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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圖南是他女朋友的哥哥

第44章 圖南是他女朋友的哥哥

宋瑩沒有說謊,林棟哲是去走親戚了——林武峰是福建晉江人,考上大學後分配到蘇州工作,他的弟弟妹妹們都在當地務農,改革開放後,他們互相幫襯着發家了。

林武峰少年時父親就去世了,家貧如洗。他工作後,每個月發工資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大部分工資都寄回家,幫着母親撫養弟弟妹妹,他幫扶了家裏多年,等到下面的弟弟妹妹都長大掙工分後,母親再也不肯要他那麽多錢了,他才考慮個人問題,追求宋瑩并結了婚。

婚後,林武峰每月月初拿到工資後,依舊給母親寄錢——數額不那麽大了,純粹是孝敬母親的零花錢——一直寄到母親去世。

近三十年、從未中斷的彙款單讓林武峰在家族中地位很高,盡管現在弟弟妹妹們都遠比他有錢了,但對這位身兼父職的大哥,還是很尊敬的。

林武峰結婚太晚,兩個弟弟都在他之前結婚生子,但宋瑩一舉生下了林家第三代的長孫。

福建人重男丁,林棟哲之前隻有四個堂姐,他的降生讓千裏之外的林家歡騰,奶奶更加懊惱自己語言不通兼嚴重暈車——連火車都暈,沒法去照顧宋瑩坐月子。

江蘇到福建交通不便,林棟哲小時候隻回過兩次老家,考上大學後,林武峰專門帶他回去了一趟,在父母墓前上香燒紙,昭告林家又出了一個大學生。

林武峰是深受弟妹敬重的大哥,林棟哲是身兼長房長孫和第三代唯一的大學生,在家族中很受寵愛,親戚婚禮或其他重要場合,他是能和林武峰一起坐主席的。

現在,林棟哲帶着莊圖南去晉江走親戚了——林棟哲的二姑父在當地開廠做生意,頗有人脈,他出錢出力幫林棟哲搞定了一批貨源。

林棟哲帶着林家和自己的全部積蓄兩萬元——宋瑩把她囤積的金飾都賣了,小賺了一筆——二姑姑見他錢太少,開了個家族會議,叔叔姑姑們一家借了一點,幫他湊足了五萬元。

二姑父把一包數好的錢一摞摞遞過來時,林棟哲很羞愧,二姑父大笑,“怕什麽,我們福建人都是這樣起家的,有賺錢的機會,兄弟姐妹互相拆借,互相拉一把,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機會。”

二姑姑拉着林棟哲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以前家裏隻有田,一點活錢都沒有,一家人等着你爸爸的彙款單買鹽巴扯布頭,我本來說我一人就把這錢出了,你二姑父說大家都有責任回報大哥,每家都要出,你看五萬夠不夠,不夠二姑姑這裏還有。”

小叔叔也說,“大哥現在還是一份死工資,是家裏最窮的,你肯做生意,我們叔叔姑姑怎麽都要扶一把。”

二姑父特别喜歡溫文爾雅的莊圖南,拉着他喝功夫茶,“福建以前窮,一村一村的下南洋讨生活,最遠的偷渡到美國,背井離鄉必須抱團,在紐約和意大利黑手黨争地盤……”

正和二姑姑執手相對的林棟哲驚訝不已,“意大利黑手黨?”

二姑父道,“福建幫派和意大利黑幫争地盤,福建人死一個,一村人都拎着刀去拼命,他們知道如果不幸戰死,同鄉會會照顧孤兒寡母,所以福建人豁得出去,意大利城慢慢就變成了中國城。”

神通廣大的二姑父沒拎刀,他提供了兩批貨源供林棟哲選擇,一批是走私手表,另一批是當地生産的錄音機和盜版磁帶。

手表方便攜帶,林棟哲和莊圖南一人扛一麻袋手表上火車就能回蘇州了,錄音機必須走貨運。

莊圖南和林棟哲慎重考慮後,選擇了錄音機。

和客運一樣,國營儲運裏也有相當一部分人出來做了私人運輸,這些私人運輸公司不僅僅有車,還擁有相應的人脈打通沿途的重重關卡,以“公道”的價格通關,林棟哲和莊圖南南下時,向鵬飛留在蘇州四處打聽江蘇和福建之間的貨運,可他工作時間太短,又是開客運的,還不清楚其中的門道,不認識相關的人。

