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沈影帝?表白我?怎麽可能!我既不聾也不傻,人家有沒有表白,我還能不知道嗎?”許知然不假思索搖了搖頭,“你别不是狗仔上身想多了吧?”
或者你和我一樣,磕孜然烤肉磕得太代入了?許知然默默想。
舟一葉無言以對:“神特麽狗仔!難道沈幼清不喜歡你?他要是不喜歡你,犯得着這麽費心讨你爸媽喜歡?你爸得意門生那幾本專業書是一兩天能讀完的嗎?你媽喜歡的舊海報和藍光DVD是一兩天能搜羅回來的嗎?還有送你那首歌,是一兩天能錄好的嗎?從你請他回家過年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搜腸刮肚地想着要送你們家每一個人什麽禮物了——你跟我說這是感天動地同事情嗎?”舟一葉說着說着,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别說同事了,就連咱倆這樣從小玩到大的發小,也送不出這麽費盡心思的禮物來!”
“……”許知然不由得一懵,“但是他從來沒和我表過白,也沒說過喜歡我啊。”她仔細回想,“頂多也就是比朋友親近,和喜歡沾邊的話都沒說過。”
“他爲什麽不表白我不知道,但沈幼清要是不喜歡你,我以後就改名叫葉一舟!”舟一葉氣急敗壞道,“許知然,你可是寫過小說和劇本的人诶!揣摩人物心理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怎麽輪到自己就不行了?你自己想想,除了該死的愛情,還有什麽能讓一個男人心甘情願做這些事啊?”
許知然腦子裏一團亂麻,一時覺得花孔雀的話有理,一時又覺得迷茫——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并沒有談過正經戀愛,雖然寫起文來纏綿悱恻,但現實經驗基本爲零,雖然也不是沒有動過“沈影帝是不是對她不太尋常”的念頭,可都被她以“CP腦上頭”爲理由搪塞了過去。可花孔雀又不是孜然烤肉CP粉,他作爲一個旁觀者,總不至于CP腦上頭了吧?
那麽,沈影帝難道真的是喜歡她?那些互相發過的盒飯照片和除夕夜裏萦繞不休的歌聲,那些低谷時的鼓勵、得意時的陪伴,都是源自喜歡?
可是爲什麽呢?沈影帝在她心裏屬實是朵高嶺之花,滿腹才華故而驕傲,曆經變故所以平和,這樣一個沈影帝,爲什麽會喜歡她這麽一個相識不過小半年的鹹魚小花呢?他動心的節點在哪裏?
更何況,退一萬步說,就算沈影帝真的喜歡她,那麽她自己呢?她又喜歡沈影帝嗎?
這些問題實在來得太多也太突兀,許知然一時想不清楚,也不知道怎麽回複花孔雀的質問,一句回怼脫口而出:“說得頭頭是道,你認認真真談過什麽像樣的戀愛嗎?”
“……那也比你沒談過強!我當年在學校,那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物!”舟一葉活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正要給她列舉出一二三四五來,沒想到這時,房門一響,周韻走了進來,端着一大碟水果拼盤,連每一塊果肉都悉心幫他們削好了:“然然,别光顧着說話,也吃點水果呀。”她頓了頓,看了舟一葉一眼,“小葉,你也吃。”
眼看舟一葉連吱也不吱一聲,許知然猛然想起此行的任務來,趕緊從亂糟糟的感情裏抽身,拍了拍自己腦門。她趕緊陪着笑送走周韻,然後一把拉過了花孔雀:“我差點忘了,還有個事想找你幫忙呢!”
舟一葉一邊拿牙簽紮切好的哈密瓜吃,一邊頭也不擡地說:“什麽忙,說說看。”
知然小心翼翼地從自己随身的坤包裏翻出一本小冊子:“最近靈感突發,重操舊業寫了個故事,你幫我看看呗。”
“好家夥,那我得看看!”舟一葉立刻來了興緻,擦了擦手接過來,“我還以爲你現在飛黃騰達,做了來錢快的流量花,早就不幹碼字這種辛苦差事了呢!原來還沒忘了筆怎麽拿啊?”
