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安甯是被徐淩給殺死的,那麽徐淩又是被什麽給殺死的?
焦慮症?抑郁症?
這些症狀真的會導緻安甯那種死法嗎?
常泰拿着刑如意給他的東西,走進了徐淩的死亡現場,也是火災後的現場。
“頭兒,你以前去過火災現場嗎?”丁當看着屋内被燒焦的一切:“我以前在電視上看過,在資料上看過,可真正來到火災後的現場,還是第一次。”
“我是第二次。”
“那你第一次是什麽時候?”
“讀小學的時候。”
“我的天!”丁當大概想象了一個場景,伸出手來給他點了個贊。
常泰沒有去看丁當,而是看着火災後的現場。整棟房子裏的牆壁也都像是被烤焦了一樣,即便天氣晴朗,整個屋子仍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壓抑感。防盜門已經被燒到變形,而一把同樣被燒到變形的鑰匙插在門鎖裏。
“徐淩是在什麽位置被發現的?”
“我問過現場的消防員了,就在入戶門這裏。喏,這個幾乎被燒沒的鞋櫃這裏。徐淩跟前妻離婚之後,這房子就是他前妻跟兩個女兒在住,大女兒住校,每月回來一次,鞋子基本擱在上面,最下面的是徐淩小女兒的鞋子,中間是他前妻的。可根據鄰居們的反應,這一年多來,徐淩經常借着看女兒的名義來打擾他的前妻。喏,這下面被燒到粘到地上的脫鞋應該就是徐淩的。”
“那起火的時候,徐淩是剛剛進門,還是正打算出去?”
“鑰匙不是放在門外的,而是在門内,脫鞋雖然被嚴重燒變形,但看這個形狀,應該是頭朝内,腳後跟兒朝外,這應該是出門吧?人都走到這裏了,就算屋内有什麽起火點兒,也應該逃出去了呀。奇怪,這個徐淩爲什麽沒有逃出去?”
“是啊,他爲什麽沒有逃出去?”常泰盯着門上的鑰匙,走到門後,輕輕轉了一下。雖說防盜門嚴重變形,鑰匙也幾乎給燒沒了,可門鎖還能旋轉。
“門鎖沒有問題。”
“明明拉開這扇門就是天堂,就是生,徐淩爲何選擇留在門内,留在地獄裏,然後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一具焦屍?莫非,不是徐淩自己不想出去,而是有人不讓他出去。這房子裏,除了徐淩之外,還有第三者?頭兒,徐淩的死亡時間能确認嗎?”
“陳傑在驗。”
“我有個非常大膽的猜測。”丁當在現場轉着圈兒:“徐淩因爲安甯跟前妻離了婚,然後又和安甯組成了家庭,但這個新的家庭,是建立在一段極其不健康的戀愛關系上的。徐淩在對安甯産生感情的時候,還是個有婦之夫,他對安甯的感情,是極其複雜的,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逃避,逃避現實,逃避現實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可在跟安甯結婚之後,婚姻的對象變了,柴米油鹽的本質卻沒有改變。更甚者,在第一段婚姻中,徐淩和前妻的感情是彼此信任,彼此包容,甚至是彼此相愛的,可在第二段婚姻中,他與安甯的關系是彼此懷疑,彼此試探,甚至是彼此猜忌的。在這樣的婚姻狀态中,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不會變的越來越好,隻會變的越來越糟糕。”
“然後呢?”
