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迎親的隊伍也在牆裏面嗎?”
“進去了!”鬼手一根指頭指天:“我用我的五根手指頭發誓,它們都進那堵牆裏去了。”
“知道了。”刑如意走到牆跟前,站住,伸手朝着牆面摸去。
“不能摸!千萬不能摸!”鬼手見狀,忙跳到了她的跟前:“這牆,是不能摸的。”
“爲什麽?”
“我剛剛不是告訴你了,這裏頭是冥界的盡頭。這冥界是什麽地方?是陰曹地府。這陰曹地府已經夠可怕的了,你還想去它的盡頭看看。雖然,本手不知道你一個嬌滴滴的,俏生生的小婦人爲什麽要跑到這裏來,但看在你跟我說了這麽多話,聊了這麽多天的份上,我勸你,趕緊走吧。那牆裏,可不是什麽好地方。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那武三思不是進出很自由嗎?”
“你是說那新郎官兒???”鬼手原地跳跳:“你跟他不一樣,他就是一個死物拼起來的東西,就跟本手一樣,就算再死,也死不到哪兒去。再說了,他是看門的,你見過誰家看門的不能自由進出那道門啊。”
“說的也是,可我還得進去。”
“哎呀呀,你這小婦人,本手跟你說了這麽多,你咋就聽不進去呢。”鬼手急的不行,偏又拿刑如意沒辦法。
“我要進去救人。”刑如意說着,将手抵在了牆上:“這是我允諾旁人的事情。”
“允諾算個屁啊,哪有自己的魂重要。”鬼手再跳,不等落地,就見刑如意被那堵牆收了進去。“你……還真進去了?不行,本手不能看着你就這麽死了。你要是死了,誰還來陪本手說話。”
鬼手碎碎念着,五指并攏,也鑽到牆裏去了。
刑如意到了牆的那一邊,看到的卻并非什麽可怕的場景,而是一片虛無。
“這牆裏比我待的那個好多了。”
鬼手碎碎念着,跳到了刑如意的前面。
“你怎麽也進來了?”
“本手好奇,進來溜達溜達不行嗎?”鬼手晃晃指頭:“這牆裏挺好的,到處都是白茫茫的,跟下了大霧似的。嗯,挺安靜的,适合你跟本手邊聊天邊散步。”
“我要找人。”
“找人也不影響散步啊。再說了,就這白茫茫的一片,你去哪兒找人。”鬼手彈了彈指頭:“你是沒去過我待的那面牆,聒噪的很。那些胳膊腿都不曉得是從那個死鬼身上扯下來的,脾氣是一個比一個暴躁。你說你都暴躁啥?再能,不也是斷胳膊斷腿兒,連重新轉世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也就能當個廢舊材料給填到牆裏了。”
“噓,安靜!”刑如意示意鬼手噤聲:“我好像聽到聲音了。”
“聲音!哪裏?咿,我好像也聽見了,是個女子的聲音。”鬼手說着,就往前跳,刑如意沒有猶豫跟着鬼手往前走。
“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往這地獄裏鑽,你說說你,何苦呢?”
“放開我!”
“放開你?我若舍得将你放開,又怎麽會把你帶到這種地方來。你知道這下面是什麽嗎?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這下面是比十八層地獄更可怕的地方。”
是武三思的聲音。
刑如意止步,仔細辨别着聲音的來處。
鬼手拉了拉她的裙擺,朝着一個方向指了指。刑如意會意,跟着鬼手走了過去。
這次,走了沒幾步,就看見武三思領着一群鬼奴站在那裏。鬼奴中間兒是個身着大紅喜袍的女子,看裝扮,很像是在枉死城時見到的那個轎中新娘。
“他們在做什麽?”
“好像是要把那個新娘子給推到河裏去。”
“河?”
“你看不見嗎?那新娘前面前是條河。”鬼手指了指新娘子腳下。
在新娘面前,的确有條河,一條白色的透明的河。
就在刑如意看向那條河的時候,武三思手下的鬼奴則将新娘子給推了下去。
“不好!”刑如意大叫一聲,撲了過去。
若是在陽世,這樣的距離,她一定是救不到那個鬼新娘的,可在這個奇怪的空間裏,她做到了,隻是她自個兒取代了新娘子,朝着那條透明的白河裏跌去。
墜河前,她看了一眼武三思。他站在河邊,臉上帶着古怪的微笑,讓人看了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他說:“刑如意,你果然來了!”
什麽意思?
來不及詢問,刑如意整個人就被浸泡在了河水裏。
河水灌入她的口鼻,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識,朝着河底沉了下去。
“哎呀呀,這是誰家的媳婦兒,咋泡成這個樣子了?你們報警了沒?”
