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相信的。”刑如意也坐了下來:“DNA檢測知道嗎?”
“我是我爸爸的親生女兒。”
“那你是李太太的親生女兒嗎?”刑如意笑着反問:“孩子是父母的血脈延續,這個血脈指的可不僅僅隻是父親的血脈,還有母親的。我知道你跟李德旺做了一份DNA檢測,但那份檢測結果隻能證明你與李德旺的父女關系,卻證明不了你與李太太的母女關系。隻要李太太要求你跟她再去做一份親子證明,你是不是李潤,瞬間就清楚了。”
李沐低頭,緊抿着嘴唇沒有說話。
“我看得出來,你并不開心。”刑如意看着卧室内的那些擺設:“你若是貪圖李潤的身份,貪圖這個身份背後所帶來的财富,你應該會很喜歡這個房間。但是沒有,你不開心,我從你臉上沒有看到一點點開心的樣子。”
“我不喜歡錢。”李沐輕聲地說:“當然,我說的不喜歡,不是那種不喜歡。人活着,沒錢寸步難行,可我從小到大,也不是那麽缺錢的人。我的房間,的确沒有這個大,這個好看,但不是冷冰冰的。”
“你承認你不是李潤了?”
“是,我不是李潤,我是李沐。”
“變成李潤是你媽媽的意思?”
李沐輕輕點頭,看着梳妝台上的那張照片:“我不清楚我媽媽跟李德旺之間發生了什麽,我隻知道,我媽媽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告訴我,我不應該過我現在的生活,我應該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我和她都不應該那麽辛苦。等我再長大一些之後,她告訴我,是李德旺抛棄了我們母女。我們可以不要他,但不能不要回我們應得的東西。那些東西,就是錢。”
“可你看起來似乎一點兒都不恨你的爸爸,也就是李德旺。”
“從我懂事就是跟媽媽在一起的,對于爸爸這個字眼我很陌生,對于李德旺我也很陌生。慢慢長大之後,我開始接觸新聞,從新聞上知道李德旺有妻子,有女兒,而且現在的集團,也是他跟自己的妻子白手起家,一起打拼來的。她的女兒比我年長一些,但也隻是大了幾個月。我不是傻瓜,光是看看時間線,就清楚我母親在這段糾葛裏扮演了什麽角色,我在這裏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我媽媽是女強人,她有自己的事業,而且做的也可以。我也不覺得我們有需要李德旺照顧我們的一天。我不喜歡現在的狀态,我也不喜歡李德旺的錢。人,沒錢不行,可錢多了,也買不來我們想要的那種甯靜和幸福。”
“你跟你媽媽說過這些話嗎?”
“說過,可她不是說我傻,就是罵我。慢慢的,我也就不說了。她是我媽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挺不容易的,我不想她傷心難過。”
“那你同父異母的姐姐李潤呢?”
“她應該不知道我的存在吧。”李沐澀澀地笑了下:“大概是在我三四歲的時候吧,我第一次見到了她。在一家貴族幼兒園的門外,我媽媽指着那個穿着黃色小裙子,獨自坐在秋千上的小姑娘告訴我,她就是李潤,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我媽媽還說,如果不是因爲她的媽媽,現在坐在秋千架上的那個就是我。可我不覺得坐在那裏有什麽好,因爲她臉上沒有一點點的笑容。再後來,我終于知道她爲什麽沒有笑容了,因爲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來接,她卻隻有保姆和司機。那個時候,我媽媽剛剛開始創業,日子不算苦,但也絕對不輕松,可無論多忙,她都會去幼兒園接我,我覺得,我比李潤幸福。”
李沐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絲的笑容:“再次見到她是上小學的時候,我們在同一所小學,但我比她低了一個年級。學校很大,每個年級都有七八個班,每個班都有差不多六十個孩子,所以,我認得她,但她不認得我。她很少笑,但是打架很厲害,那些男同學都不敢欺負她。有時候,遇到被欺負的女同學,她還會上前搭救,像極了電視劇裏的女俠。雖然我媽媽不讓我靠近她,但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姐姐。”
刑如意低頭看了下懷裏的貓。
小貓張了張嘴,正想開口,看見刑如意威脅的目光,又将貓嘴給閉上了。
她是李潤,那個從小就學跆拳道,女子防身術的李潤,可她現在是隻貓,一隻分分鍾就能被人類完虐的貓。剛剛刑如意的那個目光就是在告訴她,如果她敢開口說人話,她就瞬間剝了她的貓皮。
“高中時,我們的學校中間隔了一條街。中考是憑借實力的,她學習很好,考上了我們市了最好的那所高中,并且成爲了學校裏女神級的人物。我學習一般,隻能勉強考進她們學校對面的那所高中。因爲這個,我媽媽生平第一次打我,因爲她覺得她生的女兒不如别人生的女兒。”
“這個,也能怨到你頭上?”
