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見鬼,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她不知道狐狸施了什麽法術,隻知道時間似乎在狐狸說完“很好玩的”那四個字之後就暫停了。她表情緊張地看着狐狸大搖大擺地穿過那些被靜止住的人,走到了屍體跟前,而她則小心翼翼地跟了過去。
“你這是什麽法術?”
刑如意小聲問,唯恐驚動了那些被“定”住的人。
狐狸一邊繞着屍體轉圈,一邊回答:“小法術。”
“我當然知道這是小法術。”刑如意刻意加重了那個小字,繼續道:“我問的是名字,這法術的名字?”
“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法術怎麽可能沒有名字。”
“你若喜歡可自己取個。”狐狸擡眼。
“我自然是很喜歡的,不過法術是可以胡亂起名字的嗎?”刑如意停在常泰跟前,“這法術,凡人可以學嗎?”
“你想學嗎?”狐狸反問,停下腳。
“想學啊。”刑如意點頭:“多厲害,多實用的法術啊。你想想看,若是以後我遇到了危險,比如說是被壞人追殺,我使這麽個法術,那些壞人不僅追不到我,反而可以被我肆意的虐打。”
“那你還是不要學了。”
“爲什麽?”
“因爲有我在,你不會被壞人追殺,也沒有壞人敢追殺你。”狐狸稍頓了一下,繼續道:“還有,我擔心你若是學會了,會時不時的虐待我。”
“我?”刑如意指着自己的鼻子,睜大了眼睛道:“虐待你?開什麽玩笑,你可是狐狸精,是随随便便就能把我弄到這個古代的狐狸精。我用你教的法術來虐待你,就跟剛剛學會本事的徒弟去師傅門前踢館一樣,明擺着找死不是。算了,說了半天,無非就是你不想教我罷了。你不教,我還不想學呢。”
“教!”狐狸眯眼一笑:“你想學的我都教,哪怕日後徒弟學會了打師傅我也教。”
“切,我才不稀罕。”
刑如意白了狐狸一眼:“你這法術維持的時間長嗎?”
“不長,所以你想看屍體的話,咱們得快點。”
“屍體有什麽好看的,我又不想當仵作。”刑如意嘴上說着不想,腳卻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屍體跟前,待看到他脖頸的黑色印記時,更是自然而然的就那麽蹲了下來。
“這印記好奇怪。”
“哪裏奇怪?”
刑如意先是看了看自個兒的手,接着将手伸到米行老闆的脖頸前對着那個黑色痕迹來回比劃:“留在米行老闆脖子上的這個印記很像是一個人的手,但這隻手與成年人的比起來,小了很多,卻又不像是小孩子的。”
“爲何不能是小孩子?”
“因爲小孩子力氣有限啊。”刑如意又白了狐狸一眼:“你看這米行老闆,雖算不得富态十足,卻也不是那種身材單薄的可以任由一個小孩子欺負的主兒。還有,米行老闆身高接近一米八,就是我想用手掐死他,都得費些力氣,一般小孩兒如何能夠辦到?”
“觀察的倒是挺細緻,可你有沒有想過,這小孩兒有可能是騎坐在這米行老闆身上的,且他不是尋常的小孩兒。”
狐狸說着,竟用爪子将米行老闆胸前的衣服給扒開了。
在米行老闆的胸前果然還有一塊更大的黑色印記,且那形狀,挺像是一個孩子保持坐姿時留下的痕迹。
“所以,這米行老闆真的不是自殺,而是被殺,且還是被一個小孩子變成的鬼魂給殺死的?”
刑如意摸着自己的下巴,反複打量着留在米行老闆身上的那兩處黑色痕迹。
“是不是,将這米行老闆叫出來問問不就行了。”
“将……将這米行老闆叫……叫出來?這米行老闆不是死了嗎?”
“是死了,所以如意,你怕鬼嗎?”
