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如意笑眯眯地看着碧桃問了句:“你覺得兇手是這個表小姐嗎?”
碧桃張嘴,剛想說是。眸光對上刑如意的,稍微遲疑了一下,福福身說:“這種事情,碧桃哪敢胡說,隻是覺得往日裏表小姐對我家小姐甚是不好,所以才會有那番猜測的。”
“你說的這些情況,捕快大人們都會去查的。”
碧桃聽到這話,一個轉身,直接沖着柳生跪了下來:“求捕快大人一定要爲我家小姐伸冤,我家小姐真是太可憐了。碧桃自小就跟在小姐身旁,最是知道小姐的爲人。不管是咱們府裏的,還是府外不認識的,小姐對他們都很好。小姐不應該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們會查的,你先下去吧。”柳生點頭。
碧桃抿着嘴唇看了柳生一眼,起身,低垂着頭走了出去。
“你在懷疑她?”
碧桃走後,柳生低聲問着刑如意。
“秦小姐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與外人結怨的幾率不大,被謀害緻死的幾率就更小。尤其,還是在閨房這種私密的地方,尋常人更是入不得。能夠悄無聲息将夾竹桃花的花粉摻到小姐胭脂當中,還能在小姐死後,淡定的将那些劣質胭脂塗抹在她的臉頰上,兇手必定是與小姐相熟,并且對秦家十分了解的人。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從容的做完這一切,而不被人懷疑。
秦夫人、表兄妹、碧桃,以及與秦小姐往日裏相熟的那些人,都在我的懷疑範圍内。我,可不單單隻是懷疑碧桃一個哦。”
“秦小姐的死因是什麽?”
“應該是慢性中毒。”刑如意折返床邊,将一枚銀針刺入小姐皮膚之内。銀針略呈黑色,但顔色尚淺,與中毒而死之人又有些區别:“有人在小姐的餐食中下了慢性的毒藥,而且還不止一種,且對方對毒藥分量的把控十分嚴格,所以毒素是在緩慢的積累。在這種情況下,中毒之人是不會有任何察覺的。可我仍覺得有些奇怪,依照小姐體内的毒素含量來看,應該還不至于被毒死啊。”
“不是被毒死的?”
“我需要再詳細查驗一下,麻煩你讓這些捕快先退出去。”
刑如意一邊說着,一邊動手去解小姐的衣衫。柳生隻看了一眼,便揮手讓門口守着的那些捕快向外退去,同時自己也将身子背了過去。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刑如意才将秦書瑤的衣裳穿戴好,面向柳生說了句:“好了!”
“找到了?”
“找到了!”
“秦小姐真正的死因是什麽?”
“是這個。”刑如意指了指秦小姐的鼻孔:“剛剛,我用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将秦小姐從頭到腳,從裏到外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最後,在她的鼻腔中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原本不應該存在在她鼻腔裏的東西。”
“什麽東西?”
“蛇毒!”
“蛇毒?不是夾竹桃桃花的花粉嗎?”
“不是,至少導緻秦小姐直接死亡的原因并不是夾竹桃的花粉亦或者是别的慢性毒藥。我方才說過,府中的确有人給秦小姐下了毒,但對方要的是秦小姐在悄無聲息當中自然而然的死掉,而并無像現在這樣,引起官府的注意。依着秦小姐體内的毒素含量,頂多一年,她就會因爲毒素積累過重,引發身體多器官的病變,從而在衆人的見證下,一點點慢慢病死。可,秦小姐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蛇毒給毒死的。
喏,兇手應該是将蛇毒沾在了類似我手中銀針這樣的兇器上,然後趁着秦小姐熟睡的時候,将銀針刺入了小姐的鼻部,讓毒素侵入小姐的體内。因爲是鼻部用毒,而且分量很小,所以略微拖延了一些小姐毒發的時間。
哦,對了。小姐毒發身亡的時候,兇手應該就在房間裏。不管是什麽毒藥,當中毒者出現毒發的症狀時,都會有一些外在的表現,例如,鼻孔流血,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什麽的。你看這裏,在小姐鼻部下端,有一些被摩擦的痕迹。這些痕迹很輕,在小姐剛剛死亡的時候是看不出來的,但随着屍體的變化,這些痕迹也就跟着浮了上來。
