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去不得!姐姐萬萬去不得!”喜鵲見刑如意邁步,幹脆松了手,擋在她的前面:“爺走的時候千叮咛,萬囑咐,讓喜鵲看着,一定不能讓姐姐靠近危險的地方。那井……喜鵲雖說不出什麽道理來,可那井看着就讓人不舒服,就好像有什麽事情會發生的一樣。”
“是有事情發生,隻不過不用擔心而已。”刑如意在喜鵲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那你保證!”喜鵲揚起臉,一臉固執。
“我保證!我向我的小喜鵲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的。”
喜鵲抿了抿嘴,稍稍讓開一些,“姐姐千萬注意!不行不行,誰知道這井是怎麽回事。剛剛離開時,那劉阿婆明明就躺在那邊,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這井,還有這院子,隻怕真的藏着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姐姐執意要去看,喜鵲也攔不住,但有一點,姐姐可得聽着喜鵲的。待會兒……待會兒萬一真有什麽的話,姐姐記得,一定要躲在喜鵲的後面。喜鵲練過武的,可以保護姐姐的。”
瞧着喜鵲那一臉正兒八經的模樣,刑如意滿心感動,卻又有些想笑。
“好,我都聽喜鵲的。”
“嗯!”喜鵲用力點頭,轉身,直接跑到了井邊兒站着。
刑如意吸了口氣,撫着肚子,走到了井邊兒。旁邊,喜鵲斂去了所有的表情,變得十分緊張。
咯吱!
咯吱!
咯吱咯吱!
井架突然發出聲響,就像是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搖動着。
“姐姐!”喜鵲叫了一聲,臉都白了。
“沒關系,是風。”
“是……是風?”喜鵲朝四周看了看,低聲念着:“可這不像是有風啊。”
刑如意低頭,朝井裏看去。黑幽幽的深井,像是連通着幽冥世界。寒氣,順着井壁爬了上來,一縷一縷纏到刑如意與喜鵲的身上。
刑如意往旁邊瞥了一眼,隻見喜鵲白着一張臉,喉嚨裏不自覺的發出一些聲響,那是一個人在害怕時的下意識反應。
“你就這點兒小伎倆嗎?”
刑如意在心裏問着,手輕輕一撫,一道白光從喜鵲身上拂過,那些從井裏攀爬上來的寒氣瞬間給驅散了。
喜鵲打了個激靈,抱着雙臂用力搓了搓,看着井口道:“這井好陰森,才剛站這麽一會兒,就覺得渾身難受的厲害,冷飕飕的。”
“現在還覺得冷嗎?”
“好多了。”喜鵲又連續搓了幾下:“姐姐覺得冷嗎?要是覺得冷,咱們就離這井口遠一些。”
“不冷!”刑如意說着,又往井裏看了眼。隻見一雙眼睛,向上看着。那雙眼睛是冷的,但眼底卻蘊着笑意。
“你是誰?”
刑如意問,把站在旁邊的喜鵲吓了一跳。
“姐姐在跟誰說話。”
“井裏的人。”
“井……井……井裏的人?”喜鵲跟着向井裏看去,可井裏黑黝黝的,什麽也看不見。
“姐姐說什麽呢,這井裏黑乎乎的,哪有什麽人啊。”
“是有一個人,一個女人,隻不過你看不見她。”
“看不見?”喜鵲咬着唇瓣,大着膽子又往井底看去。
井裏依舊黑黝黝的,莫說一個女人,就連人的影子都瞧不見。仿佛是爲了印證刑如意的話似的,原本安靜的枯井裏傳來了聲音,一種奇怪的,讓人聽着耳膜都有些發疼的摩擦聲。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正順着井底往上爬。
難不成,這枯井裏真藏着一個鬼?
想到這裏,喜鵲的臉色越發的白了。
“别怕!”刑如意輕聲安慰着:“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麽樣。”
“姐姐能瞧見?”
“能。”刑如意已經看見了那張臉,那張常年浸泡在水井裏的臉。
“姐姐不怕嗎?”
