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告訴我,什麽是愛情?”
“愛情是人與人之間強烈的依戀、親近、向往,以及無私且無所不盡其心的情感。當然,這是百科的解釋,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那你,愛上過一個人嗎?”
邢如意想了想,回到:“我沒有愛過,但目前正在嘗試着去愛一個人。”
“那他愛你嗎?”
“應該是愛的吧?”想着狐狸對自己的種種呵護,邢如意不禁露出一抹微甜的笑容。
“那你們的愛,能維持多久呢?”女人眼神渙散,毫無焦距的看着邢如意身後。
“抱歉,你的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
“我們的愛,隻維持了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和他是經人介紹認識的,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相親。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喜歡我。那種喜歡,是不加掩飾的,赤果果的。從他的眼睛裏,我看到了他對我強烈的占有欲,我覺得,這種溫度是可以持續一輩子的。天真,果然是摧毀一個女人最有利的武器。”
女人苦笑着搖了搖頭:“我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嫁給了當時還很窮的他。嫁給他之後,我才知道,他老家是山裏的,老家的房子破爛的風一吹就能散掉。我沒有後悔,也沒有後退,我相信,憑着我們的雙手,一定可以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
我們離開老家,在城裏是打工,那段日子真的很苦,但也真的很幸福。每天醒來,我都能看見他眼睛裏的火,哪怕是在很疲憊的狀态下,那束火苗都沒有熄滅過。晚上入睡前,我能從那束火苗裏看到心疼,看到愛的感覺。我覺得我嫁對了,就算吃苦受累,也都值得了。”
女人握緊了拳頭,全身都在緊繃着。
“一年後,我懷孕生下了我們的女兒。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娃娃,眉眼像我,嘴巴和下巴卻很像他。我幻想着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他卻開始不耐煩了。他厭煩孩子的哭鬧,厭煩我整日抱着孩子,厭煩沒有錢緊巴巴的日子。迫于無奈,也因爲愛他,我隻能狠心将孩子送回他的老家,那個貧瘠的山中世界,交給她的爺爺奶奶。
分開的那天,女兒哭得哇哇的,嗓子都要啞了,我也哭,卻隻能用手拼命捂着自己的嘴。我原本是不喜歡走山路的,可那天不知不覺就從山裏走出來了。女兒被送走了,我們的日子卻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從前了。他的心情總是不好,甚至常常抛下我,夜不歸宿。再後來,他借着做生意的名頭,開始幾個月,大半年,甚至一整年的都不回來。
我知道他在外頭有了别的女人。女人的知覺總是很準的,但女人又總是擅長自欺欺人。我就那麽等着,守着,盼着,終于他回來了。不光人回來了,還帶了很多錢,我們的生意開始好起來,日子也越來越紅火。我們又躺在了同一張床上,隻不過我清楚的知道,他的心裏,夢裏都塞進去了别人。湊合,真的就是湊合,湊合婚姻,湊合日子,湊合愛情。”
女人哭着,笑着,笑着,哭着,眼淚開始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在這些湊合的日子裏,我失去了我的大女兒,送走了我的小女兒,現在連他都死了。錢,我現在有很多很多的錢,卻不知道往後的日子該怎麽去過。”女人抹了抹眼淚:“我想買一樣東西,可以消除我臉上這些因爲愛情留下的痕迹。”
“我明白了。”邢如意看着女人的臉,那是一張許久都沒有開心過的愁苦的臉。
“我知道胭脂鋪的規矩,我請你們拿走我的壽命。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行。無所謂了,反正活着我也是孤家寡人。”
“或許,你可以做點别的。”邢如意在将一樣東西遞給她的時候,順便提了一句:“例如,做些有錢人能做的事情。”
“什麽事情?”
“你去找照片上的這個姑娘,合夥開一所養老院或者孤兒院。她跟你一樣,都是活在這個世上的孤家寡人,你失去了你的丈夫和女兒,她失去了她的母親和父親。”
邢如意遞給她的是程娟女兒的照片,而拿走照片的則是賈聲的妻子。
是的,賈聲死了,死于突發性心梗。
深夜,賈甯的墓前,一個黑影站在那裏。
“賈甯到死都不知道,她其實是有兩個哥哥的。”邢如意從墓碑後面走出來,目光直射向那個黑影。
“那個黑色檔案袋其實是你放進檔案室的,那個傳說也是你故意讓人說給程娟女兒聽的。裝在檔案袋裏的那封信,本身沒什麽詛咒,但你在上面塗抹了一種特制的東西,這個東西可以讓所有接觸到這封信的人産生嚴重的幻覺,從而産生恐懼,再加上你的刻意誘導,他們就會按照你設定的那樣,在某個時刻自殺身亡。”
“你們有證據嗎?”