“媽媽她大概是覺得我不夠用功吧。”李沐繼續澀澀地笑着:“我也很想跟她考進同一所高中,可真的,有些東西是勉強不來的。大概是因爲我的智商不夠高的緣故吧,我越是拼命的想要學好,就越是學不好。臨近中考時,我整個人變得特别焦慮,還差點暈倒在考場上。不怕你笑話,當我得知自己考到她對面的那所高中時,我特别高興,因爲我覺得,這已經超出我的想象了。”
“讀高中時,你們有過交集嗎?”
“在街上碰到過幾次,但每一次她的身邊都圍滿了人,既有男生,也有女生。她是個特别厲害,也特别受歡迎的女孩子。跟她比起來,我就顯得普通了些。每天都是規規矩矩的上課,下課,做功課。整個高中期間,我連一封情書都沒有收到過。”
“真的沒有嗎?”
“沒有,真的沒有。”李沐笑着,笑容變得羞澀起來:“我記得那個時候,有很多同學都在偷偷談戀愛,我也想過,我未來的男朋友會是什麽樣子的。可每次想着想着,腦海中就會出現她的影子。然後,我就覺得,我這輩子大概都是不會喜歡男生的吧。”
“你去過美容院裏那最後一間咨詢室嗎?”刑如意突然的問道。
李沐沒有任何思考,而是擡頭看着刑如意回道:“我媽媽的美容院嗎?沒有。”
“你媽媽自己的美容院,你都沒有去看過?”
“去過,但我很少在裏頭亂逛。那裏頭的人,幾乎都知道院長是我媽媽,所以看見我的時候,都會有些拘謹,不太自在。她們是到美容院工作的,又不是來看我這個院長女兒的,我也不好意思因爲亂逛就影響到她們。那最後一間咨詢室裏有什麽嗎?”
“暗室,那最後一間咨詢室裏有一間暗室,暗室内堆放着很多動物的骨架。在骨架的中央,有一個灰色的壇子,壇子裏泡着一個剛剛生下來不久的嬰兒。在灰色壇子的正上方,有一張照片,照片的一半是李潤,一半是你。”
“等一下。”李沐突然托住了自己的前額:“骨架,壇子,照片,我怎麽覺得我好像見過這些東西。”
“見過?”
“好像是見過,但不是在暗室裏,更不是在我媽媽的美容院裏。”李沐起身,在卧室内轉了幾圈,突然拍了一下頭,說道:“我想起來了,是在一個道觀裏,一個特别破舊的,根本就沒有遊人會去的道觀裏。”
“那個道觀是什麽樣子的?”
“好像是在一個深凹裏。去的時候,應該是冬天,四周光秃秃的,什麽都沒有。道觀的門,是在半腰的。木頭門,很破舊的那種。門旁邊挑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面旗子,旗子上應該是道觀的名字,可我當時沒仔細看。道觀裏頭特别普通,也沒什麽香火,我記得,是我媽媽直接把我帶我那間屋子裏的。屋子裏有蒲團,但是沒有佛像,能聞見香燭的味道,但是看不見點燃香燭的香爐或者火盆之類的。”
“你媽媽帶你去道觀做什麽?”
“說是去散心,到了那個地方,卻讓我拜神仙,求保護。那個道士,是一個很老的道士,我隻見他有很多白胡子。再後來,他取出一樣東西往我臉上,肩膀上,腿上,還有腳底闆都抹了幾下。那東西的味道,很像是死魚的味道。再後來我就回家了,這些年,也沒再去過那個道觀。”
“那後來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别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覺得自己跟她長得越來越像算是奇怪的事情嗎?”李沐看着牆上的照片問。
“跟誰?”
“李潤!從道觀出來,我媽就一直叮囑我,讓我千萬不要洗掉臉上的東西,至少要撐過晚上的零點。後來,我忍不住了,就用水把那些東西給洗掉了。那個東西,怎麽說呢?像是紅土做成的泥巴,但很稀,而且帶着一股難聞的魚腥和魚臭味兒。洗完照鏡子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跟她其實是有幾分相似的。具體哪兒像,說不出來,但一看就覺得很像的那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