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清雖然闊别圈子許多年,沒退圈那會兒倒也和人吃過幾頓飯,聽過幾個傳奇的入圈故事。
有陪着朋友試鏡自己被選中的,有運動員出身轉投演藝圈的,有走在街上就被星探拉去拍廣告的,還有吃個飯一不小心闖進導演包廂的……
但沒有一個是許知然這樣誤打誤撞還能一炮而紅的。
沈幼清忍不住揚起眉頭:“所以你就這麽去試戲了?”
“嗯。”許知然攤攤手,“你也知道,我這人受不得氣。那女主角的助理看到我走過去,又輕蔑地笑了,說有本事你就讓她上,别以爲随便抓個不是醜八怪的女人就能演戲了!我發小立刻就火了,叉着腰罵那助理狗眼看人低;導演冷眼旁觀,當場讓副導演拿了劇本給我,問我能不能試演一段。”
沈幼清忍不住問:“當場記台詞?”
“嗯。那個助理也沒想到導演玩真的,開始找台階下,說等我背台詞那得等多久啊,不如再商量商量換戲服的事兒,不行的話就換最主要的幾件也可以。”說到這裏,許知然笑了笑,笑容裏很有一點驕傲,“不過我背台詞一向很快,速記了一段就和導演說可以了,然後當場試鏡了一小段,前後大概十分鍾不到。導演意外覺得不錯,就把那天本來沒有戲的男主叫來和我對戲,就這麽拍闆定下來了。”
沈幼清頓了頓,朝許知然豎了豎大拇指:“天選之人,名不虛傳。你們導演膽子大,運氣也好。”
許知然一下沒有聽清,以爲他在誇自己運氣好,于是深以爲然,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我運氣挺好的。”
說到這裏,她忽然生出了一點好奇心,于是忍不住說:“隊友你是怎麽入圈的呀?”
她沒指望沈幼清會回答她,不想沈幼清毫不猶豫就說了:“我的經曆沒什麽意思,就是入校軍訓那會兒吳導去學校選人,大家都趕着過去;半路上我鞋帶松了,低頭系了半天,擡頭就看見吳導站我跟前了,饒有興趣地盯着我看。後來我就去他組裏拍了第一部電影,再後來又拍了《人間煙火》。”
“……”許知然目瞪口呆,“你管這叫沒什麽意思?那可是吳導啊!大獎拿遍的吳導!”
“比起隊友天選之人,可不是沒什麽意思麽?”沈幼清勾唇笑笑,伸出右手,“來,第二把!”
許知然警惕地盯着沈幼清的右手,思慮再三才出了布。
然後她果然又一次輸了。
許知然無言以對,覺得“天選之人”這個稱呼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她苦着臉咬下一塊剛烤出來的豆腐:“問吧問吧,第二題!”
這一回沈幼清卻沒怎麽考慮,好像已經疑惑這個問題很久了:“初賽演《青山》的時候,你爲什麽執意想演女主角悔過的結局?明明你也能感覺出來,那個結局畫蛇添足,從戲劇角度來說并沒有什麽意義。”
許知然卻沉默了。
她咬着豆腐安靜了好一會兒,這才擡起頭來:“這題我不想回答。換大冒險吧。你要我做什麽?”
她眉眼倔強,在小店昏暗的燈光下愈發顯得堅毅動人,和台上那位選擇離開青山的女主角何慈乍看有些相似,細看卻又絕不相同。沈幼清有些怔住了,愣了愣才說:“你确定要選大冒險?”
“嗯!”許知然硬着頭皮點頭,“你說吧!”
她緊張地盯着沈幼清,生怕他出些離譜的題目來難爲自己。沒想到沈幼清慢悠悠地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說:“算了,一下子想不到,要不你先欠着吧,下回吃飯的時候再還。”
許知然一愣:“下回?”
“吃了你的烤豆腐,不得回請一次麽?”沈幼清攤攤手,“我現在是沒什麽片酬,連個助理也雇不動,但一頓飯還請得起。”
“那行,下次吃什麽你定。”許知然忽然覺得有些高興,揮着小拳頭道,“第三局,快來快來!”
到了這個地步,她索性也懶得盤算了,随随便便出了個剪刀,沒想到竟然意外赢了最後一局。
許知然心情大好,忍不住擡頭看了沈幼清一眼。見他一副任君發問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盤桓在心裏半天的問題問了出來:“你退圈這六年……在做什麽?”
說完又趕忙補上一句:“如果不想說,選大冒險也行。”
沈幼清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原本神情還有些深沉;聽到她補了這麽一句,他又覺得有些好笑,臉上慢慢晴轉多雲:“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和普通畢業生一樣打工,搬磚、裝修、當槍手,各行各業都幹過一些。”
說完,見許知然勉強控制住表情,卻還是免不了露出一點震驚的神色,沈幼清笑了笑:“演員就是要體驗生活,這不是你說的麽?”
出乎意料,許知然并沒有立刻接話,而是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低聲說:“一體驗就是六年,未免也太長了一點。”
“聽着長,其實一下子就過去了。”沈幼清笑笑,指指桌上,“還吃不吃?最後兩串。”
許知然如夢初醒,拿起最後兩串烤豆腐,給他分了一串,自己也留下一串。她低頭咬了一口豆腐,忽然問:“你以前連小南門也不知道,那心情不好的時候怎麽辦?”
沈幼清一愣,認真想了想:“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就聽歌跑步,給自己找點事做——這和我知不知道小南門有什麽關系?”
“我們吃貨界有句名言,說沒有什麽是一頓燒烤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許知然沉默了一會兒,“啊嗚”一口吃掉她手裏最後的烤豆腐,像是終于想通了什麽,“以後你也可以試試看。吃燒烤可比聽歌跑步高興多啦!”
說完她将最後一根烤豆腐的竹簽放進竹筒裏,戴上口罩,捧着裝滿竹簽的竹筒去找老闆結賬。
沈幼清本來想提醒她自己手裏還有最後一串沒吃完,想了想又忍住了。
他目送許知然的背影遠去,然後将最後兩塊豆腐一起咬住,任由孜然的焦香在嘴裏肆意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