“原本是怕的,可後來見的多了,也就不怕了。”
“見……見的多了?”喜鵲發現自己又結巴了。
“聽說過陰陽眼嗎?”刑如意指着自己的眼睛:“我的這雙眼睛,原本與你的一樣,都是看不見這些東西的。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就能瞧見他們了。不光能瞧見,我還能聽見他們在說什麽,知道他們要做什麽。再後來,我就習慣了。習慣了他們的模樣,習慣了聽他們說話的聲音,習慣了看着他們做事,也習慣了聽他們對我傾訴。喜鵲,鬼,其實沒有我們想象當中那麽的可怕。”
“不可怕嗎?”喜鵲吞咽了一口唾沫:“那他們長什麽樣子,是不是像書上畫的那樣,長着鮮紅的眼睛,舌頭還垂在外面的那樣。”
“不是!”刑如意笑了,隻是笑容很淡,也很淺:“我們所看見的每一個鬼,曾經也都是和我們一樣的人。人長什麽樣,他們就長什麽樣。倘若一定要說出他們與我們的不同來,那便是我們生活的方式不同。人,可以生活在黑暗裏,也可以生活在陽光裏。鬼,就隻能生活在黑暗裏。”
“那,我們死了是不是也會變成鬼?”
“這個,我也不能回答你。我隻能告訴你,我們都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也都會到同一個地方去。那個地方叫陰司,是凡人輪回之所,是凡人的起點,也是凡人的終點。”
“姐姐說的是陰曹地府嗎?”
“你怕嗎?”刑如意不答反問。
“不怕!”喜鵲堅定的搖了搖頭:“原本是怕的,可不知道爲什麽,聽姐姐講了這麽多之後反而不怕了。”
“喜鵲是個勇敢的孩子。”
“喜鵲是大人,不是孩子。”喜鵲刻意挺直了脊背:“反正大家死了之後都會變成鬼,那喜鵲還有什麽好怕的。”
才說完,院子一下子黑了起來。喜鵲嘴上說着不怕,手卻死死抱住了刑如意的胳膊。刑如意拖着喜鵲向後退了兩步,再看時,隻見對面站着個身影。
“你是誰?是劉家的人嗎?”
那影子站着沒動,一雙冰冷的,仿佛兩團黑霧一樣的眸子朝着刑如意看過來。
若是尋常人,被這麽一雙眼睛看着,隻怕心跳都要停止了。可刑如意是去過陰司,下過十八層地獄,跟冥君喝過茶,聊過天的人。這地府裏頭什麽吓人的鬼沒有。區區一隻被溺死的水鬼,想要憑着一雙眼睛,一記眼神就将她吓住,未免也太小瞧了她。
“見過這個嗎?”
刑如意扯下挂在腰間的鬼牌,沖着那個影子晃了晃。
“你若是見過鬼差,便應當認得這個東西,也應當知道,你眼下使的這些小伎倆對我沒用。”
“你是地府裏的鬼差?”
那影子變得清晰了一些。是個穿着白衣的,面容姣好的女子。看年紀,在二十七八歲左右。眉間生着一顆青痣。那青痣不僅沒有損及她的容貌,反而讓她多了一些味道。
“不算正式的。”刑如意收起鬼牌:“雖不是正式的,可這正式鬼差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這正式鬼差不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你我既能相遇,便是緣分。興許,我能幫你也未可知。”
“我不需要你幫我。”女子倔強的看着刑如意:“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決。我知道你是鬼差,也知道我鬥不過你,但這是我與劉家的私怨。劉家欠我的,就應該還給我。”
“劉阿婆離奇懷孕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那孩子是你的?”
“是老爺的。”
“你是劉家的小妾?我的意思是,你原本是劉家的小妾,之所以栖身在這口枯井裏是被劉阿婆所害。”
“夫人既已猜到,就請盡早離開。我方才說過,這是我與劉家的私怨,如何解決,還請夫人不要妄圖幹涉。我雖非夫人的對手,可若是拼盡全力,也未必不能與夫人纏鬥片刻。夫人身子不便,着實沒有必要爲這生着歹毒心腸的劉家做些什麽。”
“好!”刑如意又向後退了半步:“我什麽都不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