黑影擡頭,嘴角上揚,露出挑釁的笑容。
“這個算嗎?”
邢如意從背後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面裝着的是烏雞白鳳丸。
“賈甯有月經不調,痛經的毛病,而你是知道的。你以一個暖心大哥哥的身份,給她買了這個。烏雞白鳳丸的确可以治療月經病,也能改善賈甯痛經的毛病,在服用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對你更加的信任,你每次給她買的藥,她也都會按時服用。隻可惜,這個天真的姑娘并不知道,你在她的藥裏動了手腳。這烏雞白鳳丸裏,有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長期服用那些假的烏雞白鳳丸可以讓她産生失眠,焦慮,幻聽,甚至是幻視的症狀。”
“你有證據證明這些藥是我給賈甯的嗎?”
“很遺憾,我沒有。”
“抱歉,我還有事。”
“你的良心呢?真的能安穩嗎?你是見過賈聲的,你覺得他這些年生活的快樂嗎?你有沒有想過,最好的報複,不是看着害自己的人過的有多慘,而是你們徹底忘了他,好好的開始自己的生活。”
“如果事情不是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也可以站在這裏跟你說這些大的道理。”黑影轉過身來,眼睛直勾勾盯着邢如意:“你知道這些年,我媽她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嗎?她每天都會做噩夢,然後驚叫着從噩夢中醒來,她會不斷的質疑自己,埋怨自己,甚至會問自己,她到底做錯了什麽,那個男人才會那麽殘忍的對待她。
還有一點,你們猜錯了,人格分裂的那個人不是我弟弟,而是我,患病的那個人也是我,出現在學校接近賈甯,賈聲的也是我。我的弟弟,打從出生那天起,他就是個傻子,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傻子。
小的時候,我特别恨他,因爲他,我們這個原本就不幸的家庭承受了太多的壓力,也因爲他,我要面對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的嘲笑聲,而我的媽媽,她恐懼别人的同情,所以我們隻能搬家,隻能把這個傻子藏起來。”
黑影笑了,笑得特别滲人。
“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們兄弟那個是人,那個是鬼。就在我決定報複,決定用這種方式來擺脫我們母子三人多年來承受的痛苦的時候,我那個傻兮兮的弟弟卻突然張口說話了。他說,讓我來吧!我知道,他活的也特别痛苦,我選擇讓他先一步離開,等我辦完了事情,我是會去找他的。我們是一卵雙生,我們的基因相似度是很高的,就算警察去驗什麽DNA,我也不擔心他們會查出什麽。我和我那個傻子弟弟是在山裏出生的,沒有出生證明,唯一知道真相的那個人也不會說出去。在戶籍部門,登記着的也隻有我和我媽,我弟弟,是不屬于這個人間的。”
“賈聲死了,你開心嗎?”
“不開心,從學校裏開始死人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不會開心。可若是不複仇,我會更加的不開心。”
“你喜歡過賈慧嗎?”
“我妹妹?你覺得我喜歡過她嗎?”
“喜歡過。”
“沒錯,喜歡過,但絕對不是你們認爲的那種喜歡。知道我爲什麽沒有對那個女人下手嗎?因爲我覺得她跟我媽一樣可憐,她們都是被那個叫賈聲的混蛋給毀了。賈慧,雖然是那個人的女兒,名正言順的女兒,可她比我還要可憐。至少,我還有我媽,她卻誰都沒有,生生被抛棄在那個地方。”
“那,賈甯呢?”
“她,她已經死了。”黑影指了下墓碑:“我已經跟你們說的夠多了,再見!哦,不對,是再也不見!”
黑影沿着公墓間的小路下去了。邢如意轉身,看着墓碑上的賈甯,輕聲的問着:“狐狸,你說,他究竟是誰呢?是許紹遠,還是别的誰?”
“許紹遠。”狐狸現身:“至少,在戶口本和身份證上面,他是許紹遠。”
“那你說,賈慧的那本書是誰給她的。一個生長在大山裏的姑娘,一個從小跟着淳樸的爺爺奶奶長大的姑娘,她怎麽會對煉化鬼嬰感興趣。山裏人,不是都忌諱這些嗎?”
“如果母親沒有被仇恨包圍,兒子們又怎麽會一心一意的複仇。”狐狸歎了口氣:“人呐,往往逃不過的都是自己的心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