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合,自然是要配合的,隻是嚴查要查到什麽時候?換言之,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
“等咱們捉到了兇手,姑娘自然就可以離開了。”
“那……倘若你們捉不到兇手呢?”
“姑娘此話何意?”
“沒什麽意思,就是單純的問問罷了。官爺說了,小女子想要離開這裏除非官爺們捉到兇手,可若是捉不到呢,豈不是要讓小女子留在這裏一輩子?官爺是此處土生土長的,吃穿不愁,小女子卻不一樣,這吃的用的樣樣都得花錢。這撐一日兩日的尚且無妨,若是長久的待着,三位官爺要養着小女子嗎?”
“我們會盡快捉拿兇手的。”
“盡快,如何快?眼下你們連兇手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搞不清楚,如何才能盡快将其捉拿歸案。”
“這是咱們衙門裏頭的事情,姑娘隻需安安分分的待着就是。”
“好,我安分,我聽官爺們的話,暫且不出那間客棧。”刑如意轉身,剛走入人群中不久,就冷不防被個正擦身而過的小叫花子給撞了一下。市集人多,加上方才三位官爺又鬧了這麽一出,這地方原本聚集的人就多,人擠人,人撞人也是正常,可方才那小叫花子撞她的位置卻十分的蹊跷。
手一伸,正好捉住那小叫花子的手。手指很長,且無根手指修剪的十分整齊,手心手背亦是幹淨的,一看就不是以乞讨爲生的。
“想要什麽,盡快告訴姐姐就是,偷拿可是要被捉到牢裏去的。”
“我……我沒偷拿。”
“沒偷拿?那這是什麽?”刑如意掰開他的另外一隻手,将銀袋子拎了起來:“你信不信,這袋子裏的銀子都是刻着我自個兒名字的。方才我還跟三位官爺說呢,說這捉奸捉雙,拿賊拿贓,眼下你是人贓并獲,你還有什麽說的。”
小叫花子本想再抵賴一番的,可眼瞅着那三名官差朝自己這邊看過來,忙低着頭跪在了地上:“小姐饒命,小姐你就放過我吧,我真不是有心想要偷您的東西的,實在是我娘快要病死了。我剛出生,我爹就死了,我是我娘靠着讨飯給養大的。如今我娘病了,那醫堂裏的大夫不見銀子就不給我娘看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出來偷的。”
小叫花子連連磕頭:“小姐,求小姐發發慈悲就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保證,我保證不會再出來偷東西了。”
“你娘那病就一直沒好過吧?你這保證,是不是隔個三五天就要說一回。”刑如意扣住小叫花子的手腕:“你有沒有娘我不清楚,即便是有,也一定不是你親娘,因爲這天底下的爹娘沒有一個是願意自個兒的孩子出來當賊的。哪怕是賊公賊婆生的孩子,他們也不會願意讓孩子變得跟他們一樣。你這手幹淨白皙,不像是常年做乞丐的倒像是常年做賊的。這手指,若是沒有三五年的功夫練不成這樣。”
“就算我是賊又能怎樣?”小叫花子見狀,便不再僞裝,而是想要用力掙脫開刑如意:“我是偷了你的東西,可剛剛你已經拿回去了。既已拿回去,又何苦抓着我不放。是,我是賊,我從小就是賊。我沒有爹爹,也沒有娘親,有的就是整日打我,罵我,教我如何偷東西的師傅。我心裏也恨我師傅,可我更清楚,若是沒有他,說不準我早就死了。”
“若是沒有他,說不準你還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少爺。”刑如意将剛剛被小叫花子偷走的銀袋子放回自己身上,“你師傅将你抱走的時候,順帶着還帶走了你家裏的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是個瓶子,瓶子又落款,依着那落款便能尋到你的爹娘。是繼續當賊,還是回家當少爺,就全看你自己了。”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
“我有騙你的必要嗎?如果我想收拾你,有的是辦法。在經常被你偷的人裏頭,是不是有個中年婦人,那婦人眼角還生着一顆紅痣。”
“你怎麽知道?”
