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拿走的。”程娟女兒撩了下頭發:“我沒想到他會拿那封信,也沒想到他會對那封信感興趣。女人嘛,總是會對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感興趣,卻又沒有膽子真的去嘗試。那個時候,我雖一心一意想要複仇,卻也不想将自己那麽快的就扯進另外一個未知的危險當中。
我偷偷拿了那個黑色檔案袋,告訴許紹遠,在那個檔案袋裏裝着一封信,據說是一封無論誰看了都會被死神接走的信,我沒有膽子拆看,問他有膽子嗎?他當時拒絕了,說他從不輕易嘗試這些,因爲還有媽媽要照顧。
我調查過許紹遠,也知道他的家庭情況,所以他說那些話時,我沒有絲毫質疑。我也是跟我媽相依爲命着長大的,換了是别人用這個東西來試探我,我一樣會幹脆利索的拒絕。
再後來,我當着許紹遠的面将那個黑色檔案袋放回了原位,等我回頭再去拿的時候,它不見了。整個學校,能夠進入檔案室,能夠接觸到那個黑色檔案袋的隻有我們兩個,不是我拿的,就是他拿的。”
“你有問過他嗎?”
“問過,他否認了。”
“檔案室沒有監控嗎?”
“檔案室裏沒有,隻在進出口那邊有個。”
“你想要那封信,是因爲你要爲母親報仇,許紹遠呢?他隻不過是在幫賈甯調查真相,就算他因爲那本日記,愛上了活在日記裏的賈慧,他也不需要拿走那封信啊。”
“一定還有别的原因吧。”程娟女兒歎了口氣:“當我得知那封信到了賈甯手裏的時候,我隐隐覺得整個事件有些不正常,但我又說不出哪裏不正常。我告訴你們,是希望你們能查清楚,免得更多人被那封信所害。至于結果,我不想知道,也不用麻煩你們再告訴我了。”
“你要去哪裏?”
“聽我媽的好好上學,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好好的過完這一輩子。”程娟女兒故作輕松的甩了甩胳膊:“老實說,我從沒想過一個人生活,在我原本的設想中,我都是跟我媽一起的。現在,我媽走了,她又不想讓我跟她一起走,我隻能孤單的,孤獨的去面對未來的一切。不過,答應她的事情,我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的去辦到。我不會讓我媽失望的。”
“你會成爲你媽媽的驕傲。”
“謝謝你們。那個,胭脂鋪的規矩我懂,你們想要什麽,告訴我,哪怕是我的命,我都給。”
“不用了,我們已經拿走了我們需要的東西,餘下的,都是你自己的。記得你媽媽的話,好好生活,爲了自己,也爲了你的媽媽。”
程娟女兒點點頭,笑出了眼淚。
男生宿舍樓下,邢如意擡頭望上面看了看:“奇怪,我們剛剛那麽大的動靜,住在這棟樓的男生們爲什麽都沒有反應?”
“他們睡着了。”狐狸牽住邢如意的手:“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回家吧。”
“不查那封信了嗎?”
“不急,距離下一個跳樓者,還有些時間呢。”
對面宿舍樓上,一個黑色影子慢慢直立起來,他靜靜地,靜靜地看着從宿舍樓離開的狐狸和邢如意。
握着手裏的那張存折,賈聲的心在“撲通撲通”的狂跳着。他緊閉着眼睛,眼前卻在閃現着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幕,耳朵裏還回蕩着女人絕望的,不相信的質問聲。
“對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賈聲連聲念着,突然睜開眼睛,人也跟着站了起來。他急匆匆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推掉旅館的房間,搭乘出租車到了長途車站,買了最後一班回家的車票。
賈聲從不喜歡旅遊,更不喜歡到這種人迹罕至的荒涼的山裏旅遊。那些山山水水有什麽好看的,他從小就看厭了,看煩了。比起這些山水,他更喜歡城市裏的燈紅酒綠,更喜歡蹲在大街上看那些來來往往的俊男美女。可是她喜歡,她說在山裏能看到最自然的美景,能聞到最新鮮的空氣。她說,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永遠留在大山裏。既然她那麽喜歡,他就幫他實現願望,讓她永遠留在那裏。
她,是賈聲的婚外的女人,但她自己卻不知道。
結婚證是假的,就連結婚證上的那個名字“賈聲”都是假的。
他原本隻是喜歡她的年輕與美貌。他的妻子,原本也是一個漂亮的姑娘,可自從嫁給他之後,她就變得越來越醜,越來越難看。原本細膩的皮膚,變得粗糙,臉變得消瘦,就連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都變得像是失去了水分的龍眼肉。跟已經失去美貌的妻子比起來,她現在擁有的才是他喜歡的。
他也不是沒想過跟家裏的那個黃臉皮離婚了之後娶她,可在知道她手裏有張存折,且存折上的錢足夠讓他心動,她卻不願意拿出來的時候,他對她的心就變了,從喜歡她的人,變成了喜歡她的錢,從想要得到她的人,變成了想要得到她的錢。他不是笨蛋,他清楚的知道,隻要有了錢,就能擁有一切他想要擁有的。
帶着她的身份證,帶着那張假的結婚證,還有那張存折,他順利将她存在銀行裏的錢都取了出來。
當他西裝革履的出現在出租房間,她的妻子并沒有懷疑,因爲離開時他告訴他的妻子,他是去談生意的。
靠着存折裏的那些錢,他終于實現了當初離開家時的夢想,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房子也從出租屋變成了小别墅,唯一遺憾的是,他的兩個女兒都沒有了。偌大的家産,臨了,卻連一個能夠繼承它的人都沒有。
他不是沒想過再生一個孩子,可每每想要跟女人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他的眼前就會浮現那張早該遺忘的臉。他忽然想起,在他伸手将她推下懸崖時,她說的話。
她說:“我們有孩子了,你高興嗎?”