怕,當然怕了。
她又不是身懷法術還能随意變身的千年狐狸,她當然會怕鬼啊。可狐狸壓根兒沒有留給她答話的時間,隻一個瞬間,四周就變黑了許多。待刑如意下意識地想要往狐狸身旁靠時,卻發現眼前站着一個有些眼熟的人。再仔細一看,這人不就是剛剛還躺在地上被狐狸用抓子扒了衣裳的米行老闆嗎?
“我去!”刑如意吓了一跳,順帶着用手捧住了心口。
“剛死的,還沒有進鬼門關,算不得是鬼,頂多就是個冤魂罷了。”狐狸輕輕一躍,躍到了刑如意的肩膀上。
“臭狐狸,你是想要吓死我嗎?”
“我認識的刑如意可不是那般膽小的人,至少你在見到我的時候,表現的還是蠻淡定的。”
淡定個鬼!
刑如意在心裏吐槽着。
見到你的時候淡定,是因爲我壓根兒沒有認出你是一隻狐狸,更别說是一隻被打回原形的狐狸精了。
“我是狐仙,不是狐狸精。”
“有區别嗎?”
“有?”
“哪裏有區别?”
“字面上有區别。”
“切!”刑如意無力吐槽。
“現在是不是不怕了?”狐狸跳到刑如意懷裏。
“好像……是不怕了。”被狐狸方才那麽一番胡鬧之後,刑如意發現自己果然不再懼怕那個站在自個兒跟前的米行老闆的鬼魂。不僅不怕,且還能與他的那雙鬼目對視良久。
憋了很久,刑如意才又問狐狸道:“我能不能問這米行老闆是怎麽死的?”
“能!”
“我要是問了,他會不會張嘴咬我?”
“不會!”
“你确定?”
“當然!”狐狸側臉看着刑如意,“因爲米行老闆不屬狗。”
“可他是鬼……也是,我懷裏還抱着一隻千年老狐狸呢,鬼算個屁啊。”刑如意吸了口氣,将目光從米行老闆的鬼目上移開,輕輕問道:“你是怎麽死的?”
“被鬼殺死的!”
“被什麽鬼殺死的?”
“小鬼!一個可惡至極的小鬼。”
“你看到了?”
米行老闆先是點頭,跟着又搖了搖頭,說:“我在夢裏看到他了。”
“夢裏?”
“對!這個小混蛋,趁着我入睡毫無反抗能力的時候偷偷鑽進了我的夢裏,然後在夢裏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認得他嗎?”
“認得。”米行老闆說着,竟嘿嘿一笑:“我當然認得,因爲他是我兒子,是我從那個女人的肚子裏給剖出來的。”
刑如意感覺頭皮一麻,一股寒意順着脊背爬了上來。
她盯住米行老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你剛剛說什麽?”
“是鬼!都是鬼!他是鬼,那個女人也是鬼。我千不該萬不該将那隻鞋子給拾回來。”
“鞋子?”
“繡花鞋,一雙女人的繡花鞋。”
米行老闆低頭,盯着刑如意長裙掩映下的那雙繡花鞋。
“起初,我以爲自己是走了好運,在那種地方竟也能碰見一個貌美的小娘子。”米行老闆的眉擰到一處:“我們歡好了數日,臨行前,她将腳上穿着的那雙繡花鞋脫下來送我。一雙鞋子而已,且還是穿着的,我本不想要,可瞧着她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加上那雙鞋子做的十分精巧,我心想着,日後送給旁人,也是不錯的。誰曾想,那竟是一雙鬼鞋,那個女子,就是個害人性命的厲鬼。”
“你如何知道那女子是厲鬼的?”
刑如意原本還有些同情這個米行老闆,畢竟好端端的被鬼殺死這種事情,也是蠻倒黴的。可他剛剛那番陳述分明就是一個渣男的内心獨白,像這種始亂終棄,且還想着用情人舊物取悅旁的女子的小人行徑,簡直就是死有餘辜。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因爲那個聲音,那個不該出現,也不可能出現在我家裏的聲音。”米行老闆急切的擡頭,一雙鬼目蒼白視人:“你聽見過那種腳步聲嗎?就是家裏明明沒有外人,卻頻繁出現的那種像是走路的腳步聲,反反複複,反反複複的那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