秦小姐在毒發的時候,應該出現了流鼻血,鼻子難受的症狀,所以她曾用自己的絲帕擦拭過,而兇手在小姐毒發身亡之後,也曾用這塊絲帕做最後的處理。一個标準的閨閣小姐,身上是不可能不帶絲帕這種東西的。
還有,兇手十分小心,并且刻意地布置過現場,但再小心的兇手,也會有出現纰漏的時候。在小姐的袖口,我發現了這些血迹。”刑如意将秦小姐的右手衣袖向上翻起一些。“絲帕不再房内,應該是被兇手帶走了。至于兇器,兇手當然也不可能留在現場。這會兒,估計就算捕快大哥們想找,也找不到了。”
“這麽處心積慮的殺人方法,我還是頭一回看見。”
“我也是頭一回。殺人兇器沒了,殺人疑犯又太多,我估摸着你們這個案子不好查。”
“那就一個一個查,我相信天理昭昭,沒有理由找不到他。”
“看在柳大人如此認真辦案的态度上,我就多給你提供一些線索吧。
這第一,殺死秦小姐跟侮辱秦小姐屍體的可能是兩個人。兇手極有可能是個男人,而且還是與秦小姐相熟的男人。因爲隻有男人,才能在秦小姐死後,将她帶到梳妝台前,并且将其做成意外身亡的假象。
府中女子,應該沒有這個心理素質,以及相應的體力,而且我剛剛查驗的時候發現,秦小姐已非完璧。柳大人應該還記得方才碧桃說的話,她說小姐并沒有相好的對象。所以這件事,有些可疑哦。
至于我剛剛說的第二個人,原本我懷疑她就是兇手,而且是利用胭脂水粉殺的人。可現在,我推翻自己剛剛說的結論。這一,自然是秦小姐真正死亡的原因。二,秦小姐死後被人刻意僞造過現場。三,在閨房之内,并沒有見到那盒劣質胭脂,說明這盒胭脂是這個人随身攜帶的。将秦小姐的臉塗抹成這個樣子,可能也隻是她的臨時起意。但,不管如何,這個侮辱秦小姐屍體的人,都是與秦小姐有些過節的。
那位表小姐雖然可疑,但依着她的身份地位,應該不會用這些劣質的胭脂水粉,建議柳大人還是重點查一查府中的丫鬟,尤其是能夠自由出入小姐閨房的,平時地位不高,收入不多,卻十分愛美的粗使丫頭。”
“我知道了。”柳生走到門後,直接将門打開,低聲與候在門口的捕快說了幾句。
到了傍晚時,那個侮辱秦小姐的丫鬟就被找到了。
丫鬟名喚珠珠,是府中專門負責漿洗衣裳的粗使丫頭,年方十七,性子有些乖戾,但平日裏做事情還是相當麻利的。
秦小姐的衣裳,多是由珠珠負責漿洗,每隔兩天洗送兩次。秦小姐遇害這天,正好是珠珠送衣裳的日子。她敲了敲門,見沒有人應答,就自己帶着衣裳走了進來。
與往常一樣,她直接推開小姐閨房的門,将洗好的衣裳放在了門後右側的那個櫃子上。正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就瞧見小姐隔着珠簾,趴在梳妝台上,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她吓壞了,趕緊低頭賠罪,說不知道小姐就在房内。
等了半響,卻不見小姐回應,心中好奇,就大着膽子走到跟前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小姐死了。
她心中害怕,又擔心惹上麻煩,原本想要趕緊離開的。可目光停留到小姐臉上時,不知怎麽就生了那樣的心思。于是用随身攜帶的胭脂,在小姐的臉頰上塗抹了兩塊兒,跟着退出小姐的閨房,掩好門後就走了。
珠珠發誓,她去給秦小姐送衣裳的時候,秦小姐已經死了,而且死的時候,眼睛還是睜着的。她心裏害怕,就用手将小姐的眼睛給合上了。她說,她隻做了那麽一件事情,就是給小姐臉上塗抹了一些胭脂。
林虎将珠珠的口供拿給刑如意看,刑如意隻瞄了一眼,就點了點頭:“她的确不是兇手,應該隻是像她自己說的,給秦小姐的臉上塗抹了劣質的胭脂。”
“一個丫鬟,看見自家小姐死了,不趕緊去通知老爺夫人,竟然還有心思給小姐臉上塗胭脂,這丫鬟腦子是不是有病?”
“不是腦子有病,而是心裏有病。”刑如意指了指珠珠口供中的其中一句:“你看這裏,珠珠說,她原本是想要離開的,可目光停留在小姐臉上時,不知怎麽就生出了那樣的心思。那樣的心思,指的是往小姐的臉上塗抹胭脂,并且是塗得很難看的那種。這說明,她打從心裏不喜歡小姐的那張臉。不喜歡的原因,可能是因爲小姐長得比她好看。
我雖沒有見過這個珠珠,但想來容貌應該一般。若是單純因爲小姐長得好看,就侮辱小姐的屍體,顯然有些不合常理。所以,在這不合常理的背後,一定還藏着一個合乎常理的理由。珠珠極有可能喜歡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極有可能喜歡小姐。所以,珠珠才會做這些事情。”
“一個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