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從窗扉間的縫隙鑽了進來,細細的吹過耳廓,溫柔的如同有人在耳邊呢喃。
面前的小幾上則是一攤水漬,大概是被風吹得全部彙聚在了一起,一團一團的叫人看不清寫的是什麽。
尋了借口出去的琴兒拎了一壺熱茶進來,看見面前小幾,驚叫道:“世子妃,您這裏怎麽弄了這麽多水?等奴婢去尋東西來擦一下。”
說着,琴兒将熱茶擺在上面,急急忙忙的又跑了出去。
姜嬛隻當做聽不見,兀自又倒了杯茶,爾後如數全部灑在了小幾上,将最後的幾個字,全部都湮滅在了茶水中,彙聚在一團,什麽都瞧不出來,不知道也以爲是茶盞打翻罷了。
但還不等琴兒回來,廣陵王的人倒是先來了。
廣陵王說過,會賜兩名妾室給姬以羨,如今便由着廣陵王身邊的管事給送來了。
姜嬛沉默的将兩名侍妾從頭到尾都打量了一遍,她也不知廣陵王是如何能将家世清白這四個字說的是理直氣壯的,若論家世清白,姜嬛才真的算是家世清白。
而面前這兩個妖妖豔豔的女子,有些眼力的人一瞧便知是經過專門訓練的,那腰身當真是軟若無骨,還有一舉手一投足之間所散發出的那種妖娆之氣,瞧着便想上去好好地恣意憐愛一番。
她一個女子尚且有如此想法,何況男子?
說什麽派來伺候他兒子,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以美人爲名的鴻門宴罷了。
不過這些,與她無關。
與她無關的事,她的容忍度向來很高。
姜嬛從羅漢床上起身,趿着鞋履,對着管事福身,算是應了廣陵王的話。
其實管事也不想将兩人給送到自家世子的院子來,可主子有令,他這個做下人也不敢不從。
到了如今,也隻能挑着簡短的說:“世子妃,這是王爺賜給世子爺的兩位通房。”
“這二人都是下面的人獻上來的,這人名喚望月,這人是朝雨。”
“不知世子妃可要爲兩人賜名?”雖說廣陵王不認這個世子妃,但管事還是給足了她面子,不但将廣陵王所言的侍妾換成通房,還特意問了句,要不要重新賜名,這完全就是當奴婢給送進來的。
畢竟侍妾和通房的地位,還是相差甚遠的。
如此人情,還真是不好應承。
姜嬛不能言,隻能再次福身,算是應承了管事的好意。
管事也明白她的難處,沒再說什麽,隻是将兩人的賣身契遞到了姜嬛的手中,這舉動不過是在告誡兩人别折騰出什麽幺蛾子,要不然她這個世子妃是有權将兩人發賣的。
姜嬛的目光不經意的掠過兩人的芙蓉面,剛準備寫字準備送人出去,沒想到玲珑正好來了。
牧歸院的大丫鬟來了,自然也沒她這個有名無實的世子妃好的太多了,所有的應酬姜嬛基本是直接推給了玲珑。
當玲珑和管事說完,将人送出去的時候,管事不由得回頭看了眼籠罩在日光下的牧歸院,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他們的這個世子妃,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姬以羨進學回來的時候,姜嬛正趴在小幾上,面前攤開着紙筆,身旁不知道站着兩個從哪兒來的女子,隻瞧了一眼,姬以羨便覺得這兩人站沒站相,全身上下都像是沒有長骨頭,軟綿綿的一團。
“妾身見過世子爺。”兩人見着姬以羨,齊齊福身,兩人本就是爲了姬以羨來的,自然穿的單薄,這一福身,便露出了頸子後的一截肌膚,雖然白淨,卻遠遠不如姜嬛那日露出的所給人的驚豔。
那日模樣再次浮上心頭,就連姬以羨這般自诩清心寡欲的人,都覺得心癢癢的,所謂的白嫩如雪,細膩如玉,大抵也不過如此了。
第一次,姬以羨有了種很想探知這張臉被毀了之前的到底是何等的姿色。
是不是也如那日所見,香豔妖冶,活色生香。
所謂,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是不是也該是她的模樣。
他進了屋,便将手中的書本放在了小幾上,姜嬛蒙着面紗,仰頭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眼中透出幾分狡黠。
大概是經過昨晚摸黑在手心中寫字一事,姜嬛瞧他,就是覺得他比這裏的人都要親切些。
姬以羨也在羅漢床上坐下:“這誰?”
姜嬛似乎知道他一回來便會問,便将早就寫好的紙遞了過去,宣紙上字迹娟秀,不出格,也不出挑,中規中矩罷了。
“王爺賜給你的兩名妾。”
向來沒什麽情緒起伏的姬以羨,惡劣的笑了笑,眼角眉梢間是和廣陵王如出一撤的沉冷,直到這時她才相信,這兩人真的是父子,而不是什麽仇人。
“多管閑事。”
“王爺是您的父親,怎麽能說是多管閑事,況且望月和朝雨顔色不錯,世子何不就此納了,也好消受美人恩。”姜嬛笑盈盈的又推了一張紙過去。
姬以羨瞧了眼,便直接揉成團,随意丢在了案上,倒也不怕旁人給拾了去。
不管是大秦還是大燕,都講究個女子無才便是德,隻有那種簪纓世族和鍾鳴鼎食之家,才會請個西席先生回來,教人識識字,至于其他,基本上不會學這些,雖然偶有例外,但也并不多見。
而玲珑是因爲伺候先王妃筆墨,才略懂的那麽幾個字。
就算是府上的姬寶兒,所學的也不過女紅管家這一類,至于詩書這一塊,也不過是略識得幾個字,不至于日後教人笑話了去。
姜嬛則将那團紙給撿了回來,她向來是個謹慎的性子,雖然這不過是夫妻之間的一句戲言而已,可她還是慢悠悠的将紙團展開,放在燭火上燒了。
“将人帶下去。”姬以羨餘光瞟着玲珑進來,聲色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淡。
望月和朝雨無言的對視了一眼,爾後便跟着玲珑走了下去,雖然今兒沒有在世子爺的面前落個好,但到底來日方長。
直到人走之後,姬以羨才對姜嬛說道:“你倒是個小心謹慎的性子。”
這句話聽得不像褒獎,倒有些貶義的感覺。
姜嬛淺淺一笑,提筆:“用膳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