孩子,若是那個孩子還活着,應該比甯甯還要大吧。也不知道,那是個男孩兒,還是個女孩兒。
賈甯是墜樓身亡,不僅有現場目擊者,還有同宿舍的女生作證,她們都說,賈甯是自己跳下去的。
在配合警方做完常規的記錄登記後,他和妻子領回了小女兒的屍骨。多年前,也是在這個學校,她們用同樣的方式将大女兒帶回了家。
一路上,妻子都在哭,她反反複複,反反複複都在絮叨着一句話,她說:“我到底是做了什麽孽,爲什麽老天爺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這麽懲罰我。我就隻有這兩個女兒,它卻把我的兩個女兒都給帶走了。我還怎麽活?它要我還怎麽活?我的慧慧,我的甯甯啊。”
他沉默的吸着煙,一口不吭。他心裏明白,作孽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老天爺就是覺得他太狠了,太缺德了,所以才會用這種方法來懲罰他,讓他人到晚年,除了錢,什麽都剩不下。
“停車!快停車!”妻子滿臉淚痕的抓住他的方向盤。
他叼着香煙看她,問:“怎麽了?”
“你撞到人,你差點撞到人了。”妻子還在傷心着,說話斷斷續續的。他輕輕哦了聲,看向前擋風玻璃。車前,站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孩子,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手裏卻撐着一把老式的黑色折疊傘。
“你們是賈甯的爸爸媽媽吧?叔叔阿姨好,我叫許紹遠,是賈甯的同學,也是他的好朋友。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回去,我想送她最後一程。”
“你是賈甯的朋友?”
“嗯。”男孩子點點頭:“叔叔阿姨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看看這個。”
男孩子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從打開的車窗遞了進去,裏面都是許紹遠和賈甯合拍的照片,有在圖書室的,有在學校操場上的,還有在餐廳的。看的出來,賈甯跟這個男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也很放松。
大學生,談戀愛什麽的,也正常。
“你是甯甯的男朋友嗎?”
“我希望自己是,但遺憾的是,我還不是。”男孩子看着手機裏的照片:“賈甯是個特别好的女孩兒,她多才多藝,開朗活潑,人也特别的善良。我喜歡她,我真特别喜歡她,但卻一直沒敢開口告訴她我有多麽的喜歡她。不是因爲我膽小怯懦,而是因爲我覺得眼下的我,還不能給她最好的東西。我想着,等我畢業了,工作了,能夠給她穩定的生活,足夠的寵愛之後再向她表白的,沒想到……沒想到……”
“我聽甯甯的同學提過,說甯甯交往了一個男朋友,我還以爲是你。”
“這段時間,我不在學校,我出去實習了。我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賈甯她交了男朋友。沒關系的,她幸福就好,再說,校園戀情也有很多不靠譜的,我不介意等賈甯從學校畢業之後再重新做選擇。本來,我第二天就要回去的,結果……我知道不該提,我也沒有資格向叔叔阿姨提,但是我真的想要送她最後一程,我不希望她上路的時候,是冷冷清清的。”
“沒關系的,我想甯甯她也是希望你送她的。”妻子示意丈夫打開車門。
男孩兒彎腰,折傘,坐進車裏。賈聲擡頭看了下内視鏡,覺得男孩兒的臉色有些不大正常,而且車内似乎多了一股特殊的味道,像是清明節前後經常聞到的那股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