壺茶上來,慢悠悠的喝着茶等着沈梨和韓雍。
屋内的布置與肅州的那處茶室極像,竹簾半卷,光影黃昏,茶香在屋内浮動,角落中的檀香袅袅而起,繞着矮幾和蒲團,極具禅意。
沈梨走過去坐下:“韓公子,你最近好像挺閑的?”
韓雍極認真的思考了一番,抿着嘴角搖搖頭:“其實我挺忙的,隻是聽說世子妃您在這兒,這才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些空子來,特地來見見世子妃。”
“我有什麽值得韓公子百忙之中,過來見一見的?”沈梨自嘲一笑,黑眸卻沒有半分的波動。
韓雍全然不見,隻道:“我說了,替你診脈。”
“白大夫已經替我瞧了,剩下的大概也就不必在麻煩韓公子,如今您事也多,又何必将時辰浪費在我的身上。”沈梨笑着規勸。
韓雍搖頭晃腦的:“沒辦法,誰讓小爺對您就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了,世子妃請。”
若是再說下去,估摸着大家夥離撕破臉皮也不太遠了。沈梨并不想在此時多生事端。可這人擺明了也是個難纏的主,沈梨的手指不自覺的按壓在了自己的脈搏上,應着韓雍笑意微微的眼,頓然一笑,眉眼明媚恍若生花:“若是韓公子不放心,那看上一看也無妨。”
“畢竟我來醫館這事也瞞不了阿瑾,你若是了解一二,還可以幫我勸勸阿瑾了。”
沈梨将自己掩着手腕的袖子,一點點的翻上,最後擱在了韓雍的面前:“韓公子,請。”
許是沈梨姿态太過坦然,韓雍反倒覺得自己落了下乘,就像是個小人一樣,一直陰魂不散的纏着沈梨,他心中稍稍帶了幾分陰郁,可還是身上将手指按在了她的脈搏上。
她身子倒是沒什麽大事,就是比常人要虛一些,日後受孕有些困難,據此韓雍都是能猜測出幾分來,她的身子是何時受損的,想必來找白慎,也是爲了這事吧。
韓雍再度擡眼的時候,不知爲何沈梨總覺得韓雍看向她的時候,眼中莫名帶了幾分憐憫的情緒。
沈梨心有戚戚,她不動聲色的一笑:“怎麽?我的身子可是有恙?”
韓雍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不疾不徐的搖頭,可也什麽都沒說,便讓她離開了。
沈梨直覺有怪,可她又不好問出口,她眸色深深地往韓雍的身上一轉,笑着福身後,便與漣漪一同出了濟世堂。
等着人走,韓雍便将他屋中的竹簾卷上,瞧着沈梨那纖細的身段,慢吞吞的爬上了馬車。
說心中沒有分毫的愧疚是不可能的,可她與姬以羨……真的不是良配。
若是有辦法,他又何必做這等惡人。
韓雍搖頭歎了一口氣,又将竹簾重新放下。
可他卻不知,在他放下竹簾的那一霎,原本該端端正正坐在馬車内的沈梨,卻猝不及防的掀開了車簾,正好瞧見韓雍歎氣将竹簾放下的模樣。
沈梨捏緊了手中攥着的車簾。
漣漪似乎也察覺出了她的不對勁,伸了一個頭過來,關切道:“世子妃,您這是在看什麽?”
“沒什麽。”沈梨微微一笑。
她回到府中的時候,意外的見屋内瞧見了一抹原本該出現在書房或者東宮的身影。她無聲的将漣漪揮退下去,悄聲走至了姬以羨的身邊。
還不等她出聲,沈梨便感覺手腕一痛,接着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落入了一個冰涼的懷中。
她無奈的抿着唇笑着,仰面望着讓自己投懷送抱的男子,手指無意識的攀附而上:“你今兒不忙了嗎?”
“沒。”姬以羨低頭蹭着攀附上來的手指,臉頰蹭着她的指尖,“隻是想你了,便來見見你。”
“我們許久不曾見了。”姬以羨閉着眼睛,整個人耷拉頹喪,倒像是在撒嬌抱怨一般。
沈梨又何嘗不知,隻是他們如今,哪能見着,她摸着他的臉:“阿瑾,如今我的身份可不太合适去接觸這些,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有朝一日我身份掩藏不住,你可知你要承受什麽?”
“阿瑾,我們都不能這麽任性。”沈梨順勢勾住了他的脖子,借着他的力道半撐起了身子,将唇貼了上去,“你還未說,你是怎麽認出我的了?”
“很難嗎?”姬以羨呼吸刹那便有些不穩,他緊緊地扣着沈梨的腰,将她壓在自己的懷中,“那條鞭子,我送你的那條你記得嗎?”
沈梨伏在他的懷中,乖巧的點頭。
那條鞭子事到如今,還在她腰上系着,是在肅州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會武功的時候,送給她的,雖然這東西原本就是從沈澈手中搶來的。
姬以羨将臉埋在她頸窩處:“鞭子上有你的名字,暖暖。”
經他這麽一提醒,沈梨倒是想起來,自己是曾經在鞭柄那摸到了她的小名,暖暖。
可一個名字也未免太湊巧了些,她可不認爲這是姬以羨發現他身份最主要的原因,他想肯定還有别的他沒有告訴她。
姬以羨又在她頸窩那蹭了蹭,這才又道:“你還記得你再韓雍那喝了一口茶,便脫口而出的雲霧茶嗎?”
沈梨訝然:“你從哪就開始懷疑我了嗎?”
“也不算,隻是有幾分疑心罷了。”姬以羨終于擡起了頭,輕快一笑,吻在了她的眉心,“我的暖暖實在是太不會僞裝了,大秦的貴女,有幾人能有你這般的身手?”
“還有西域和草原的時候……那雨夜,你的破綻就更多了。”姬以羨順着她的眉心一點一點的吻下去,“不過那時候我沒什麽證據,便一直按捺在心中,直到我帶着鐵騎出去,而你和太子去宜州,傅三說起沈家姑娘失蹤的消息,我這才敢肯定的,讓我更加确定你的身份,是在太子回來後,他說你同南宵引關系匪淺。”
“暖暖,試問天底下,能同南少主和楚帝關系匪淺的能有幾個?”
沈梨一笑:“倒真是我大意了。”
“太子還說,南宵引喜歡送你玉玦,說你喜歡玉玦,暖暖,我這兒也藏了好多珍稀的玉玦,我全部送給你好不好?一年送一枚,我會将我缺席的那十六年,全部給你補上的。”姬以羨湊在她的耳邊喃喃道,“南宵引送給你的,你就全部扔了,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