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秦老爺卧病在床,目前秦家的一切事務都交由管家負責。聽說是捉拿兇手,管家二話不說,就将秦家所有在廚房工作的人給點了出來。
廚子、廚娘、洗菜幫傭,外加買菜的,一共七八個人,其中就有張彬的母親,也就是負責秦家小姐一日三餐的張嬷嬷。
林虎挺了挺胸膛,刻意使自己的目光顯得伶俐兇狠一些,然後一一的瞧過去。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個疑似嫌疑人。那個人,身量與張彬差不多,當目光與林虎撞到一起的時候,匆忙閃開,且雙手還有意藏在身後。
做賊心虛。
林虎走到他面前,問:“姓名?”
“張……張大。”
“在府中負責何事?”
“采……采買,小的負責廚房裏肉食的采買。”
“張大祖上都是殺豬賣肉的,自小練就了一雙看肉的眼睛。我家老爺喜食肉,所以特意将張大聘了過來,專門負責府中肉類的采買。”管家在一旁補充道。
林虎點點頭:“張彬死時,你在哪裏?”
“我在家中伺候老娘。這個管家知道,我老娘病了,這些日子都在吃藥,我做完府裏的事情之後就會回家伺候老娘。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我家左右問問,我有鄰居可以作證。”
“你與張彬平日裏關系如何?”
“關系?我跟他沒什麽關系。”張大瞟了一眼張嬷嬷:“隻是大家同姓同宗,往日采買的時候,偶爾會見個面,打個招呼。哦,小姐廚房裏的肉食也是歸我采買的,但我多跟張嬷嬷接觸。張彬與我不同,我是個粗人,他呢算是個讀書人,就算硬往一起湊,也說不上什麽話。”
“張嬷嬷,張大說的可是真的?”
“回官爺的話,我家彬兒的确與他不常走動。”
張嬷嬷垂着眼角,眼圈兒亦是紅紅的。張彬是她的獨生子,突然遇害,她心中必然難過,隻不過拿人錢财,在人家中幫傭,就算再悲痛,也得強忍着。
“将張彬從秦府轉移到義莊時,你可在?”林虎突然問了一句。
張大稍遲疑了一下,回答說:“在,小的還被叫過去幫忙了。”
“幫忙?幫什麽忙?”
“大人不知,這府中男丁雖然不少,可大多不想沾惹死人,唯恐日後晦氣。我家原本就是殺豬的,煞氣重,也不大計較這個。管家讓我搭把手,我也不好拒絕。況且,還給賞錢,我就去了。”
“那……”林虎略低了頭:“那在搬運張彬屍身的時候,你可曾做了什麽?”
張大不由自主的緊張了一下,連連搖頭:“我能做什麽?我就隻是幫着将他擡到車子上,等到了義莊,又幫着給擡了下來。”
“你說謊。”
“大人,我說的都是真話,一點兒都沒有摻假啊。”
“請問張嬷嬷,張彬手上可帶有扳指?”
“扳指?”張嬷嬷稍微愣了一下,回道:“我兒的确有一隻扳指,翡翠做的,雖不是什麽稀罕東西,但卻是我張家祖上傳下來的。彬兒成年之後,我便依着亡夫的吩咐,将這扳指送給了他,早先倒是時常帶着的。”
“張彬出事時,手上可帶着這玉扳指?”
張嬷嬷想了一想,不确定的搖了搖頭:“記不清了。兒子大了,不像小的時候,時常在娘的跟前走動。所以,對這些細緻的東西,我也不大肯定。官爺您,怎麽問起了這個扳指?”
“張彬死後,嬷嬷可曾想過将這扳指拿回來做個念想?”
“沒有。”張嬷嬷搖頭:“我是今個兒早晨才知道府中出了事情,也才知道,出事的是我的彬兒。直到官爺來之前,我整個人都還是懵的,壓根兒不相信,這出事的竟會是我的彬兒。”
張嬷嬷說着,哭了起來。
“嬷嬷節哀。”
“我兒子都沒了,我還要那個扳指做什麽。況且,直到現在,我都還沒有見過我的彬兒。”
“張彬沒有與嬷嬷住在一塊兒?”林虎疑惑的問了句。
“沒有。自我來到張家之後,便一直住在管家爲我安排的院子裏。彬兒,偶爾會過來幫幫我的忙。他不是秦家的人,也沒有接受秦家的聘用,來幫忙純粹是爲我分擔。采買之後,他便回到我家祖宅,專心讀書。彬兒說過,等他得了功名,就讓我安心享福。”
“我知道了。”
林虎将目光轉向張大。張大低着頭,似在看自己的腳尖。
“是我搜身呢,還是你自個兒将東西拿出來?”
“官爺開什麽玩笑,我身上能有什麽東西。”
“把手伸出來。”
“官爺好端端看我的手做什麽?”