姑父送佛送到西,幫他們找了可靠的私人運輸公司。

暴雨傾盆,雨水噼裏啪啦地敲打在卡車貨箱箱頂上,貨箱裏擺放着上百台錄音機,莊圖南和林棟哲蜷坐在堆積如山的錄音機紙箱裏。

路況不好,卡車上下颠簸,頭頂是暴雨擊打在車廂頂部的噼啪聲和連綿的悶雷聲,盡管已是深夜,兩人早已疲憊不堪,但完全無法入睡。

嘈雜雨聲中,林棟哲喃喃自語,“這才是第一晚,還要再開兩天一夜,難怪二姑父說,做生意不容易。”

莊圖南點點頭,林棟哲就坐在他身邊,但車廂裏一片黑暗,林棟哲看不清他的反應。

林棟哲伸了伸僵硬的腿,繼續沒話找話,“不知道向鵬飛那厮在蘇州找車找得怎麽樣了?”

莊圖南道,“他說車不難找,就是不知道怎麽向錢進請假,我爸說了,錢進那份工作不能丢。”

林棟哲道,“别說你爸了,我爸肯幫我說服我媽,把家裏所有的錢拿出來,讓我試着做生意,我都很吃驚。”

林棟哲繼續道,“我爸我姑父這麽支持呢,也是聽了你的打算,他們都覺得可行,這才大開綠燈、一路支持。老大,還是你腦子靈,我和筱……莊筱婷在靜安寺門口看到過倒賣國庫券的,我就沒想到你這招。”

莊圖南道,“我想想啊,85年上海市就允許用‘貼現’的方式兌付國庫券了,很多小賣部、報攤、香煙攤都挂塊‘收購國庫券’的牌子,正大光明地收購國庫券,上海人叫它們‘打樁模子’。那時候,校園裏讨論的都是經濟、社會方面的問題,我那時就聽了不少相關的講座和讨論。”

莊圖南又道,“林叔叔是支持你,我爸是因爲家裏另外四人都贊同,四比一,他不得不同意。”

林棟哲笑,“四比一,咱媽居然也贊同。”

莊圖南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她本來不贊同的,我告訴她向鵬飛托你給了我三百元錢,我說我不想将來有了難處隻能靠兄弟救濟,就像姑姑隻能求爸爸幫忙照顧鵬飛,我媽聽了,立即就同意了。”

車廂裏沉默了一會兒,莊圖南冷不丁突然問,“筱婷和爸媽說她拿了一等獎學金,下學期不要家裏的錢了,賣塑料袋能掙這麽多?你們怎麽分賬的?”

林棟哲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斟字酌句地回答,“塑料袋生意沒有剛開始那麽好了,但也還行,賺的錢按小時候的老規格,一人一半,平時花錢也是,莊筱婷堅持一人付一半,吃飯,看電影,劃船,除非事先說好我請,她一定要付她那一半。”

林棟哲語調突然變得自豪,“她是真拿了獎學金,數額不小,還請我吃了一頓涼面。”

第三天晚上,卡車開進蘇州。

林棟哲坐在副駕駛上,一路指揮卡車開到小巷後街口。

向鵬飛和一輛三輪車早已在附近等待,“刑滿釋放”的莊圖南從車廂裏跳下來,兩位司機和三個大小夥子一起卸貨。

向鵬飛把大塊塑料布罩在壘好的錄音機上,把錄音機外包裝紙盒罩着嚴嚴實實的。莊圖南再蹬着三輪車來回跑了幾趟,和莊筱婷合力把一百多台錄音機搬到了空置的西廂房内。

司機是二姑父的人情和面子,卸完貨後,林棟哲陪他們去招待所吃飯住宿了,小院裏隻剩下了莊家一家人。

莊圖南在車廂裏蜷了三天二夜,腰、腿都酸痛不止,向鵬飛每天在駕駛座上坐八小時以上,經驗豐富,他拿了藥酒給莊圖南推拿,總算稍稍緩解了一點疼痛。

向鵬飛一邊推拿,一邊向莊圖南交代,“卡車租好了,租車方便,麻煩的是錢叔叔那份工作。大舅舅說工作不能丢,大舅媽幫我出了個主意,棉紡廠現在活少,運輸班的司機都在外面接私活,巷口周大爺就是運輸班的,我就去找了周大爺……”

