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惶惶。
姜嬛無奈:“二哥,如今的境況與我不同,你别拿兩者相提并論,還有此事,你别告訴爹爹和大哥,我怕他們忍不住會直接沖到大燕來,你悄悄的提一句,我如今安好便可。”
沈澈輕嘲:“你也知道父親和大哥會着急,知道還敢一意孤行的留在此處?沈梨,我瞧你如今是長大了,翅膀硬了吧!”
眼前的人,頹喪的低着頭,眼角似有淚光閃動,沈澈愣了片刻,還是别過頭去,不忍再看半分。
“二哥,我要與你轉述的,已經全部轉述了,等着我去了長安,便會與你聯系,此間之事,我恐怕是無法再幫你了,還有小叔……這次,你就将小叔給帶回去吧,小叔許久不曾歸家,祖父和祖母必定是十分想念,而且有小叔跟在你身邊,我也算是放心些。”姜嬛又接着說道。
可剛說完,玉祁就微微一笑:“暖暖你說什麽了,我們既然在肅州重逢,那就說明小叔和你有緣,你幾時回去,我便也就是歸家,要不然,将你一人放在這兒,我還真怕出了什麽事。”
在這件事上,玉祁和沈澈算是意見一緻。
姜嬛歎氣,還想再勸着的時候,濃重的夜色中,一陣馬蹄聲蓦然由遠及近的傳來,驚破了這份沉澱了許久的寂靜。
三人對望一眼,紛紛靠近了窗扇,稍稍掀開,就瞧見了夜色中,一行人入了客棧。
他們的身影幾乎都要與夜色融爲一體,若不仔細辨認,還真不容易瞧見,沈澈倚在窗棂邊上,眉尖凝重:“這些人是?”
玉祁沉默着搖頭,倒是姜嬛一眼便認出最前頭的那人:“臨淵世子。”
“他……怎麽來了?”沈澈愕然不已。
“許是跟着我來的,又許是無意間撞上的,玉祁,我們先走吧,别呆在這兒,還有二哥,你盡早離開這裏,或者你們藏在屋裏别出來,等着他們離開。”姜嬛起身離開,還未走遠就被沈澈一把拉住了手腕:“你小心些。”
“嗯,我會注意的。”
“暖暖,别逞強,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妹妹,你若沒了,就算是覆了這個天下,我也必會傾盡所有你報仇的。”
姜嬛頓然失笑,她眼眶紅紅的望着沈澈握住她的手,心中恍然有暖流而過。
這叫她……如何舍得?
從沈澈屋子出來的時候,隐隐聽見下面有人問了句:“今日可有人前來投宿?”
姜嬛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可下面客棧老闆的一句話,徹底叫她将心放了下來:“今兒前來投宿的還挺多,不知大人問的是哪一位?”
“一男一女。”那聲音又道。
客棧老闆沉默了一會兒,恍然醒悟的一拍大腿:“客官說的可是那兩個全身都籠在黑袍中的人?”
“是。”那聲音稍稍帶了些愉悅,“他們如今住在哪兒?”
“我們和她們是舊識,并非要害人。”見着客棧老闆的神色不太好,說話那人又補了句。
聽見這話,客棧老闆的臉色也算是好了起來,并且爲他們指了路。
剛關上屋子,姜嬛就瞧見了那被沈澈一腳踢得支離破碎的窗。她沉默了會兒便一把就拉過玉祁的衣領子,将他身子抵在了窗框邊上。
玉祁也明白她要如何,自然是全程配合。
是以當姬以羨他們進來的時候,冷不丁的就被吓了一跳。
韓雍瞪了眼睛,一溜煙的從姬以羨的身邊跑過來,指着兩人說道:“你們這又是在玩什麽?哎哎哎,這兒危險,你别這樣提着玉祁的衣領啊。”
姜嬛手指稍稍一松,卻并沒有放開:“韓公子?”
“是啊,在這兒瞧見我們高興不高興?”韓雍笑着眯起了一雙眼,然後回身招手,“臨淵,快來瞧瞧你家小媳婦兒,也不知玉祁是怎麽惹了她?”
身後,姬以羨将黑袍扯下去,上前,一隻手放在了姜嬛的腰間,他一彎腰,氣息便流竄在了她的耳後根那:“怎麽了?”
“沒,鬧着玩了。”姜嬛将手松了,直起身子看他,“你怎麽過來了?”
“我回去,阿西說你不在,我便追過來了,如今這個鎮子上不太安全,你還是别亂跑的好。”姬以羨極少用這麽溫和的聲音與她說話,“有時候我想,還是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要安全些。”
玉祁接着傅燕然搭過來的手爬起了身,他理了理自己被姜嬛扯亂的衣襟:“還不是因爲上次陪她喝酒,她說她一醒來又沒見着我。”
“說得好像我一醒來,見着的人是你一樣。”玉祁神色不愉。
韓雍猜測了無數種可能性,也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不過聽着姜嬛這麽一提,他倒是想起了原先在肅州的時候,姜嬛同玉祁出去喝酒,結果一轉眼就被玉祁給賣了,他忍着笑:“姜嬛,你這是準備秋後算賬嗎?”