“然後?然後徐淩這個大混蛋,就又想着逃避到前妻這裏來了。頭兒,你是還沒結婚,所以不知道這婚姻給予男人的好處。舉個例子吧,按說這結婚,應該是女方從女方家的戶口本裏退出來,男方從男方家裏的戶口退出來,然後兩個人再組成一個新家,變成一個新的戶口本。男方是戶主,亦是一家之主。可現在呢,都是女方從自己家裏退出來,然後去融入男方的家庭,要被迫着更改自己十幾年,甚至是二十多年的生活習慣,去認識男方的親戚朋友,做各種的交際應酬。
這結了婚,就會生孩子,可生孩子之後,女人變成了母親,男人呢,卻隻是名義上的父親。這家裏的柴米油鹽,孩子的吃喝拉撒幾乎都是女人的事情。等孩子再大點兒,接送上學,輔導作業,也都是女人的事情。女人沒有工作,被說成是吃男人的,喝男人的,在家裏享福。女人有工作的,被說成的不顧家。總之,各種都是女人的錯。在這種種的壓力下,女人熬成了黃臉婆,男人卻仍活得像個快樂的單身漢,動不動還要出去找愛情。
我不是說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是這一個模樣的,也有好男人,不僅能調和婆媳關系,還能幫着妻子分擔家務,照顧孩子,把妻子養得跟花一樣。這種好男人,是絕對沒有精力出去亂搞的,因爲光是疼惜老婆孩子,忙着賺錢就把時間給花完了,哪裏還有時間去外頭瞎折騰。
徐淩屬于典型的壞男人,他從第一段婚姻裏逃離,結果發現,第二段婚姻本質上跟第一段沒有什麽區别,而且第一任老婆對自己更好,還給自己生了一對兒如花似玉的閨女,讓自己的晚年生活也頗有保障。于是,他開始心心念念回頭找前妻。
此時,徐淩前妻和安甯的身份就進行了調換。
安甯變成了那個讓徐淩讨厭的黃臉婆,而從糟糕婚姻裏掙脫出去的徐淩前妻則變成了徐淩的心頭好。
安甯當然知道徐淩的這種變化,但她無力改變什麽。
因爲,她才是最初的那個破壞者,介入者。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都不能改變她曾經是個小三的事實,亦不能改變,是她介入了徐淩婚姻,将徐淩婚姻拆散,害的人家夫妻解體,父女成仇的罪魁禍首。
可依着安甯的性格,她當真就願意坐以待斃嗎?她一定會跟徐淩鬧,在多次鬧騰毫無結果之下,她會做什麽?她會像當初徐淩前妻找她對話那樣,以現任的身份來找徐淩的前妻談話。
我們假設,徐淩在别墅裏跟安甯發生了争吵,之後徐淩摔門而出,習慣性的來找自己的前妻。安甯惱羞成怒,跟随徐淩來到小區,且眼睜睜的看着徐淩掏出房門鑰匙。這一刻,她一定是極其憤怒的,因爲在她眼裏,徐淩已經赤果果的背叛了他,重新跟他的前妻攪和到了一塊兒。她趁着徐淩關門的功夫,沖了進來。
沖進來的安甯發現,徐淩前妻并不在家,于是二人又在這棟房子裏發生了激烈争吵,之後安甯在沖動中将徐淩殺死。或許是爲了毀屍滅迹,或許是因爲憤怒,她故意放火燒了房子,然後匆匆開車回到别墅裏。
我們查過,安甯是會開車的,而且在跟徐淩好之前,就已經自己買了輛小汽車。在跟徐淩結婚之後,徐淩又給她買了一輛新車,這兩輛汽車現在都在安甯名下,也都停在她别墅的車庫裏。
回到别墅裏的安甯,或許是因爲負罪感,或許是因爲害怕,也或許是因爲别的什麽原因,然後她選擇了自殺。至于爲什麽是将自己的心髒給掏出來?我覺得,可能跟她的病有關系。”
“你的假設不錯,那我問你,安甯的心髒去了哪裏?”
“心髒?”
“在别墅裏,安甯的死亡現場,陳傑他們并沒有發現安甯的心髒。徒手掏心,你以爲你在看抗日神劇呢,就是心髒外科的大夫,在做手術時也是極爲小心的。安甯,一個家庭婦女,普普通通的女人,能在什麽情況下,做出徒手掏心的動作來。不疼嗎?”
“疼,雖然我自己沒掏過,可估摸着不會不疼。”
“如果安甯不是徐淩殺的,徐淩也不是安甯殺的,那他們會是什麽人殺的?挖心,火災,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意外啊。”
丁當剛說完話,法醫陳傑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好,我知道了。”聽完陳傑的電話,常泰的眉頭皺了起來:“陳傑剛剛給徐淩做過解剖,他說,徐淩的心髒也沒有了。”
“我去!”丁當控制不住的剁了下腳:“玩兒什麽啊,掏心連環兇殺案嗎?”
“你去查一查徐淩以及安甯的社會關系,尤其是他們婚後的社會關系,我想要知道,他們有沒有仇人,挖心的那種。”
“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查。”丁當看了眼被燒得焦秃秃的房子問了句:“頭兒,你覺得,徐淩的前妻跟女兒要不要派人保護起來。倘若徐淩和安甯真惹了什麽不該惹的人,且這人已經找到徐淩前妻家裏來了,那他的前妻跟女兒會不會也很危險?”
“聯系譚局,給我們派幾個眼生的人過來。”
丁當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徐淩看着焦黑的牆壁,那種被壓抑的感覺更爲強烈了。他閉上眼睛,用鼻子辨認着房間裏的味道,同時在心裏默默地問了句:“徐淩,你究竟在這棟房子裏遭遇了什麽?”
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小女兒從一面焦黑的牆壁裏走了出來,她抱着那個破舊的娃娃悄無聲息的站在了常泰的背後。
一股股被燒焦了的氣味通過常泰的鼻腔粘膜鑽到他的肺裏,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恍惚中,他似乎聽見了一個小女孩兒在用稚嫩的童音唱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