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然沒有和紅姐撒謊,她接下來的戲份屬實不少。
新的一周開始,這周一晚上不但有《雙俠記》播出,還是沈影帝重上巅峰之作《春城記事》公映的第一天。
許知然對《春城記事》感興趣良久,奈何片場太過偏僻,出去看一場電影少說也得在路上花費三個小時來回。再加上電影播映的時間,一個下午都未必能解決得了。
許知然看了一眼剛出爐的本周片場單,發現她戲最少的一天就是今天,可偏偏周一的戲份安排得很散,上午三場,下午一場,晚上還有一場,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一整段空閑來。
之後幾天的戲又排得滿滿當當,等到她擠出空閑,隻怕《春城記事》都要院線下映了。
許知然想到這裏,不由得有點沮喪。誰知道到了片場,卻聽見副導演告訴她說,今天晚上的戲改在明天,拍完上午這三場和下午兩點那場,她們這幾個主演就可以休息休息,晚上的戲份和明晚調換,拍計周周晚上翻牆打遊戲的單人戲。
許知然愣了愣,不由得喜出望外:好家夥,那她豈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去看《春城記事》了?她心中好奇,忍不住多問了一句:“爲什麽改時間呀?”
“哦,沈哥說他這兩天有點着涼流鼻涕,這幾天又是倒春寒。白天的戲份還好,晚上氣溫低,吵架這場戲又要拍大特寫,衣服也薄,他擔心自己狀态不好,所以和顔導申請明天拍——天氣預報說明天就暖和了。”副導演性格随後,笑眯眯地說,“他從來沒申請換過場,顔導也不能不同意。”
沈影帝着涼了?昨天開箱好像也沒見他流鼻涕啊?
許知然心裏微微閃過一絲疑惑,卻也沒有深想,隻想着待會兒見了尹悠,要讓她找找他們箱子裏還有沒有感冒藥。
眼看今天的戲就快開拍了,許知然扭頭去找駱姐,想整理整理發型,待會兒好上鏡,沒想到恰好在化妝室外看到了沈幼清。沈幼清已經收拾好了造型,見許知然來,滿臉嚴肅地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來得正好,給你看陳笑白發的消息!”
陳笑白?他不是在考前沖刺準備學業水平考試嗎,這個時候能有什麽消息?許知然心中詫異,一邊伸手接過他的手機,一邊忍不住道:“你感冒好點了麽?”
說完她忽然感覺到了異樣——沈幼清遞來的手機底下,分明還藏着什麽東西。
許知然低頭去看,然後就發現那是兩張《春城記事》的電影票,時間是今天下午五點半。
許知然當即愣住,然後猛地一下明白了來龍去脈。她心頭震動,擡起頭來:“所以,你沒有感冒?”
“感冒是真感冒,影響狀态倒不至于。”沈幼清低聲笑,眼睛裏的笑意昭然若揭。
許知然恍然大悟,這才發現清高毒舌的沈影帝居然還有這麽腹黑的一面,不由得有些呆住:“你爲了請我看電影,編借口跟顔導請假?”她有些感動,卻又有些慚愧,“我……昨天紅姐讓我請兩天假去給《雙俠記》做宣傳,我還和她說了一通長篇大論,堅持要留在劇組,不肯請假來着。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啊?”
“那不一樣。”沈幼清面不改色,一本正經,“請兩天假和摸一晚上魚,不是一碼事兒。何況今晚也不是你請假,是我請假。”眼看自己助理已經在遠處招手,他抓緊時間問她:“反正票買好了,假也請了,去不去?”
——他問她,去不去?
許知然一邊無可奈何,一邊卻又按捺不住自己内心悄然浮動的雀躍和歡喜。她将電影票留在自己手心裏,把手機還給他,一本正經地歎了口氣:“你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怎麽樣呢?隻好勉爲其難啦!”
