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
狐狸一下子移到了刑如意的跟前,待看清楚地上碎着的是隻茶碗時,臉瞬間繃了起來。
“夫人沒事吧?”喬管事的臉也沉了下來,看着地上的茶碗問了句:“那個混賬東西砸的?”
“管事。”
一個穿着翠綠衣衫的小丫鬟腳步匆匆地跑了出來。
喬管事一看見這丫鬟,眉頭就擰了起來:“又是小姐?”
“是!”
“又是因爲何事?”
“回管事的話,這個奴婢也不知。”小丫鬟的頭越發低了:“方才小姐說口渴了想要喝水,奴婢就趕緊出去給小姐泡了府中今年才新進的茶。卻不知道爲何,小姐隻喝了一口,就生氣将茶碗給摔了出來。
奴婢不知道院中有人,更不知道管事的您帶了貴客回來。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伺候好小姐。”
“不關你的事,小姐那個脾氣,尋常人都琢磨不得。趕緊将地上的東西收拾了。”喬管事說着,轉身面向刑如意拱手道歉:“先生與夫人才剛到咱們莊子裏就碰上這種事情,着實是老朽考慮不周。幸好沒有傷到夫人,要不然,莫說老爺那裏,就是表少爺那邊,老朽都不知道該如何交代。”
“不妨事的,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刑如意往後縮了下腳:“你家這位小姐怕也是個爆脾氣。”
“小姐她……”喬管事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言之隐:“我家小姐的情況有些特殊,這性子也的确不好了些。老朽代小姐向兩位道歉,還請兩位看在表少爺的份上,不予計較。”
刑如意點點頭,目光從低着頭撿碎片的丫鬟身上溜過,沒再說什麽。
狐狸仍舊護着刑如意,一張臉陰沉的厲害。
廳堂中,喬老爺亦是陰沉着一張臉。在旁邊的凳子上,還坐着兩名老者,老者身後站着一個中年男子。從中年男子的打扮來看,應該是喬家莊上的莊戶人家,一隻褲腿上還沾着泥點子。兩手自然下垂,但衣袖上布滿褶子,一看就是常年翻卷落下的。
手掌寬厚,指尖泛黑,且布滿繭子,這些也是常年勞作才能留下的。
“老爺,殷先生與夫人到了。”
“殷先生,殷夫人。”目光落到刑如意與狐狸的臉上,喬莊主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一直聽生兒提及兩位,今日一見,方知生兒所言不虛。兩位請坐!管事的,上茶,上好茶!”
“是,老爺!”喬管事應聲退了下去。
喬老爺這才像是剛剛想起了廳堂中坐着和站着的人,他先是指着坐在那裏,愁容滿面的兩位老人道:“這兩位是我喬家的長輩,喬二叔與喬三叔。這站着的是我莊子上的佃戶,名叫喬峰。這兩位是生兒的朋友,姓殷。”
“殷先生,殷夫人。”兩位老者站了起來:“既是莊子裏的貴客,那我們的事情就稍後再說吧。”
“我稍後會安排人去尋,也請兩位回去之後,幫着組織一下。最近這莊子裏頭也不太平,讓咱們的人都盡量待在莊子裏頭,彼此之間最好能有個照應。”喬莊主先将兩位老者送到門口,又對跟在其身後的喬峰說道:“你家娘子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你也别急,再多尋幾處問問。沒準兒,天黑的時候,人就回來了。”
“我明白了,我會按照莊主您說的,再多尋一些地方的。”
喬莊主歎了口氣,在喬峰身上拍了兩下,揮手讓他離開了。
“雖有些唐突,但如意還是想要冒昧的問一句,這莊子裏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喬莊主回座,反複擡頭看了刑如意幾次,這才開口:“兩位既是生兒的朋友,也就是我喬家莊的朋友。這些事情,我也就不再瞞着兩位了。我喬家莊上的确發上了一些事情,而且還是一些蹊跷的事情。”
“蹊跷的事情?”
“是的!”喬莊主歎了口氣:“最近這半個月來,我喬家莊上常有人失蹤,且這失蹤的都還是女子。”
“女子?”
“是女子,且年齡大小不同,性子也各不相同,但失蹤的方式卻又差不多。都是前一刻還好端端的待在家裏,後一刻人就不見了。尋到今日,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也曾遣人去報過衙門,可衙門事多,暫時還顧不到咱們這裏。”
“我瞧方才那個中年漢子眉頭緊縮,可是他的妻子也失蹤了?”
