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顔導到底是怎麽搭上線的？她真的說了要你演她的女二号？那部籌拍三年的《全家福》？我本來還以爲你連去試鏡的資格都沒有呢！”
紅姐的一連串疑問和感想連珠炮似的追了過來，許知然一一作答，然後終于以“錄節目”爲由挂斷電話，躲去和尹悠一起吃飯。
吃飯時她給沈幼清發了一個加油的可愛小黃貓表情，過了好半天才收到他的回複。
那是一隻點頭的龍貓，配上極其簡單的兩個字：“一定。”
許知然知道沈幼清直到今天上午還在進行最後一次彩排，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回複她已經很不容易，于是安心地收起了手機。
畢竟他說一定，那就是十拿九穩的意思。
許知然默默換上舟一葉給她借的水綠羽毛裙，梳妝盤發，最後才穿上十公分的高跟鞋，前往節目錄制會場。
她時刻謹記自己今天的最美啦啦隊人設，力圖營業到位，直到節目錄制現場傳來一聲熟悉的招呼：“然姐！這裏這裏！我還以爲你早就到了呢，怎麽不叫我給你托裙擺啊！”
“……”許知然忍不住瞪了陳笑白一眼，“你見過哪條魚尾裙需要托裙擺的？”
“哦哦。”陳笑白縮了縮頭，趕緊給她讓出一個觀衆席的位置，“然姐咱們坐一起呗！”
“可我們不是一個隊啊。”許知然扭頭看向工作人員，“不是一個隊能坐一起嗎？”
“可以的，到時候各位嘉賓的頭上會有所屬隊伍的燈牌。”工作人員耐心作答。
許知然想象了一下自己頭頂亮燈牌的場面，倒也覺得十分新鮮，于是欣然落座，小聲問陳笑白：“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快十一點到的——那會兒你正在和我小姨談人生呢！”陳笑白也壓低了聲音，“我小姨眼光很高的，你居然能被她看中，我不禁又欽佩又同情。”
“同情？”許知然忍不住皺眉，“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和你小姨見面了？”
“她之前來我家，和我提了一嘴。”陳笑白自豪地說，“然姐你放心，我當時把你從頭到腳誇了一遍，嘿嘿！她在劇組裏的難搞程度比起淩導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接下來幾個月的日子甭想好過啦！”
許知然：“……”
一時不知道該謝他好，還是該罵他好。
好在這時候，工作人員開始清場，觀衆和嘉賓們陸續到位，攝像也開始各就各位，一副直播即将開始的樣子。
陳笑白的助理神通廣大，弄到了待會兒的節目單，沈影帝他們的決賽劇目名叫《烏溪鎮》，講的是一群被關在烏溪鎮監獄裏的獄友們的故事。
許知然覺得這個題材十分新奇，更期待沈幼清在台上的發揮，不由得繃直了背。
陳笑白看在眼裏，還以爲她是爲了上鏡儀态好看，也學着她繃直了背——陳笑白萬萬沒有想到，後來這一幕上了熱搜，熱搜名叫#天鵝頸隊友#。
到了六點，直播正式開始。主持人介紹完參賽導演、演員、返場嘉賓和飛行嘉賓們，許知然以爲終于進了正題，沒想到節目組居然給三支隊伍都安排了開場節目，由各隊的返場嘉賓表演。
安桃唱歌功底不錯，唱了首陸導的成名作主題曲《滿江紅》，博來滿堂喝彩；成導這一組的代表則是鍾宣——他雖然是科班出身，但學了好些年街舞，把整個熱度徹底點燃，全場都是觀衆的歡呼聲。
鍾宣站在聚光燈下，志得意滿，享受着全場矚目的目光。許知然卻是滿場觀衆裏的例外，因爲她滿腦子都在想這些花裏胡哨的節目什麽時候能結束，把舞台還給劇場本身。
喧喧嚷嚷過後，大幕拉開，決賽終于開場。
這個故事改編自拿過最佳影片的名作，講的是兩個獄友盛年入獄，在烏溪鎮的監獄裏過着行屍走肉的日子，直到有一天隔壁有人越獄，槍聲一片，兩個人在困難時刻救起了準備自殺的女清潔工，三個人相互敞開心扉，決心重新尋找自我的故事。
舞台亮起之時，第一個鏡頭就給了沈幼清。
那是截然不同的沈幼清，他枯瘦如柴，頭發剪得極短，臉上雖然幹淨，卻給人一種胡子拉碴、滿頭亂發的人才會有的頹廢感。
他正在嗅一根幾乎燃盡的煙頭，臉上的神情又是陶醉，又是怅惘。忽然，一個腳步聲靠近，他立刻娴熟地将煙頭往懷裏一藏，慢吞吞地回過頭去。
就這麽幾個簡單的動作，這個囚犯的性格已經躍然眼前。
許知然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全情投入進去。
不愧是《一秒入戲》的決賽，也不愧是沈影帝排練了一周的作品。短短十幾分鍾的劇目，三個人的形象都生動鮮明，并且相映生輝，誰也沒有被誰完全壓制下去。
但沈幼清無疑是其中最出色的存在。
他每一個表情給出的情緒都十分準确，而且看不出半點設計的痕迹。許知然被牽着鼻子走，幾乎要相信在某個地方真有這麽一個叫作烏溪鎮的地方，有這麽一個愧悔半生的囚徒，正在自己的人生裏苦苦掙紮，終于得救。
等待燈光亮起的時候，許知然含着滿眶熱淚，用力鼓掌，差點把身邊陳笑白的掌聲都壓過去。
好在嘉賓席上被感動的人實在不少，許知然混在裏頭，并不顯得突兀。相反，因爲她今天妝造十分在線，攝像忍不住多給了幾個鏡頭，将她這一段驚豔的落淚也刻錄其中，引來彈幕們瘋狂刷屏：“神仙落淚！”
許知然自己卻對彈幕一無所知，滿心關注決賽的結果。一方面她覺得這個冠軍理應歸沈幼清所有，另一方面她又覺得，有了這樣一場演出，有沒有冠軍其實也沒那麽重要了。
她擡眼看向台上，沈影帝果然也如她所想一般，站得筆直，平平靜靜地等待着最終的結局。
爲了這十幾分鍾，短短這幾天裏他就瘦了許多，整個人的輪廓都淩厲起來，卻更有一種鋒利的美感。他謝過幕，往許知然和陳笑白這頭望了一眼，嘴角的笑意将所有的鋒芒都一并融化了。
許知然鎮定下來，安安穩穩地等待接下來的投票。
這個時候，節目組已經将話筒交給了今天的飛行導演和嘉賓們。大家都對這場表演很是滿意，三位選手又都演技在線，誇贊的聲音不絕于耳；直到有個清清淡淡的男聲說了句：“圈裏難得出一位體驗派，節目組果然好眼光。”
？這話是什麽意思？
許知然莫名感覺到了一股不祥的氣息。
她擡起頭，發現說話的人坐在飛行嘉賓席上，年紀輕輕，眉眼冷峻，鋒芒畢露，目光如刀。
許知然心頭一驚——他目光的落點，正是舞台正中的沈幼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