“你們很閑嗎?”姬以羨一個眼神掃過去,韓雍頓時就安靜的閉了嘴。
傅燕然從後面伸手搭在了韓雍的肩上:“走吧,先去休息,我讓掌櫃的給你們換一間屋子。”
姬以羨應了聲,牽住了姜嬛的手就往外走:“日後,你别這般了,若是想要教訓人,多得是方法。”
姜嬛柔順的跟在他的身邊,随着他一同朝外走去。
在路過某一處的時候,姜嬛下意識的用餘光掃了眼,但很快的就收斂了眼神。
屋内,沈澈貼着牆根站着,他看着那一對走來的男女的時,狠狠地握住了腰間的佩劍,努力的克制着。
霁琅早就被沈澈給警告過了,可見此還是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不知爲何,我有點心疼臨淵世子,竟然被咱們郡主給盯上。”
“姬臨淵。”沈澈微微笑着,咬牙切齒的咀嚼的這個名字。
霁琅眨眼,想着府中的幾位公子,那一個比一個暴的性子,他覺得應該擔心的真的是人臨淵世子吧。
畢竟景陽候府的女婿,可不是這麽好當的。
同姬以羨回了屋之後,姜嬛将衣衫一寬,便貼着姬以羨抱住了他的腰,将臉小心翼翼的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之上。
姬以羨驟然被抱住,愣了會兒,眼角不由得浮上了幾分歡喜:“你今兒是怎麽了?突然變得這般黏人?以前,你可從不會這般主動的。”
“累了,想要睡一會兒。”姜嬛說道,“我們幾時能回去?”
姬以羨摸着她的頭:“你不是想瞧瞧這裏的風光嗎?怎麽突然間就想回去了?”
“太熱了,我本來就畏熱,如今還這麽一個地兒,再好的風光都沒心思欣賞了,倒不如我去敦煌,我想瞧瞧那。”姜嬛笑盈盈的倚在他的懷中,開始一本正經的胡扯,“聽說那有天山,還有月牙泉,有大漠孤煙直,也有長河落日圓。”
“以前還在閨閣中的時候,隐約聽人提起過,便一直向往此地,但你也知大秦和大燕,相隔萬裏,父兄都不曾去的地方,我又如何能去,這些呀,隻在書中讀過,還以爲這一生都無法見着了。”
“說起來我還不曾問過你的父兄是誰了?于情于理,我總該知曉幾分,免得日後見了,才不會失了禮數。”
姜嬛聽聞,頓然失笑:“世子爺,您這輩子都不可能與我父兄遇見的,你呀,就死了這條心吧。”
姬以羨倒也不曾逼問,隻是笑着揉着她的頭:“日後的事,誰說不準,先睡吧,明兒我送你回阿西那裏,這段時日你就不要亂跑了,安心的呆着,等着我将事情辦完,便接你回去。”
“其實你可以帶我的。”姜嬛倚着他,“你也知道我武功不錯,雖說比不得熾夜,可與時九相比,可是不差分毫。”
姬以羨搖頭:“此次行動太危險,我不舍得讓你跟着我,而且你身上還有傷,不可妄動。”
“可傅三不會武功,您也不是帶着嗎?”姜嬛說這話的時候,帶了些賭氣,“您就不嫌他是累贅嗎?”
姬以羨低笑:“誰與你說的這次要帶傅三,他不去,與你們一樣都在客棧中,你替我保護好傅三,便足矣。”
聽見了最不想聽見的事,姜嬛眼中笑盈盈的一片,恍若春水粼粼,可那顆吊着心,卻是一沉在沉,隻恨不得直接碾入地底中。
“可歡喜?”他貼着她的耳根問道。
她笑:“歡喜。”
沈澈一夜未眠,直到清晨聽見樓底傳來了馬蹄聲,這才微微一動,踱步走到了窗邊,将窗扇微微的拉開了一條縫隙。
昨兒深夜過來的人,已經如數走了,也将他消失了将近一年的妹妹給帶走了。
清晨的街道,日光灑落,卻空曠而寂靜。
沈澈靜靜地垂着眼睑,将窗扇合上:“霁琅,我要見拓跋無玉。”
霁琅從房梁上跳了下來:“是,公子。”
回到阿西那,也不過是一個時辰的事,姬以羨将人放到客棧之後,轉身便又同熾夜他們一同走了。傅燕然笑眯眯的倚在門框上:“從回來的時候,世子妃的臉色就不怎麽好?可是不放心?”
姜嬛嘴角微微扯動着:“傅三公子自然知道,又何必說出來,我先回屋了,還請傅三公子自便。”
“等等。”傅燕然幾步上前,攔住了姜嬛,“時辰尚早,若是世子妃也無事,不如與傅某小酌一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