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亦有自己的集市,其熱鬧程度比之神都洛陽絲毫不差,隻不過這擺攤兒的不是凡人,而是居住在青丘的各種精怪,所販賣的也不隻是瓜果蔬菜,絲綢錦緞,而是靈石,寶物。當然,也不缺少女孩子們喜歡的胭脂水粉、珠寶玉器。這愛美之心,向來都是部分男女老幼,神仙妖怪的。
邢如意跟着狐狸沿着青丘的集市一路逛到底,雖沒有買東西的打算,可光是看着,就覺得這眼睛有些不夠用。果然,逛街是女人的天性,敗家更是女人專屬的技能。
除了看東西,邢如意還看人。
原本覺得狐狸已經長得夠好看了,可在這集市上轉悠了一圈兒,才發現,狐狸生的好看,不是狐狸自己的功勞,而是青丘的水土養人。但凡是眼睛能夠看到的姑娘,幾乎全都是天仙美人。
“我終于知道師傅爲何到現在還都是孤身一人了。”
“爲何?”
“因爲見慣了繁花似錦,便不會再覺得那個姑娘養眼。同樣的,在美人堆兒裏長大,也很難再對别的姑娘動心,就如同我對師傅一樣。”
“什麽一樣?”
“因爲終日跟師傅在一起,所以我很難看得上那些相貌普通的凡夫俗子。我估摸着,我這輩子,就隻能在青丘……”邢如意又看了一圈兒,郁悶的發現,這青丘的女子,各個貌若天仙,可這青丘的男子,長得似乎比外頭的那些還要磕碜。
“完了,我覺得我這輩子可能都嫁不出去了。幸虧師傅懂得變化,這青丘吃吃喝喝的東西似乎又不怎麽要錢,所以師傅你應該可以養我一輩子哈。”
“你會嫁出去,且我也會養你一輩子。”
“師傅這話我可是記住了,不許反悔,不許耍賴!”邢如意後退着往前走,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攤位上。
“哪裏來的小姑娘?”一雙毛茸茸的手伸過來,剛要碰到邢如意的肩膀,就被一道銀光給彈了回去。
“凡人?那個不要命的竟把凡人給帶到青丘來了。啧啧,這麽嬌滴滴水嫩嫩的小姑娘,拿來當下酒菜倒是挺不錯的。有人要嗎?沒人要,我可掠回我的洞府去了。”
“你的洞府怕是盛不下她。”
“少主?少主回來了!”那攤主對上狐狸的臉,立馬叫了起來:“大夥兒快看,少主回來了,少主真的回來了。”
“咱們又不像你眼瞎。虧你還長着那麽大的兩隻眼睛,愣是沒看到,這小姑娘是咱們少主給帶回來的。”
“我有眼無珠,是我有眼無珠,少主你可千萬莫怪。我就說嘛,像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也隻有站在咱們家少主身邊才合适。那個,這是我的一點兒小小心意,請姑娘收下。”
攤主一邊賠笑,一邊撿了攤子上最大,要耀眼的那顆寶石遞給邢如意。
“那個。”狐狸沒看寶石,而是指着角落裏一顆拇指大小的珍珠說:“既要賠禮,就要拿出點兒誠意。”
“少主好眼光,這顆珠子我可是得來不易啊。”
“拿來磨粉不錯。”狐狸說着,将珍珠捏起放在了邢如意的手裏:“你最愛用珍珠敷面,這顆珠子拿來用正好。”
“會不會太浪費了啊。”邢如意也算是見過珍珠的,可這麽大顆的,色澤還這麽好的,她真是頭一回遇見。珍珠敷面,用普通的就已經算是奢侈了,這麽大顆的還是珍藏起來比較好。
“原來姑娘愛敷面啊,正好我這裏也有些東西。喏,這是用咱們青丘的桃花陰幹之後研磨成的桃花粉。姑娘看我這皮膚,是不是白裏透紅,特别的好看。我就是用這個桃花粉敷面敷出來的。”
“姑娘來看看,我這裏也有,這是杏仁粉、白附子粉、還有這個三七粉,但姑娘想要的,我這裏通通都有,就算沒有,我也去給姑娘你尋來。”
“都是好東西,的确都是好東西。”邢如意一樣一樣的看過去,最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可是,我沒有錢。”
“不要錢,都是送給姑娘的。”
“白送我的?”