“唉!這已經是近半個月來,失蹤的第四個了。”喬莊主拍了一下自個兒的腿:“自莊子上接二連三有人失蹤之後,我便讓管事的傳了話下去,不僅增加了莊子裏巡邏的人,還讓大家夥兒沒事兒少在莊子裏轉悠,能在家裏待着的都盡量在家裏待着。這家裏人少的,最好商量着暫時合居在一處,以免再次發生這樣的事情。可千防萬防的,還是沒能防住。”“能否再冒昧的問一句,這喬大哥的妻子,是怎樣的?”刑如意想到湖邊那具沒了臉皮的女屍:“我的意思是,這喬大哥的妻子可有什麽明顯的相貌特征。我與我家相公從永安方向而來,稍後繼續向北,記下這些特征,若是遇見了,也能及時給喬莊主你捎個信兒回來。”
“相貌特征嘛。”喬莊主想了想,起身走到一旁拿了幾張畫卷過來:“這人不見了之後,我就立刻着人繪制了她們的畫像。殷先生與夫人可以瞧瞧,看看這一路走來,可遇見相貌相似之人。”
在刑如意原有的概念中,這最易失蹤的大約分爲三類人:一類是腦筋不清楚的或者年幼尚不能分辨方向,亦或者沒有防人之心的。一類是家中有錢,被賊人惦記上的。還有一類就是相貌較好,被人貪圖了美貌誘拐騙去的。可顯然,這喬家莊上失蹤的四個人都不在這三類之中。
畫像一共四幅,畫中女子高矮胖瘦也各不相同,但相同的卻是她們長相一般,甚至有些偏醜。
第一個失蹤者,是莊上佃戶喬老西家的女兒。五官生的還算端正,卻偏偏長了一塊比巴掌還大的胎記,且這塊兒胎記還生在臉的正中央,生生遮了她原本還算不錯的五官。也因這這塊兒胎記,導緻她年近十八,尚未婚配,一直留在家中,留成了一個既讓别人歎息可憐,又總被人在後頭說道的老姑娘。
第二個失蹤者,是莊上賣肉的喬八兩家的女兒。樣貌倒是沒什麽問題,問題出在個子上。這喬八兩娶的是自家表妹,擱在這個時代,算是比較常見的婚配方式。但放在刑如意來的那個時代,這叫做近親結婚。喬八兩的女兒就屬于近親結婚的結果,她是個侏儒。
第三個失蹤者,是莊西頭莊老瞎家的小女兒,也是四幅畫像中長相最讓人深刻的。她的五官比例有些“随性”,額頭寬大,眼睛過小,且眼距較寬。鼻中長,鼻矮,鼻孔卻又較常人的大些。那張嘴倒是生的還不錯,可擱在這樣一張臉上,也給埋沒了。
按說,這人的長相都是父母給的,生的好賴,也由不得自己。可這看臉下菜的人哪哪兒都有,一個姑娘生成這般模樣,難免不會被人說三道四。
刑如意搖搖頭,将目光轉向第四幅畫像。隻一眼,她就将畫中人給認了出來。
“這位是?”
“喜娘!不是大名,隻是莊子裏的人都這麽叫,叫着叫着也就叫習慣了。”喬莊主指了一下:“她就是喬峰的妻子。說起來,這喬峰倒是一個厚道的好孩子,隻是家境難了些,将近三十才說了這門親事。這喜娘,原是個喪夫的寡婦,因又懶又饞,被原本的婆家嫌棄,不得已之下這才嫁了喬峰。
兩人成婚之後,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仍由喬峰張羅,好吃的好喝的,也全由喬峰送到她的跟前,整日裏既是寵着,又是哄着。可偏偏這喜娘是個不消停的,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閑着沒事兒給人拉媒牽線,另外還有些雞零狗碎的事情,我雖是莊主,可終究還是外人,有些事情說不出,也說不得。”
“這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雖隻見了一面,卻也瞧的出來那位喬大哥的确是個寬厚之人,遇到喜娘,隻怕也是命中注定。”
“也是我這個莊主疏忽了,雖知喬峰家的事情,卻沒能及時制止。如今,倒是害了這麽個寬厚的人。”
“各自姻緣各自天定,這等事情,也不是莊主你操心的起的。”
“話雖這麽說,可方才看見喬峰時,我這心裏……”
“這喜娘是何時不見的?”
“具體何時也說不上來。方才聽那喬峰說,昨日早起的時候人還在家裏睡着。近日多雨,這喬峰又是個勤快的,放心不下地裏頭的活兒,用過早飯就去地裏瞧了一眼,将田埂給攏了攏。回家的時候,家裏冷冷清清的,喜娘不在,他也習慣了,沒出去尋,就自顧自的幹活。
眼瞅着到了天黑,這喜娘還不曾回家,他這才急了。該找的地方找了,該尋的地方也都尋了,卻始終沒有尋到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夜,今日才來我這裏報。估摸着,這喜娘跟前三個一樣,都失蹤了。”
“可曾在莊子裏問過?”
“問過什麽?”
“昨日早起之後,莊子裏可有人見過喜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