“這一看就是淹死的,報啥警啊。”
“不報警?不報警你去給她找家人,你去給她買墳地給她入土爲安。再說了,你咋就知道這人不是給謀殺的,不是被人故意按在水裏淹死的。”
“那你也不知道!”
“我再不知道,我是村長,我是懂法的。你個混球,你懂個屁。還愣着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村委會給派出所的打電話。這是死了人,就算是淹死的,也是大事兒,得派出所的出面才行。”
“村長,我咋瞅着這小媳婦兒的鞋子有些眼熟呢?”
“你眼熟,你那個不眼熟?這村裏村外的小媳婦兒腳上穿的啥,身上抹的啥,你那個不清楚,那個不知道。你說你個小盲流,天天在這村子裏瞎溜達,一天天的屁點兒正事兒不幹,我都替你爹娘生氣。”
“村長,我說真的,我真見過這鞋子。”被罵的人也不生氣,而是繼續好脾氣的道:“我想起來了,這是刑家小媳婦兒,是刑老四剛娶過門兒不久的那個新媳婦兒。叫什麽名字來着?哦,我想起來了,叫美娜,李美娜。名字洋氣的跟個城裏姑娘似的,其實就是距離咱們不遠的那個李家灣兒的人。”
“你确認?”
“我确認,村長你要不信,你把邢老四給叫過來讓他看看。我就不信了,他能連自己的媳婦兒都認不出來。”
“行,你就把那邢老四給叫過來!”
“砰!”
刑如意被撞了一下,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站在河邊,周圍是些穿着很奇怪的村民。那些村民身上穿的既不是盛唐的衣裳,也不是她穿越到盛唐之前所穿的現代服飾,而是類似影視劇中七八十年代的那種衣服。
撞她的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因爲常年勞作,皮膚幹燥的像是要裂開一樣。
“周杏兒,你發什麽呆呢?你跟那個刑老四不是很好嘛,你不是經常去他們家串門兒嗎?這邢老四的媳婦兒你也認識吧?你快瞅瞅,是不是她?”
周杏兒?
這個名字,刑如意聽過,據說是她父親年輕時候自個兒談的女朋友。因爲家裏條件不好,加上人長得瘦瘦小小的,她奶奶不同意,就找人另外說了一門親事。可記憶中,她母親的名字并不是李美娜。
等等……
那個婦人爲什麽會叫她周杏兒?她明明是刑如意啊。
就在她疑惑着的時候,當在她前面的人突然都散開了。她看到了那具躺在地上的被淹死的屍體。她的身體被泡的發漲,漲得像饅頭一樣。原本漂亮的五官,變得慘不忍睹。唯一能夠辨認清楚的,就是她腳上穿着的那雙鞋。鞋面是紅的,帶着拼接的痕迹,一看就知道是家裏條件不大好的。
她以爲這是個夢,可動手掐了自個兒之後,那清晰的疼痛感告訴她,這是真的。
她茫然四顧,想要弄清楚發生了什麽,視線卻又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張臉,是狐狸的,是她與狐狸成親之後,狐狸經常變化出來的那張極爲普通的男性的臉。
狐狸也在看着她,甚至對她點了點頭。
當她看到狐狸轉身時,她的腳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
繞過一片蘆葦蕩,她看到了背對着她的狐狸。她跑過去,狐狸轉過身,将手中抱着的一樣東西交給她。
“把她帶到刑家,就說是你撿來的。”
她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小臉兒。
那是她,是嬰兒時期的她,她曾在爺爺的相冊裏看到過這張小臉兒。相片上寫着,孫女如意百天留念。
就在她呆愣着的時候,狐狸伸手摸了摸那嬰兒的臉蛋,說了句:“如意,就給她取名叫做如意吧!”
“呼~”她深吸一口氣,眼睛倏地張開。
睜開眼睛的刑如意發現自己還在那條白河裏,周邊漂浮着許多身着大紅喜袍的新娘子,而她之所以還能夠睜開眼,是因爲她被一個類似泡泡的東西給包裹了起來。
泡泡裏是她熟悉的狐狸的味道。
狐香?
她低頭看向那隻裝有狐香的香囊,發現香囊散開了,裏頭的藥丸也和她一樣在泡泡裏漂浮着。
刑如意嘗試着轉身,嘗試着讓自己與泡泡一同在水裏遊走。嘗試了幾次之後,她發現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當她不動的時候,泡泡是懸浮着的,而當她動彈的時候,泡泡會因爲她的動作而急速下降。更可怕的是,這條河好像沒有底似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會下墜到什麽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