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嗎?”
“不好吃!”
“你這麽說,我會傷心的。”
“你不會!”小姑娘捏起一塊杏仁酥放到自己嘴裏:“你……爲什麽要幫我?”
“你不覺得你整天哭哭鬧鬧地很煩人嗎?”
“那是因爲……”
“那是因爲你覺得是我破壞了你的好事。”
小姑娘悶着頭沒有吭聲。
“好吃嗎?”刑如意又問。
小姑娘擡頭看了她一眼,悶悶地回道:“沒有我娘做的好吃。”
“我知道。”刑如意仰着頭笑了起來:“這天下最好吃的東西一定是母親親手做出來的。”
“你做的比我娘做的要好看。”
“謝謝,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問:“我會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我認得你腰間的那塊牌子,前來帶我走的鬼差身上也有一塊,但沒你身上挂着的這塊好看。我聽我娘說過,人死之後是要去地府報道的,可我舍不得我娘。”
“想要回去看看你娘嗎?”
刑如意輕聲問,小姑娘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不了,我怕……我怕我這個樣子會吓到我娘。”
“我可以……”
“不用了。”小姑娘打斷刑如意的話:“我娘說過,不能總讓别人幫忙。我娘還說,欠下的錢好還,欠下的人情不好還。其實,我并不是有意的。”
“什麽?”
“我沒想過自己會變得那麽壞。”小姑娘怔怔地看着捏在手裏的杏仁酥:“他把我放到井裏的時候,我還沒死,可我喊不出來,喉嚨裏很苦,也很痛。我想要求救,可手臂下垂着,好沉好沉,像是綁着兩塊特别大的石頭。我努力地想要睜大眼睛,可眼睛隻能睜開一條很小的縫隙,也隻能看到一點點綠色的光。那時候,我很害怕,我特别想要回到我爹我娘的身邊。
再後來,我就感覺自己越來越冷,周邊也越來越黑,漸漸地連那一點點綠色的光都看不見了,我很害怕,也很恨那個害我的人。再後來,我看到了一束亮光,我以爲有人來救我了,結果我卻隻看到了兩隻羊。”
刑如意看着小姑娘沒有吭聲。
“再後來我就看到了鬼差,來抓我的鬼差。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很黑很黑的那種衣服,可是很奇怪,他的衣服那麽黑,我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他沒有娘故事裏講的那麽怕人,就像是村子裏很普通的叔叔一樣,隻是我知道他是鬼差,他是來抓我的。
我是不是很聰明,在我看到那個鬼差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死了,再也不可能從那個地方出來,再也回不到爹娘的身邊了。”
小姑娘說着,竟嗚嗚地哭了起來。刑如意皺眉,發現四周的氣流跟着小姑娘的哭泣而改變。這厲鬼的哭聲,真的很恐怖。
她轉身,朝着一直站在身後的狐狸看了眼。狐狸搖搖頭,施法将小姑娘帶來的恐怖氣息驅散。
“那個時候,我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不能被鬼差給捉到,如果被他捉到了,我就真的再也見不到爹娘了。我逃了,然後找了個小小的洞穴藏了起來,直到那個當官的帶着府衙裏的差役将我從枯井裏撈出來。”
“實話實說,那個當官的不算壞。”
“我沒想害他的,我也是身不由己。我知道他來一定是爲了調查我的案子,所以我就趁着翠花嬸子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附在了她的身上。我藏在人群裏,隻是想要看看那個官老爺如何判我的案子,能不能抓到那個害死我的人。”
“鬼之長情。”
“那官老爺不知怎的,就撞到了翠花嬸子,然後我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給吸了過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官老爺的身上了。”
“那并不是尋常的冤鬼附身。”
“好像是的。像我附到翠花嬸子身上的時候,雖然我不清楚自己具體是怎麽辦到的,但我知道我是上了翠花嬸子的身,我可以操控她去做我想要做的事情,但這次卻不同,我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控制着的。起初,我很弱,而且始終想要從官老爺的身上離開,可我越是掙紮,就越是感覺到痛苦,越是痛苦就越是憤怒,到了最後,我好像變成了一個連我自己都覺得恐怖的怪物。其實,我挺感激你的,是你讓我變得不再那麽可怕。”
“這不怨你,那位官老爺應該也是某有個有心人給利用了。”
“你會帶我去地府嗎?”小姑娘有些擔憂的問:“我做了壞事,會不會被放到油鍋裏炸?”
“若是按照地府的規矩,你是應該受到一些懲罰的,但是看在你這麽可愛,又這麽坦誠的份上,我可以幫你求求情。雖說還是會受到一些責罰,但上刀山,下油鍋這麽酷的事情應該輪不到你的。”
“酷?”
“哦,我的口頭語,你不用計較這個字是什麽意思。”刑如意擺擺手:“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願意回到地府嗎?”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道:“我聽夫人的安排,夫人讓我去,我就去,夫人若是不讓,我便一直留在夫人身邊。您放心,我會很聽話,不會再吵鬧的。”
“你說的這麽可憐,倒讓我一時有些爲難,不知道究竟該拿你怎麽辦好了。”刑如意皺皺鼻子:“算了,在我離開此地之前,你姑且就還留在我的身邊吧。”
“夫人不走嗎?”
“嗯,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辦妥呢。”
……
找到那隻會走路的狐狸并不難,這凡間的狐狸都認青丘的狐狸做祖宗,但讓刑如意有些意外的是,那隻像人一樣會走路的狐狸并不是修仙得道,而是被人施了法術給操控住了。說白了,它就是一個傀儡,一個被幕後之人操控的狐狸。
這幕後之人,自然就是那位住在古墓當中的丘先生。
古墓,就算收拾的再好,也始終還是古墓。
石刻的桌子上擺着兩盞茶,其中一盞,放在刑如意的跟前。
茶,是清茶,卻散着一股幽幽的香氣。
刑如意輕嗅,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夫人,請!”
坐在對面的那位丘先生并沒有張口,刑如意卻聽見了一個略帶磁性的聲音。這聲音似有一種魔力,可以讓你在不知不覺間将擱在面前的那盞清茶舉起來。
刑如意握住了茶盞,遞到嘴邊卻沒有飲用。她擡頭,看着丘先生的眼睛,輕聲道:“先生可去過地府嗎?聽說黃泉路旁開滿了彼岸花,先生可有興趣前去觀賞?”
“你是誰?”丘先生半眯了眼睛:“你究竟是誰?”
“你不會知道的!”刑如意勾唇一笑,丘先生卻垂頭倒在了石桌上。
在丘先生的身後,狐狸顯出形來,雙手環胸,不悅的瞪着刑如意。
“好啦好啦,下回帶你一起來。”刑如意擺擺手,張嘴抿了一口茶:“嗯,味道差了點兒不如那位府裏的好喝。”
狐狸搖搖頭,指了指趴在石卓上的丘先生:“他要怎麽辦?”
“夫君看着處置就好。”刑如意伸了個懶腰:“我是孕婦,大事兒都已經辦妥了,豈能再爲這些小事兒煩擾。哦,對了,門口的那隻狐狸你可處置妥當了?”
“不過是隻尋常的狐狸,已經解了禁锢,放回山野了。”
“選隻狐狸當傳信人,你猜猜看,這位丘先生在爬出地下前可是曾受過你的什麽委屈?”
狐狸蹙眉,一副與我何幹的樣子。
刑如意瞧了一陣兒,捂着嘴笑了起來:“走吧,你也有陣子沒有見老朋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