向鵬飛手重,莊圖南疼得龇牙咧嘴,“輕點,輕點。”

向鵬飛放輕了手下的力氣,長話短說道,“我去找了周大爺,他最近沒什麽事,可以幫我開錢叔叔的車,一天20元,我本來想一天給30元的,周大爺自己說20元,我答應了,反正他可以私下帶人,每天至少還嫩再多掙10元、20元的。”

莊圖南翻身坐了起來,套上背心,“我明天下午就要回上海了,下面幾天要辛苦你和棟哲了。”

向鵬飛嘀咕了一句,“不怕辛苦,怕的是錄音機不好賣……,圖南哥你别笑,你和林棟哲去福建時,我去西園寺燒了好幾炷香,求菩薩保佑我們發财。”

東廂房裏,莊超英聽着隔壁房間裏兒子和外甥的交談,心中焦躁不安。

莊筱婷正和黃玲一起看電視,母女倆身在曹營心在漢,也是豎着耳朵聆聽隔壁房間的動靜。

女孩心細,莊筱婷注意到了莊超英的煩躁,安慰父親,“爸,您别太擔心了,校園裏也有勤工儉學活動的。”

莊超英、黃玲一起看向女兒,莊筱婷道,“我們隔壁宿舍有位同學爸爸是土特産公司的,她從家裏批發了幾麻袋方便面在宿舍樓裏賣,輔導員知道了,也沒說什麽。”

黃玲對女兒的校園生活很感興趣,笑着鼓勵她多說一些,“以前從沒聽你說過這些,還有呢?”

莊筱婷道,“好幾個系高年級的社會實踐活動就是去鄉鎮企業調研,看政策如何搞活經濟、如何擴大農民就業機會,高年級學生們寫調查報告時,也經常在校園裏賣貨,好收集信息反饋給企業。”

莊筱婷心中翻滾着一句,“我和林棟哲賣塑料袋都賺了上千元。”,但她在父母面前一貫是乖乖女,始終沒勇氣說出這句話。

莊超英聽得愣住了,“和你哥哥剛上大學時很不一樣啊,你哥那時候主要是聽講座、組文學社團。”

莊筱婷這麽一說,莊超英心裏好受多了,但他還是有點擔憂,“圖南說收國庫券……”

莊超英愣了一會兒,繼續道,“鵬飛的工作沒有編制,錢進也是靈活的人,我不擔心鵬飛,我主要還是擔心這事傳出去影響你哥和棟哲,尤其棟哲打小口無遮攔,要是在學校不小心說漏嘴……”

黃玲難得同意丈夫的觀點,“我也擔心這點。”

兩個房間僅隔一道門,莊圖南和向鵬飛也聽到了東廂房裏的隻言片語,向鵬飛喊了一聲,“沒事,我明天叮囑一下林棟哲,讓他嘴緊點。”

莊圖南心道,“今非昔比,他現在嘴緊着呢,他和筱婷戀愛把你們瞞得死死的。”

莊圖南正腹诽,就聽見莊筱婷溫溫柔柔地開口,“林棟哲不是到處亂說的人。”

莊圖南繼續腹诽,“對,還有你,咬人的狗不叫,我愣是沒看出來,你心裏能藏事,嘴也緊。”

宋瑩的小吃攤生意繁忙,每天很晚才能打烊。

這天晚上,宋瑩回家後,筋疲力盡地躺在床上休息,突然想起一事,對正在兌洗澡水的林武峰道,“我今天接到你二妹妹的電話了。”

林武峰一驚,“她打電話給你?出了什麽事情?”

宋瑩坐了起來,哈哈大笑,“我接到電話時也以爲有什麽大事,她普通話又不好,我倆在電話裏越說越急,最近總算聽明白了,她偷偷問棟哲,圖南可不可靠、能不能一起做生意,棟哲說,圖南是他女朋友的親哥,我當時就笑噴了,哈哈哈哈哈……”

林武峰也放下心來,“棟哲也不會說福建話,估計我妹妹聽錯了。”

宋瑩眉飛色舞,“你二妹妹很喜歡圖南,聽說他妹妹也是大學生,誇了好半天,哈哈哈哈哈……”

宋瑩笑不可支,林武峰囑咐道,“你和我說說可以,千萬别和玲姐說啊,玲姐最寶貝筱婷,她不會喜歡這種玩笑的。”