“跟賺錢沒有關系,碼字的快樂無與倫比。”許知然提心吊膽地看着他,努力裝作不動聲色的樣子,“你慢慢看。”
被裝訂成小冊子的是她這幾天緊趕慢趕寫出來的一個短篇,名叫《靠岸》。
故事情節并不複雜,講的是許多年前有個懷才不遇的女畫家,才華滿腹,可偏偏窮困潦倒,難遇伯樂,一張畫也賣不出去。後來她遇到了一個畫廊老總,那老總對她一見鍾情,拍闆将她所有的畫都買下了,還一腔熱血要給她辦畫展。
女畫家當然知道老總對自己有意,可她在家鄉早有青梅竹馬的戀人。爲了前程,女畫家忍痛抛棄了戀人,在老總的支持下辦了畫展,立刻聲名大噪。可她心裏始終挂念着被自己親手抛棄的舊愛,和老總結婚後磕磕碰碰;終于有一天兩人吵架,老總奪門而出,在路上遭遇車禍,不治身亡。
女畫家則繼承老總的遺産,功成名就,跻身上流社會,到處被奉爲上賓。
——這是故事的前半部分。
舟一葉看得眉頭緊鎖,看到這裏忍不住雙手發顫,擡起頭來就要質問許知然:“你什麽意思?!”
許知然趕緊擺手:“你先看完!看完再問我!”
“我看不下去了!”舟一葉情緒激烈,猛地站起身來,冷笑道,“你這寫的是什麽女主?鐵石心腸,又當又立,既舍不得到手的功名利祿,又放不下時過境遷的舊愛,這種人也配做女主麽?!”
“配不配的,看完再說。”許知然耐着性子給他順毛,“隻要你願意看完,要我幹啥都行。”
舟一葉強忍脾氣,繼續讀了下去。
接下來的故事卻出人意料了起來。
女畫家和老總有個兒子,總覺得母親對不起父親,從小到大和母親對着幹,用盡辦法想證明自己特立獨行,和母親不是一類人。
直到許多年之後,他在家裏發現了一組自傳畫。
畫作寥寥幾筆,故事卻講得分明。
原來當初女畫家并沒有選擇老總和畫展,她隻猶豫了半天就決定和舊愛風雨同舟。可惜等她回鄉,青梅竹馬的戀人已經不告而别,老總則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始終陪伴左右,這才促成了他們今後的姻緣。
即便如此,她依舊不想依靠他的人脈和力量。爲此,第一次舉辦畫展的時間晚了整整四年,可就在她畫展結束、籌辦婚禮的時候,女畫家這才得知,原來戀人離開也好,及時陪伴也罷,都早已寫在了老總追求她的計劃書上,按部就班地運行。
如果說青梅竹馬的戀人輕易屈于老總的權勢隻是讓她失望的話,那麽更讓她絕望的是,老總打着愛她的名号無所不用其極,把他們的相遇和相知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讓她後來的心動和堅持都成了一個笑話。
她是到這一刻才徹底失望。
老總談不上罪大惡極,可女畫家也談不上鐵石心腸。隻是他們之間從開始就埋下了裂痕,一旦破裂,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各有各的錯,不該泾渭分明地分成善惡兩端,一個抱憾黃泉,一個被兒子記恨至今。
舟一葉看完之後沉默了很久,這才擡起頭來:“是你爸媽和你說的?”
許知然攤了攤手,無辜道:“我隻是寫了個故事,你問的什麽?”說完又搶在舟一葉生氣之前趕緊坦白,“我爸媽親口說的,絕對保真。你也知道,要我爸那人撒謊比登天還難,哪怕爲周阿姨這種舊交圓謊也不行。”
舟一葉紅着眼睛看向門口,雙手輕輕發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