“因爲我會掐指一算啊。”刑如意做了個掐指的動作:“每次你得手,回去都會跟你的小夥伴炫耀,說那婦人傻,被偷了那麽久都沒有察覺。你以爲她當真是傻嗎?她隻不過瞧着你親切,隻不過尋思着若是她的孩子還活着,也該像你這般大了。她見過挨打的小叫花子,不忍心你也受委屈,于是每隔幾天都要在街上走動一圈,故意讓你去偷。聽話,下次再遇見她的時候,不要伸手去偷,而是拉住她的衣角,問一問她,她親生的兒子手臂上是不是也生着一顆紅痣。”
說話時,刑如意的目光也随之看向小叫花子裸露着的右臂。小叫花子忙的用手捂住,轉身跑開了。
“剛剛你說的那些真是掐指算出來的?”方才那個說要将刑如意帶到府衙去的捕快走了過來。
“自然不是。”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難不成,你是在騙那個小叫花子。”
“騙人,還騙一個偷我東西的小孩子,我像是那麽閑的人嗎?”刑如意白了捕快一眼:“那婦人的事情,是她自個兒告訴我的。她的孩子出生不滿百天就被人給抱走了,爲了尋找這個孩子,她終日在街上盤旋,每見到一個與自己相似的孩子都會認真的多看幾眼。小叫花子是其中之一。至于小叫花子自己的事情,則是我從他同伴的話語中陸陸續續分析出來的。”
“僅憑着這些,你就敢告訴小叫花子,說那婦人是他娘親?”
“當然不止這些,除了特征吻合外,還有他們的相貌。官爺時常在街上走動,應該是見過這兩個人的,官爺不覺得,這小叫花子除了那雙眼睛外,餘下的部分都與那位婦人生得是一模一樣嗎?”
“這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
“是,這天底下相似的人很多,可容貌相似,手臂上又長着紅痣的卻隻有那個孩子。”刑如意用手扇風:“再者,我隻是好心提醒,是與不是,能否相認都是他們自個兒的事情,我一個外人,管不着,也懶得去管。官爺若想過問的話,不妨仔細查查,興許能幫更多的小叫花子找到家呢。”
“我會管的。”
“想不到你還是個熱心腸的官爺。”刑如意繞着那捕快轉了一圈兒:“行吧,看在你人不錯的份上,我就勉爲其難的幫幫你的忙。”
“幫我的忙?”
“幫你找兇手啊。”刑如意将手背到身後:“你若信我,傍晚時分來客棧尋我,你若不信,就全當我剛剛的話沒有說過。唔,好困,我得回去睡一覺才行。”
“這姑娘是誰?”另外兩名捕快也走了過來。
“刑如意。”
“刑如意是誰?”
“不知道,一個打從外邊兒來的,說是來找未來夫婿的。”
“未來夫婿,你嗎?”兩名捕快打趣:“出門找夫婿的姑娘,也真是夠稀罕的。”
“阿嚏!”刑如意打了個噴嚏,轉身往後面看了下,見那三名捕快站在一處嘀嘀咕咕,不由在心裏也嘀咕了一句:“我是不是太閑了,居然幫這些笨蛋找兇手。罷了罷了,就當是爲鎮子上的那些姑娘們着想,畢竟那個殺人兇手實在是太可惡了。”
這個鎮子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但再大的鎮子都擱不住飛傳的“流言”。當刑如意打着哈欠走進客棧的時候,迎面對上的竟是大大小小四雙眼睛。
“掌櫃好,小白好,旺叔好,心怡好。”
掌櫃,是客棧的掌櫃,小白是客棧的夥計,旺叔是客棧裏負責做飯的廚子,至于心怡則是掌櫃的獨生女兒,今年四歲,正是活潑淘氣的年紀。心怡的娘親在生心怡的時候出了意外,下半身癱瘓,動彈不得。掌櫃的原本是在河上跑船的,妻子患病後,就将船賣了,開了這家客棧。客棧亦是兩進的院子,前頭是迎客住人的,後頭則是掌櫃一家自己居住的地方。天氣好的時候,亦能看見掌櫃的将他癱瘓在床的妻子抱出來看風景,曬太陽。
心怡長得很可愛,她娘親亦是個美人,隻是常年卧床,導緻氣色差了些,既不愛見人,也不愛與外人說話。
剛到客棧時,刑如意還想着去陪心怡娘聊聊天,可剛走到後面院子裏就被掌櫃的給攔下了,說妻子自從患病之後,脾氣變得很差,也不愛見人。可有幾次她陪心怡玩,擡頭時,看見了坐在窗子後面的心怡娘親,目光相交,亦不覺得那會是個壞脾氣的人。倒是她的眸光中似藏着萬千心緒,想要與人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如意姐姐,小白叔叔說你是殺人兇手,你是嗎?還有,你都殺了誰啊?是咱們後院裏的阿黃嗎?”
心怡剛問完,就被小白臉色略帶尴尬的給捂住了嘴:“心怡胡說的,我可沒那麽說過。再者,爲啥你叫如意姐姐,卻叫我叔叔,我看起來也不比如意大多少啊。”
“心怡是看臉的,我長得好看,自然是姐姐,你長得顯老,自然就是叔叔了。”刑如意牽着心怡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阿黃老了,如意姐姐不吃老的肉。”
“那阿黃怎麽不見了?”心怡問,小嘴跟着嘟了起來:“阿黃是娘親給心怡買的,它不見了,娘親也會傷心的。”
阿黃是條狗,一條看起來普普通通的老黃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