倒賣計劃由莊圖南策劃拍闆,他主要考慮了兩點,一是錄音機在鄉鎮農村的普及率不高,有廣大的市場;二是國家已允許流通轉讓國庫券,但市場剛放開,僅在少數大城市中試點運行,鄉鎮或農村都還沒有試點銀行,無法轉讓或交易國庫券,以上兩點讓莊圖南決定搏一把,在鄉鎮收國庫券賣錄音機。

幾位研究生輪值派駐工程現場,莊圖南必須趕回上海值班,向鵬飛開着租來的卡車,帶着林棟哲開始了他們的售賣活動——他們把車開到周邊各鄉鎮的集市上,當場叫賣。

莊筱婷也想參與,但全家反對——向鵬飛專往偏僻的地方跑,白天賣貨,晚上他和林棟哲就睡在卡車貨箱裏,看守剩下的錄音機,在安全沒有保障,上廁所睡覺都很不方便的情況下,帶一個女孩子實在不明智——莊筱婷隻能作罷。

卡車每開到一處集市,車一停,林棟哲往錄音機裏裝上電池,播放事先錄好的叫賣磁帶,兩人就這麽簡單粗暴地開賣。

在當前最流行的、震耳欲聾的粵語歌聲中,林棟哲大聲吆喝叫賣,向鵬飛埋頭扛貨收錢——人民币或國庫券都收,一元國庫券抵六毛人民币。

家家戶戶都有數量不等、形同廢紙的國庫券,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開始将信将疑,看他們賣了一兩台之後,發現他們真收國庫券,想買錄音機的人立即回家翻找國庫券。

莊圖南所料不差,絕大多數人是用國庫券購買錄音機的。

價格闖關的搶購大潮中,兩人五天就賣完了一百二十台錄音機。

林棟哲把收到的人民币和國庫券用一個書包、一個旅行袋裝好,帶回了上海——收到的錢大多數是毛票或小額國庫券,必須用大袋子裝——莊圖南早已等候已久,兩人一起去了銀行,把國庫券換成了人民币。

五萬人民币的本金賣錄音機賣出了5千多的人民币和6萬6千的國庫券,上海銀行以1.04的價格收購國庫券,——1.04元人民币收1元國庫券,6萬6千的國庫券變成了6萬8千多。

莊圖南、林棟哲帶着7萬4千元錢再次去了晉江,這次他們有的放矢——林棟哲在賣錄音機時,大概問了問鄉鎮民衆們的需求,進了一批旅遊鞋和電子表。

三人重複了南下進貨、鄉鎮賣貨收國庫券、銀行賣國庫券這一模式,八月中,經過三次南下進貨賣貨的折騰之後,最初的五萬元滾出了十四萬元。

莊圖南又要回上海值班了,林棟哲也要回晉江還錢了——可以通過郵局彙款,但林武峰堅持要林棟哲回老家,請叔叔姑姑們吃飯并當面還錢,三人聚在了林棟哲的房間裏清賬。

扣除了本金和運輸費用後,一個半月的辛苦奔波掙了八萬元,向鵬飛摟着裝錢的塑料袋哈哈哈地奸笑,笑完後遺憾地問林棟哲,“真得不再做了?”

林棟哲也遺憾,“我爸不許了,他說我們一是靠二姑父的面子,找到了貨源和有關系的車隊,二是運氣,路上沒人刁難,不然路上随便那個關卡把貨扣下來,我們哭都沒地方哭。”

莊圖南也心有餘悸,“是的,我兩次運貨時都提心吊膽,萬一被扣,把我論斤賣了都賠不起。”

向鵬飛悻悻然,“我覺得是大舅舅向林叔叔施壓了。”

莊圖南還沒答話,林棟哲自發替未來的嶽父開脫,“不僅僅是莊叔叔,我爸媽都不願意我們再做下去了,我爸說了,圖南哥和我都有學籍,偶爾爲之可以,但不能一直做下去。”

莊筱婷送了三瓶汽水進來,“爸爸是擔心你們頻繁賣國庫券被學校處分,他這些天一直在看報紙,生怕你們違反了政策。”

林棟哲立即點頭如搗蒜,“不做了,不做了,不能讓叔叔擔心。”

莊圖南同時開腔,“國家明文規定,允許國庫券流通轉讓,爸過于謹慎了。”

向鵬飛好奇問,“大舅舅看報紙,我也瞄了一眼,報紙上讨論國庫券‘異地價差’,這啥意思啊?”

