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二十個小時沒合眼的許知然終于睡了一個囫囵覺。
門外堵滿了記者，機場裏也埋伏了不少，都等着逮沈幼清獨家采訪，蹭一波反轉的熱度。沈幼清瞥見許知然不知不覺地打了個哈欠，知道她《雙俠記》劇組那頭還請着假，日程緊張，于是催陳笑白和公關團隊離開，把房間還給了她。
臨走前他頓了頓，欲言又止。許知然看出不對，搶在沈幼清前頭擺了擺手：“别急着道謝，先欠着。”她俏皮地眨眨眼睛，“你這一件事足足欠了小白、我和我發小三樁大人情呢，一句謝謝可太輕飄了。”
沈幼清看了她一眼，格外鄭重地點點頭：“好，那欠着。一定還。”
陳笑白立刻跳出來唱反調：“我可沒說要欠着！我現在就要還！”
許知然和沈幼清都是一愣：“你想要什麽啊？”
“我想要我的專屬紅包！然姐不能領的那種！”陳笑白晃晃自己的手機，委屈地說，“我受夠了我自己的非洲人手氣了，憑什麽每次你們發大紅包，我連個位數也領不到啊？！”
許知然和沈幼清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笑出了聲。沈幼清當即摸出手機，在群裏給陳笑白發了個6666的專屬轉賬，還一本正經地補了句：“小白專屬”。
陳笑白高高興興地領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微信又傳來“叮咚”一聲提示。陳笑白下意識低頭，看見許知然也緊跟在後，給他發了個專屬紅包，不由得又驚又喜：“然姐？”
“關愛未成年，既是職責，也是使命嘛。”許知然笑眯眯地摸了摸他頭發，一掌把他拍出門，“行啦，好好刷題，殺青之後見！”
知道沈影帝這場輿論戰刻不容緩，尹悠從昨天晚上就把房間乖乖讓給了三人組和公關團，自己在套房外間沖了一晚上浪，沒敢睡覺不說，還披着小号不間歇地給沈影帝洗地。
眼看人終于走了，她趕緊蹑手蹑腳地回了屋，然後就看見許知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倒在沙發上睡着了，胸口一起一伏。
“？？？”尹悠感到十分絕望。
還好許知然還在女明星體重的及格線上，尹悠費力地把她拖回床上，又手忙腳亂地找化妝棉幫她卸妝。
尹悠一邊心疼許知然勞累過度，一邊心疼自己卑微打工，直到把一切都收拾清爽了，拿起手機才發現微信新收到了一筆轉賬——許知然給陳笑白發完紅包之後，居然順手給她也發了一個大紅包。
尹悠的心立刻被這個慷慨大方又體貼的紅包溫暖到了，她宣布之前的一切都不算什麽，許知然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闆！
她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許知然，默默摸出了手機，琢磨應該将機票改簽到明天幾點。
第二天傍晚，果然睡過頭的許知然和早有預料的尹悠手忙腳亂地在最後關頭趕上了航班。
回程的飛機上，尹悠終于逮住機會問出了一直埋在心裏的一個困惑：“然然，我有個疑問，你一定要給我解答。”
“你說。”睡飽了的許知然表示很有精神回答問題。
“爲什麽你們不直接聯系當時拿到賠償的工人出來給沈影帝做澄清啊？這件事鬧這麽大，居然也沒有跟那件事有關的工人或者家屬出來發聲嗎？”尹悠撓撓頭，大惑不解。
許知然本來懶散地窩在椅子上，聽了這話，卻緩緩坐直了。
她仔細想了想，說：“悠悠，你以前班上有貧困生嗎？我以前高中班上有個貧困生同學，從來不參加班裏任何活動，對一些流行梗也沒什麽了解，除了上課就是兼職，三年裏一直用一個充五百話費送的組裝手機。畢業之後我們才知道，她家裏非常困難，可她甯肯自己辛辛苦苦打好幾份工，也不願意站在講台上重複地述說自己的家境，來換取一份助學金。”說到這裏，許知然頓了頓，“在大庭廣衆之下重新揭開傷疤，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公關團隊不是沒提過這個辦法，但是沈影帝不願意爲了澄清自己，就把好不容易走出六年前陰影的人再度拖下泥潭。悠悠，你想象中工人的生活是什麽樣的？沈影帝昨晚跟我說了說了一句話，我印象最深。他說：‘你覺得現在的短視頻和短段子爲什麽大行其道？微博爲什麽能全面取代博客？’”她緩緩說，“‘他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空閑時間隻想刷刷不動腦子、一看即過的内容，哪有多餘的時間和情緒來關心一個遙遠的明星的愛恨情仇？’”
尹悠愣住了。
她忽然覺得，經過了沈影帝這件事，許知然又和以前不一樣了。
好家夥，沈影帝這個人是老天爺派來給她們家然然做成長向導的嗎？
沒等尹悠想完，許知然又開了腔。她說：“不過悠悠，你别看我現在說得頭頭是道，其實這樣的人和事我也沒有接觸過多少。悠悠你從小到大，缺過錢嗎？”
發問的時候，許知然心裏其實有點沉重。
她望着機翼掠過層層疊疊的雲霧，人間燈火在雲霧之下星星點點地閃爍。
許知然知道，自己是被沈影帝輕描淡寫之間帶出來的那個她不曾接觸過、可又确确實實裝着普羅大衆的真實世界震懾了，已經做好了尹悠回答之後惆怅地說一句“我也沒缺過”的準備。
沒想到尹悠畢竟是尹悠，當即給了她一個萬萬沒想到的回答：“當然缺過啊！我感覺自己無時無刻不缺錢，每個月的工資到手之後嗖的一下就沒影了！”
許知然：“……”
她立刻從惆怅的情緒裏掙脫出來，瞪了尹悠一眼：“是紅姐給你的工資不夠花，還是我給你的紅包不夠大啊？”
尹悠想起自己昨晚收的大紅包，趕緊嬉皮笑臉地和許知然讨饒。
許知然一邊和她玩笑，一邊想，不管編劇還是演員，都不能閉門造車。對這個形形色色的世界和人間百态了解得越多，對創作越有幫助。沈影帝說他每年都會去探望其中幾個工人的家屬，以後如果有機會，她也想跟着去探望探望。
既爲體驗，也爲真心。
飛機落地之後，兩個人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雙俠記》劇組，許知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裹着黑氅微微挑眉的顧澤江：“喲，許女俠回來了？”
“什麽許女俠？”許知然立刻進入角色，笑罵道，“叫聶女俠！”
“所謂女俠，可不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麽？”顧澤江半真半假地說，“聶霜是女俠，許知然也是。”
許知然覺得他這話很是中聽，忍不住彎起嘴角，正要多說兩句，卻見秦薇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問她：“知然，你、你是剛從《一秒入場》趕回來的？見、見過沈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