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六點四十五分，鬧鍾格外尖銳，按時響起。
許知然又被這催命的鬧鈴從被窩裏強行拽了起來。
天寒地凍的天氣，要離開溫暖柔軟的被窩，天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
許知然足足摁掉了鬧鍾三回，最後還是不得不和聞悅一前一後爬了起來，昏天黑地地開始洗漱。
當年大學早八的課不算多，後來進了組，早戲通常也不會總是挨着，許知然已經好久沒有連着幾天一大早起來了。尹悠不在，也沒有人給她編頭發，許知然謹遵“營業不能太蓬頭垢面”的底線，勉強上手給自己挽了個簡單的發型，又匆匆忙忙地化了個簡單的妝面。
——把這一切都做完的結果就是，她完全沒有時間吃早飯，隻能在最後關頭匆匆忙忙地沖出門趕公交。
所以當她戴着口罩沖上公交，接到顧澤江遞來的兩個包子、一瓶牛奶之後，簡直感動得都快熱淚盈眶了。
不愧是一起洗過狗的知心同事！
許知然将包子揣了一路，一直等到了寵物店門口，才找了個角落狼吞虎咽地将它們吃了，然後元氣滿滿地邁進了店門，迎接今天的打工生涯。
顧澤江滿眼笑意，也跟着走進門去。
然後他們就迎來了今天第一個挑戰——一條成年的牧羊犬。
它看起來身強體壯，威風凜凜，一個眼神掃過來就能吓退百萬雄兵，店裏其他來洗澡的狗狗都被它氣勢震懾，隐然奉它爲首，看起來俨然像是一匹孤狼——葉公好龍的許知然打了個哆嗦，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怎麽會有人養這樣的狗做寵物啊？這不是暴殄天物麽？！請讓它奔馳在更需要的地方好嗎？！
還給它取名叫小軟，請問它從頭到腳哪一點和“軟”這個字有關系？
顧澤江看出許知然的緊張，于是自告奮勇，要上前将小軟帶去洗浴池。
然後他果不其然地失敗了。
小軟昂首挺胸，十分高傲，不管顧大少爺怎麽賠笑都置若罔聞，任憑你磨破嘴皮，我自巋然不動。
顧澤江也想過硬來，然而每當他稍稍露出一點要上手的苗頭，小軟就搖着尾巴對他亮出了自己尖亮的牙齒——顧澤江目測了一下它牙齒的咬合力，心裏清清楚楚明白，惹了它的人休想輕易脫身。
就在顧大少爺也一籌莫展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汪汪汪”的狗叫。
顧澤江和小軟俱是一愣。
氣勢洶洶、今天一直充滿戒備的牧羊犬被吸引了注意，聞聲擡頭。許知然在洗浴池不遠處舉着一些拆了包的雞肉幹和火腿腸，一邊惟妙惟肖地模仿牧羊犬的叫聲，一邊晃了晃手中的零食。
小軟果然被吸引，慢慢向許知然走過去。
許知然一邊給顧澤江使眼色，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小軟喂零食。顧澤江立刻會意，問寵物店的工作人員拿了兩個狗狗們都喜歡的小玩具，踮起腳走了過去。
兩個人左右夾攻，總算把小軟哄進了浴池。許知然小心翼翼調好了水溫，開始給這隻牧羊犬洗澡。
和倆人熟悉了一些之後，小軟不那麽難以接近了，坐下去的時候卻還是昂首挺胸，傲氣十足。顧澤江忍不住感慨：“比我們兩個有偶像包袱多了。”
許知然“撲哧”一下笑出聲：“可不是嗎？”
給小軟洗完澡後，照例還要給它吹幹毛發。許知然舉着吹風機過去的時候，意外發現小軟前腿受過傷，比起後腿來行動有些不靈便。她心疼地摸了摸小軟的後頸毛毛，編劇的毛病立刻犯了，腦子裏不由浮現出千百個感人肺腑的故事。
許知然看小軟的眼神不由得更憐愛了，惹得顧澤江心裏直犯嘀咕：“至于眉目含情地看着一隻剛認識不久的狗狗嗎？！你都沒這麽看過我欸！”
臨近午休的時候，小軟的主人終于現身，領走了它。
他身材高大，走起路來格外闆正，許知然編劇之魂熊熊燃燒，結賬的時候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您是退伍的軍人嗎？”
來人愣了愣，打量了許知然一眼，還是回答了她：“以前當過武警。怎麽啦？”
“啊，您别誤會！我是替小軟洗澡的時候發現它受過傷，又想起牧羊犬經常被選去做警犬，所以……”許知然趕緊解釋，沒想到這個高大的顧客壓根沒生氣，反而好脾氣地朝她笑了笑：“我是退役的，小軟不是。”
“小軟在警犬基地剛出生的時候就受過傷，所以雖然各項指标都優秀，那一次警犬選拔也還是沒選上它；退役之後有一回我路過花鳥市場，在籠子裏看見了他，他那會兒也看見了我，我們倆隔着籠子對視了一眼，我就決定把他買下來。”他疼愛地揉了揉小軟的腦袋，而這隻懷才不遇的高傲牧羊犬竟然也真的在主人手下成爲了一隻軟萌撒嬌的狗狗，“和他混熟之後很可愛，是不是？他還幫我的隊友們救過火呢！”
“嗯。不但很可愛，還很厲害。”許知然由衷地點點頭，也跟着好脾氣的主人rua了小軟一把，“再見啦，小英雄！”
他們都是這個忙碌堅硬的世界上，名副其實的一點柔軟。
在遠處跟拍的攝像大哥端着攝像機，内心隻有一個感想：這要不是導演組早就安排好的素材，那就是許知然天生綜藝感爆棚，而且吸引故事。
導演組這是撿到寶了啊。
這一天，許知然和顧澤江依然在沙縣小吃解決了午飯，同分一碗牛肉丸。
經過了一天的操練，兩個人工作起來都娴熟不少，所以這一天結束的時候，他們從店長手裏接過了珍貴的四百二十塊錢。
顧澤江和許知然都對今天的收獲感到十分滿意，但萬萬沒想到的是，回去一碰頭他們才知道，他倆居然并不是今天收入最多的一組。
昨天倒欠節目組兩百塊錢的聞悅和薛小年今天痛定思痛，奮發圖強，拿到了逆襲劇組。
薛小年咬緊牙關，邁出社恐的第一步，聞悅則做足了功課，言辭之間，舌燦蓮花，兩個人配合無間；再加上節目組挑好的商場客流量屬實巨大，這一天的營業額居然高達一萬餘元，兩人的日薪加上提成也足有七百塊之多！
找節目組付清房費的時候，聞悅那叫一個揚眉吐氣，怡然自得，簡直堪比她第一次代表師門登上春節聯歡晚會！
收入穩定的單幹人楊晔依然淡定，許知然和顧澤江羨慕完别人就開始計算餘額，聞悅和薛小年則紛紛覺得自己脫胎換骨，在節目中得到了浴火重生。
是的，打工人的快樂，有時候就是這麽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