“白送的。”那些人說着,将東西全都往邢如意的手裏塞。
“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可這白送的東西,我拿着心裏不踏實。”邢如意将東西全都擱在地上:“除了這顆珍珠,旁的東西等我有錢了再找你們買吧。”
剛說完,話音還未落到,就見那個送杏仁粉的姑娘身子一歪,倒在了邢如意跟前,跌倒的時候,頭上的朱钗不偏不倚正好劃過她的衣裳。
“哎呀呀,瞧我這笨手笨腳的樣子。姑娘這衣裳竟被我給勾出一條絲來。我這也沒别的東西好賠給姑娘的,就這些杏仁粉,還請姑娘不要嫌棄。”
這人剛剛說完,邢如意就感覺自己的腳被人碰了一下,擡頭一看,竟是個要送自己三七粉的小哥。
“不好意思,腳下打滑,不小心踩到了姑娘。這三七粉,就權當做是給姑娘你的賠償吧。”
一會兒的功夫,那些原本已經擱在地上的東西又全部回到了邢如意的手裏,至于這回來的理由嘛,無非是從白送變成了賠償。
“既是他們的心意,你就收着吧。”狐狸變出一個布袋子遞給邢如意。
“師傅開了口,我若是不收,反倒顯得我有些小家子氣了。你們放心,等過些日子,我會回禮給你們的。”
“師傅!你剛剛叫少主師傅?”
“對呀,他是我師父,我是他徒弟。大家好,我叫邢如意,如意吉祥的如意。”
“刑……如意。”那些人看看狐狸,又看看邢如意,似乎懂了什麽,一個個神情都變得激動起來。邢如意心裏納悶,剛想開口去問,就被狐狸給帶離了集市。
“我的名字很奇怪嗎?爲什麽那些人在聽到我叫邢如意之後,表情回變得納悶奇怪?”
“不是你的名字奇怪,而是跟他們的名字比起來,你的名字太過于好聽了。”
“怎麽會?”
“知道送你珍珠的那個叫什麽嗎?”
“叫什麽?”
“黑瞎子。”
“黑瞎子?這叫什麽名字?”
“他姓黑,瞎子是他的名字。青丘子民對于自個兒的姓氏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對于他們來說,姓什麽,叫什麽,都隻是一個名稱而已。爲了圖省事兒,不少人家在孩子出生之後,都會閉着眼睛往外頭走,睜開眼,看到的第一樣東西是什麽,孩子就叫什麽。黑瞎子出生的時候,他阿爹聽到哭聲,就閉着眼睛往外走,誰知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一片漆黑。于是,就有了黑瞎子這個名字。”
“他阿爹看到的爲什麽會是一片漆黑?”
“因爲他閉着眼睛走了半天,根本沒有走出他的洞穴。這洞穴沒有走出去也就罷了,還在摸索之時,将洞内用來照亮的燈燭給打翻熄滅了。故而,他睜眼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外頭的景色,而是洞府裏頭的一團漆黑。他以爲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于是,便有了瞎子兩個字,也就有了我們現在聽到的黑瞎子的名字。”
“那師傅你的名字又是怎麽來的?”
“我的名字。”
“殷臣司啊。”
“不清楚。”
“你沒有問過嗎?”
“問過,可他們一個不肯說,一個不願意說,所以,問了也是白問。”
“那師傅就沒有私下打聽過?”
“沒有。”
“好吧。”邢如意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那師傅現在要帶我去哪兒?”
“去見我的阿爹和阿娘。”
“能不見嗎?”
“不能。”
“那好吧。”邢如意深吸一口氣:“有句話得先跟師傅你說到前頭,如果師傅的阿爹阿娘不喜歡我,不想讓我當你的徒弟,我可是不會理會的。”
“放心,他們會喜歡你的。”
“這個也是師傅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不是。”
“那師傅爲何如此肯定?”
“因爲我阿娘聽我阿爹的,而我阿爹喜歡吃你做的菜。”
“做菜?”邢如意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壓根兒就回憶不起來什麽時候做過菜,又什麽時候給師傅的爹娘做過菜。
半個時辰後,邢如意拿着鏟子,站在了另外一處狐狸洞的竈房裏頭。
眼前鍋碗瓢盆應有盡有,但從它們的新舊程度以及表面落得灰塵判斷,這些東西已經很久都沒有被人使用過了。食材倒是新鮮的,各種瓜果蔬菜,雞鴨魚肉全都有,且活的有,現宰的也有。
邢如意左右看了看,發現狐狸洞裏連個打下手的人都沒有,就連她那個狐狸師傅這會兒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做菜做菜,她該做什麽菜呢?
來青丘的這些年,衣食住行都由師傅安排,她差點以爲自己會一輩子過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結果,現在卻讓她掌勺。
掌勺?
小時候倒是掌過一次勺,隻可惜做出來的東西既不能看,也不能吃,再後來,她就成了廚房裏那個隻看着阿娘做飯的。紅燒肘子,水晶餃子,阿娘負責做,她負責吃,當時愣是沒想到要去跟阿娘學兩招。
真是,廚到用時方恨少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