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走到目的地,許知然就後悔了。
如果要評選全世界最中看不中用的物品,“女明星的高跟鞋”敢認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壓根走不了長途的許·高跟鞋形态·知然一邊不得不保持儀态走路,一邊憤憤地想。
然而沈影帝畢竟是沈影帝,久在煙火裏,心思細如發,不但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還察覺到了她異樣的來源:“鞋子不舒服?”
許知然隻好點頭:“嗯,有點磨腳……不礙事的!”
沈幼清止住腳步,輕輕扶住了她胳膊,然後低頭,打量她腳上那雙鑲着水鑽的細高跟。他不知不覺蹙起眉頭:“這鞋子設計出來就不是用來走路的。我記得再走一段路會有個小賣部,我們去那兒買一雙拖鞋。”
許知然如蒙大赦:“那太好啦!那我再堅持一會——”話音未落,她就傻了眼,因爲沈幼清已經蹲了下來,對她沉聲說了句:“不介意的話,上來會好一點。”
許知然:“……”
作爲一個從小自力更生的女孩子,雖然周圍獻殷勤的男生沒有斷過,但長這麽大,除了高中有一回春遊鞋帶斷了,拜托過舟一葉背她回家之外,還從來沒有男生背過她。許知然第一反應就是忙不疊擺手:“不用了不用了!你不是說沒多遠嗎?其實也沒那麽疼,我自己走過去就可以啦!問題不大!真的!”
“哦,我說得不夠精确。”沈幼清見她堅持,于是直起身來,掏出手機,“準确地說,我們離小賣部還有兩千三百米。以我們的速度,二十五分鍾不知道能不能走到。”
許知然:“……”
她欲哭無淚地看了看自己這雙又尖又細的高跟鞋,又看了看再度蹲下的沈幼清,終于兩眼一閉,跳了上去。
身下人輕輕一晃,穩穩背起了她,開始往前走。
沈幼清非常輕松地将許知然背了起來,甚至還有力氣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平時不常穿高跟鞋吧?”
“嗯嗯!上學那會兒到處跑,沒怎麽穿過高跟鞋,工作之後才開始學着穿。”說着說着,許知然忍不住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問:“我……重不重啊?”
回應她的是一聲低沉的哼笑:“比搬磚的時候輕松多了。”
許知然:“……”
一時竟不知該不該欣慰。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手臂既溫柔又有力,不會讓她掉下去,也不會把她硌得太疼。許知然忽然覺得自己臉有點燙,不由用力搖了搖頭,感謝臉上的口罩不會讓她暴露得過分明顯。
這種時候,她忽然想到了自己還沒寫完的那篇《千裏》——她本來以爲文裏的男女主角已經夠親密了,誰能想到現實裏居然會發生沈影帝親自背她這種想都不敢往這個方向想的劇情?
好家夥,這就是官方發起糖來,同人隻能認輸的意思嗎?
許知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一個詞——代到了。
她忽然覺得,《千裏》的結局就讓沈影帝背一背許小花,也未嘗不可。
許知然構思劇情構思得起勁,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
沈幼清一愣:“怎麽啦?”
許知然一呆:“啊?”她急中生智,連忙道,“我、我想起你教我讨好貓貓狗狗的辦法啦!果然管用!”
沈幼清果然跟着她的話題走:“哦?那店裏有沒有不聽話的小動物啊?”
“當然有啦!那可多着呢!你不知道,有一隻叫小軟的牧羊犬,一開始兇巴巴的,怎麽哄他都不聽!後來……”許知然立刻眉飛色舞起來,恨不得手舞足蹈,把那三天裏在寵物店打工遇到的所有故事都一股腦講給他聽。
沈幼清一路上默默聽着,嘴角噙一縷格外溫和的笑意。
到了小賣部,許知然高高興興地買了一雙塑料涼拖,換下了她腳上那雙中看不中用的細高跟。
她和沈幼清講了一路,從《打工日記》裏薛小年掰斷口紅講到葉晔藏錢,又說起年後他如果去看望工人家屬,她也想去一同看看,盡一點微薄之力。
沈幼清也和她讨論自己最近拿到手的劇本,又說起兩人剛拍完的公益廣告。許知然作爲作者,說起《青山》,自然頭頭是道,其間還差點說漏了嘴,把“不佚名”這麽個大馬甲暴露出去。
幸好眼前的目的地終于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許知然也終于坐電梯一路直升頂樓的天台,吹到了那道曾經吹醒過沈幼清的風。
她小心翼翼地往樓邊挨,沈幼清立刻跟了過去,她走哪裏他也走哪裏,始終離許知然隻有半步的距離。
許知然被一貫高冷的沈影帝這副生怕自己掉下去的樣子萌到,細想想又咂摸出兩分酸楚。
他是不是也曾經無數次想,如果沈嚴華跳下去那天他人不在劇組,而是出現在這裏,後來一切會不會被改寫?
想到這裏,許知然乖乖往裏退了兩步,不肯讓他再過多擔心。其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遠處的路燈漸次亮起,下班的大人們和放學的孩子們在萬家燈火中緩緩穿梭。
經過沈幼清六年艱辛的努力,這棟樓重新活了過來,樓底也終于有了人聲,和天台上的空曠和孤清截然不同,仿佛兩個世界。許知然看在眼裏,有個念頭忽然湧上腦海。
也許是因爲樓頂的風還不夠凜冽,沒能吹涼許知然發熱的腦子,她沒有容許自己猶豫,張嘴就把這個問題說出了口:“你今年去哪裏過年?”
沈幼清一愣,霍然扭頭看她。
許知然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冒昧,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隻好硬着頭皮一股腦道:“要不要去我家過一次年?我家就在A市,離這兒也不算太遠,就一個小時車程。我爸會炸特别好吃的藕夾,還有我媽,她包的餃子又香又大,外面絕對吃不到!對啦,嚴格來說我媽還算你影迷,當年拉着我爸去電影院看了三次《人間煙火》呢!……”
她絞盡腦汁,爲自己這個突兀的想法找理由,卻沒發覺沈幼清的眼神在不住變化。
從詫異,到震驚,到感動,再到現在的百感交集。
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後隻凝聚成了一個最簡單也最動聽的音節:“好。”
“我家的年夜飯可豐盛……啊?”許知然還在叨叨,說到一半突然一下愣住了,“你、你答應啦?”
“嗯!”沈幼清用力點頭,“一定去。”
“那我這周末就和我媽說!”許知然開心極了,朝他極燦爛地一笑,“你可得做好給她簽名的準備!”
沈幼清含笑看她,把之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求之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