莊圖南解釋,“各地銀行買入賣出國庫券的價格不同,上海是1.04,合肥是0.95,簡單的說,城市越偏遠,當地銀行收國庫券的價格越低,這就叫‘異地價差’。”

向鵬飛一點就透,“那從合肥銀行買入國庫券,再賣給上海銀行不就可以賺錢?本金越大,賺的越多。”

向鵬飛很困惑,扭頭看向學經濟的莊筱婷,“爲啥啊?”

林棟哲脫口而出,“銀行尚未聯網,各地區的銀行各自爲政、各行其是。”

向鵬飛譏笑林棟哲,“說得你好像很懂經濟似的?我信你個大頭鬼。”

林棟哲一不小心說漏嘴了,“我有時候去莊筱婷班上旁聽。”

向鵬飛驚了,“看不出來啊,你丫居然還挺用功。”

扣除本金和運輸費用後,三人按5:2.5:2.5分了利潤——林棟哲家裏出錢出關系,他又要回晉江請叔叔姑姑們吃飯,莊圖南和向鵬飛堅持要他拿一半。

天色還早,莊圖南提議大家去銀行,各自開一張存折把錢存了。

向鵬飛道,“大舅媽讓你存自己名字、免得姥姥姥爺找個由頭來借錢吧。”

莊圖南默然不語,心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向鵬飛道,“我先去郵局給我媽彙點,剩下的再存。”

林棟哲也說,“我先把我爸媽墊的那兩萬元彙回去,不然回頭帶這麽多現金坐火車,心裏不踏實,晚上都不敢睡覺。”

向鵬飛扭頭看向窗外,輕聲道,“去年暑假,我和我爸爸一起去鐵路上,他一路檢查鐵軌,一路撿廢品放背篼裏,他說,鐵絲、塑料瓶、紙闆可以換錢,廢木頭可以起爐子,我當時就想,我要掙錢,掙大錢。”

莊圖南和林棟哲同時詞窮,不知道如何安慰向鵬飛。

房間裏突然沉默了下來,隻聞屋外一陣高過一陣的蟬鳴,片刻後,向鵬飛扭過頭來,“我和周大爺說好了,我明天回去開錢叔叔的車。我先說啊,我回頭要是看到了價格合适的舊車,就向你們借錢買下來,自己的車來錢快,掙了錢再還你們,利息翻倍。”

第二天,林棟哲和莊圖南先後離開了蘇州,林棟哲先去晉江還錢,再回廣州和父母住幾天;莊圖南則回學校,回辦公室報道。

林棟哲是早上的火車,他一反平時最愛睡懶覺的生活習慣,早早出門。

晨光溫柔,小院裏的草木都顯出了清新的綠色,空氣中有隐隐的花香。

莊超英和黃玲出門打太極拳了。

向鵬飛正在廚房吃早飯,準備一會兒出門開車,他看到林棟哲拎包出屋,莊筱婷也出現在院子裏,似乎也要出門。

向鵬飛放下手裏的豆花燒餅,熱情地揮手告别,“筱婷你也出門啊,好,你代我送送林棟哲,在街口給他買份早飯,算我請,回頭我給你錢。”

莊圖南睡眼朦胧地隔窗看到莊筱婷和林棟哲一起出了門,他第一個念頭是,這麽早,沒有去上海的班次。

莊圖南再想了想,當作沒看見,倒頭繼續睡。

1988年夏天,酷熱多雨。

吳軍考上了郵電系統的中專,住進了學校提供的宿舍。

宋瑩、黃玲和莊超英同時松了一口氣,不然她們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吳姗姗的請求。

莊超英拿到了大專文憑,憑借學曆和優異的教學成果,他從棉紡廠附中調到了市重點中學十中。

莊圖南、向鵬飛和林棟哲各自掙了二萬和三萬八,三人同時成爲了光榮的“萬元戶”。

價格闖關導緻了物資搶購和通貨膨脹,嚴重幹擾了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都失去了秩序。

10月,中央調整政策,再次提出“宏觀調控,治理整頓”的經濟政策,并用強硬的宏觀緊縮政策強行控制局面,物價慢慢穩定、甚至回調。

至此,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的“價格闖關”全面失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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