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林氏是個極聰明的人,若非聰明,又如何會掌控王府後院這麽多年,又如何會讓府中所有的妾室,隻有她有了孩子,有了将來可以依靠的人。
她進林氏院子的時候,正是午後,日光正好,如今出來,天色已然有些黑了。
姜嬛低頭捏了捏手指,擡首間就瞧見了站在廊下的姬行。
“嫂嫂。”姬行作揖,手中還拿着一隻埙。
埙遍體黑色,若從遠處看,倒像是一塊打磨比較光滑的石頭,縱然上面雕刻了許些圖案,隻是埙聲有悲怆孤寂之感,她向來不太喜歡此物。
可若是在肅州這片天下吹響,倒也算是應景。
姜嬛的眼神在埙上略一打轉之後,便完全移開,對着姬行福身,爾後神态平和的站在了姬行的面前。
“嫂嫂是才從姨娘那回來?”姬行溫聲尋問。
姜嬛颔首,知道她不能說話,姬行很自然的就接了下去:“我姨娘有時候,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若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嫂嫂當做耳旁風就是。”
“如今也不算早了,姬行送你回去吧。”
姜嬛搖頭,盡量貼合的比了幾個手勢,姬行目不轉睛的看着,倏然一笑,猶如千樹萬樹梨花開:“嫂嫂的意思是,這裏離牧歸院不遠,讓我不用送了。”
她瞧着姬行,嘴角彎着,顯示她此刻極好的心情。
“看來是了。”姬行轉了身,與她并肩而站,“雖然這裏離牧歸院的确不遠,可到底也是有些距離的,我恰好無事,便送嫂嫂過去吧。”
姬行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姜嬛也不好再拒絕,便跟着姬行一同去了。
也不知這位二公子是有多閑,竟然能将她比的手勢猜上一個七七八八的,等到牧歸院的門口,姜嬛私心以爲,這位二公子若是不從軍,那也會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才。
進屋之後,姜嬛才發現往日踩着點才回來的姬以羨,竟然提前坐在了羅漢床上。
小幾上茶水已經全部撤下,換上了筆墨紙硯,見着她回來,姬以羨自光影中半擡了臉:“來替我研磨。”
姜嬛沒動,目光卻兀自落在了屋中另一個伺候他的人身上。
姬以羨提筆蘸了蘸墨:“傻愣着做什麽?過來?”
“世子妃。”玲珑奉了一盞茶給姬以羨,瞧着他接過喝了之後,這才笑意微微的朝着姜嬛福身,“奴婢還有些事,先下去忙。”
很快,玲珑便帶着琴兒一同離了屋。
屋内香氣淺淡,卻已然盤桓在了屋梁之上,倒有一種繞梁三日的感覺。
姜嬛走過去,從旁取了另一支筆,蘸墨:“且容妾身先去更衣。”
姬以羨偏轉了頭,将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又繼續在紙上寫:“聽說你今兒是大出風頭,還是我二弟,親自送你回來的。”
“不過是偶然遇見。”
“也是,府邸也就這般大,你去的也是他姨娘那,遇見的确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姬以羨道,“這般說起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如今你作爲的妻,還是應該和小叔子之間保持适當的距離,你該明白,林氏愛子如命,若叫她知道你們之間走得這般近,或許望月,便是你的下場。”姬以羨在紙上落下了最後一筆,看了眼,将筆擱了,“寫毀了,撕了吧。”
言罷,姬以羨便将剛才寫好的字揉作一團,随意擱在了床面上。
姜嬛重新提了筆:“你是在爲望月不平?”
“我與望月連一面之緣都算不上,實在是不知道應當爲她不平什麽,不過姜嬛,倒是你,教我别開生面。”姬以羨靜坐了一會兒,又重新拿起了筆,“你不過是個教書先生的女兒,可你這般小試牛刀,連林氏都能算計進去,着實不得不讓我另眼相待,或許我該找個機會去拜訪拜訪嶽父嶽母,到底是如何養出了你這般心狠手辣的性子來。”
“望月不過是頂撞幾句,你就便能将她發賣,若是日後,我若負了你,你是不是……”姬以羨沒在說話,隻是在紙面上留下了一句。
姜嬛淡定無波的瞧着,寫道:“你從不曾與我有過什麽,又談何負我?”
“世子爺,世子妃,該用膳了。”玲珑帶着一衆侍女魚貫而入。
姜嬛漫不經心的将紙折起來,放在燭火上點燃,丢盡了銅盆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