中午吃飯的時候,許知然旁敲側擊地告訴尹悠,自己下午要出去一趟,讓她别等自己吃晚飯了。
尹悠看一眼自家藝人就明白了她要和誰一起出去,一邊低頭扒飯,一邊見怪不怪道:“然然,還好你是今天跑路,不是周三跑路。”
“周三怎麽了?”許知然詫異。
“花孔雀要來探班啊,你忘了?”尹悠睜大眼睛,“然然,你不會連你周五過生日這件大事都忘了吧?”
“哦哦。”許知然這才回想起來,不由得撓撓頭,“那你幫我看看周三的戲是怎麽排的,讓花孔雀挑個空檔來,免得在片場等我大半天。”
尹悠:“……你這話可千萬别給花孔雀聽見,他一定罵你重色輕友。”
許知然大爲不服,振振有詞道:“我哪裏是重色輕友了?我明明是尊重工作,尊重角色,爲了拍戲奉獻自我!”
事實證明,人不要輕易唱高調,因爲真的很容易一語成谶。
到了下午,許知然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
上午幾場群戲都拍得很是順利,下午這一場戲論人物塑造也好,論場景調度也好,并沒有太大的難度,所以許知然和沈幼清都沒有想到,他們今天的《春城記事》觀影計劃居然會卡殼在這裏。
這一場拍的是女二号許知然和女主角路曼曼第一次雙人對手戲,内容是哥哥頭一回邀請自己的新女友來家裏做客,結果妹妹提前回來,這對未來的姑嫂相遇,互相客套又互相在心裏考量對方的劇情。
設定裏妹妹這時候隻有十六歲,是個不求上進的高中生,嫂子則是剛大學畢業的油畫系高材生,兩個人中間夾着一個最後才出現、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場的哥哥,情緒上很是微妙。但妹妹到底是個心思單純的未成年,嫂子目前爲止也隻是個不食人間煙火、未曾靠近婚姻的女大學生,所以比起後來劇本裏這兩個人的你來我往和人物弧光,這一次見面還是以好奇打量居多。
這段戲在劇本裏也就兩頁台詞,十分鍾的事兒。許知然原本以爲滿打滿算一個小時能拍完,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路曼曼是個完美主義追求者,每每拍完一條都要親自跑去監視器後看一看,哪怕顔導覺得這種程度已經可以過了,她自己也會提出一點見解,然後主動要求“想再保一條”。
保完之後,她還會非常不好意思地和許知然說抱歉,然後認真說自己不想把女主角和男主角妹妹的關系簡單化爲普通的姑嫂矛盾甚至是雌競矛盾,想要挖掘更有深度的内容。
許知然很贊成路曼曼的觀點,但她實在不能理解,爲什麽路曼曼會指望這樣的第一次見面能挖掘出無窮的深度來——這兩個人不過才見了一回,一切矛盾和糾葛都還沒有發生,能深度到哪裏去呢?
但人家女主角不厭其煩地演了一遍又一遍,許知然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發表意見的立場。她自己親口說了要爲角色奉獻自我,何況和沈幼清偷跑去看《春城記事》這件事兒本來也隻是她的私心,許知然實在不好意思爲了自己無關痛癢的娛樂活動影響拍攝,于是隻好沉下心去,反複修正今天下午的表演。
連男主角沈幼清也不好對這件事開口——畢竟他的戲份在這場戲最後,而路曼曼反複修改的地方是和許知然的對手戲,他實在沒什麽立場提出異議。
顔導也并沒有露出不耐煩的樣子,反複和路曼曼一起打磨,最後這場戲NG了十幾回,足足拍到了下午五點,這才徹底結束。
以片場到電影院的距離,許知然知道自己插翅也趕不過去了。等她和沈幼清到了地方,恐怕連片尾的演職人員表都不一定能看上。
可偏偏《春城記事》是個文藝片,哪怕頂着柏林電影節的光環,排片也依然有限,沈幼清買的這兩張票已經是今天最後一場排片,今天看不到的話,這一周她都再沒有别的機會能看了。
許知然沮喪地垂下腦袋,正準備叫上尹悠回房算了,肩膀卻突然被人拍了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