“我倒不是想看你的手,我是想看看你手裏攥着的那個東西。”林虎說着,快速走到張大身後,扣住了他的手腕:“方才管家叫人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片假山後面,出來時,手便攥到了一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手中攥着的正是張彬的那隻翡翠扳指。”
林虎說着,掰開了張大的手。果然,在他的掌心裏發現了那隻翡翠扳指,且扳指的表面還有些油污。
“張嬷嬷看看,這可是你張家的扳指?”
張嬷嬷走過來,拿起扳指仔細看了看,突然發瘋一樣的抓住了張大:“是你,是你殺了我的兒子。你這個貪心的賊,你就是圖這一隻扳指是不是?”
“我沒有!”張大一邊招架,一邊躲閃:“你這個瘋婆子,你可不要亂說話。我好端端的殺你的兒子做什麽。我,我隻是一時鬼迷心竅,拿了你兒子身上的東西罷了。況且,這東西成色不好,就算典當,也不值幾個錢。”
“是你,就是你殺了我的兒子,我要你殺人償命。”
張嬷嬷還在不依不饒,雙手更是将張大臉上抓出幾道血痕。張大礙着官差都在,隻能任由張嬷嬷抓撓,不敢過度的反抗。
林虎瞅了一會兒,就給旁的捕快使眼色,讓人将這二人給拉開了。同時,也讓管家将其餘人等遣散。
“說說吧,你是怎麽拿的這扳指?”
“還能怎麽拿,用手拿的呗。我當時瞧着他已經死了,這東西戴在他手上也是浪費,與其讓這扳指跟着他被埋進黃土裏糟蹋了,倒不如借給我應應急。”張大捂着臉,有些潑皮的說道:“與我一起擡屍體的那三個人,到了義莊便急匆匆離開了。我瞧着四下無人,就将這扳指從他手上給扯了下來。官爺,我承認,我的确有些貪财,也的确是從張彬手上取了這隻扳指,但我絕對沒有殺張彬。真的,張彬死的時候,我真的守在老娘身邊,我家左右鄰居都是可以作證的。”
“你說的這些我都會查。”林虎招招手,将張大帶到了一旁,“我再問你幾句話,你若是好好回答,到了府衙,縣太爺那邊我也會幫着你說話。”
“還……還要見縣太爺?那扳指,不是已經被張嬷嬷給奪去了嗎?我這辛苦一場,也沒落下什麽東西啊。”
“見與不見,還不是我說了算。”林虎給張大使了個眼色:“我問你,這張彬在秦府可有什麽不對付的人?”
“不對付的人?官爺的意思是……”
“你跟我裝什麽糊塗,我問你,你覺得秦家誰最有可能殺死張彬?”
張大掰了掰指頭:“這可多了。”
“多了?”
“多了!官爺你别看這張彬是個讀書人,可性子古怪,總仗着自己多讀了幾本書,多識得幾個字,就有些看不起人。還有那個張嬷嬷,也挺看不起人的。據說,他們張家以前也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可張彬爹不争氣,愣是将一個偌大的家業給敗了。
這敗了就敗了,可骨子還是瞧不起咱們這些窮人。就拿往日采買來說吧,我總想着跟那張彬一起,大家夥兒都省事兒還能結個伴兒,可被這張嬷嬷瞧見了幾回之後,就開始陰不陰,陽不陽的說話,話裏話外的總嫌我身份低,帶壞了他兒子。
哦,對了,還有一個情況,我覺得官爺您也可以注意一下。這張嬷嬷跟她兒子的關系,沒她自個兒說的那麽好。”
“你的意思是他們母子之間有間隙?”
“這母子之間,哪都能一團和氣呢。我跟我娘也吵架,但不像他們那樣似的,一吵架就跟見到仇人一樣。我親耳聽見的,聽見這張嬷嬷對張彬說,與其讓他被别的女人給毀了,倒不如她自己拿把刀給殺了。”
“張彬被别的女人給毀了?”
張大回頭瞧了眼,壓低聲音道:“就是秦家小姐。這秦家小姐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放着那麽多的少爺公子不要,偏偏就喜歡上了這個張彬。按說,小姐能夠看上張彬是他們張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是别人巴望都巴望不來的好事兒。可偏偏,這張嬷嬷不那麽認爲,她認爲是秦家小姐耽擱了張彬的前程。”
“秦家小姐耽擱了張彬的前程……這話又怎麽說?”
“我這也是聽旁人說的,據說張彬以往讀書讀的還不錯,可自從跟秦家小姐處到一起後,這書就不怎麽讀了。因爲這件事,惹得張嬷嬷十分不高興,甚至還罵張彬。說若是他中了狀元,京城裏多少大家小姐不是由着他挑,幹嘛爲了一個行爲不端的秦書瑤毀了自個兒的前程。”
“秦家小姐行爲不端?”
“這秦家小姐平日裏看着倒是端莊的很,可私下裏似乎特别偏愛跟那些雜役們處到一塊兒。據說,在張彬之前,秦家小姐還有個相好的,也是府裏幫着幹活的小厮。你說,這樣的好事兒,我咋就沒遇着呢。”
張大說着,還賊兮兮,暧昧的擠弄了兩下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