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知道是誰。”新姨娘忽然開口道。
“你說什麽?”刑如意沒有聽清,看着新姨娘飄飄忽忽的影子。
她被白羽施法困在畫卷之中,又被畫中那些人吸取了不少的鬼氣,雖被救了出來,可鬼氣打傷,若不能及時返回地府,便會在這陽世煙消雲散。
“奴家知道是誰想要害死奴家。”新姨娘面色黯然:“原本以爲,奴家與他們已經成了同路人,且腹中還懷着他的骨血。無論是看在雙方之間的感情,還是腹中孩子的面上,奴家都會幫其保守秘密,而他們也會好好待奴家。如今看來,倒是奴家把事情想的過于簡單了。”
“你說的他們究竟是誰?”
“王家老爺還有奴家腹中孩子的爹爹。王家老爺是誰,這個就不用奴家說了。這另外一人,奴家隻知道姓吳,與當朝的李家有些姻親關系。據說,在洛陽城内也是可以橫着走的。”
“姓吳?”刑如意仔細回想了一下,在洛陽城中,似乎沒有那個“吳”姓是可以橫着走的。
“口天吳,還是那個武?”
“他與奴家說的是口天吳,但這些男人,在面對着奴家這些身世飄零的女子時,口中所言未必都是真的。隻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罷,奴家所求的也不是他那個姓氏之後的榮耀,而是他肯一心一意對待奴家,能讓奴家後半生有個依靠。”
“眼下看來,你似乎是所托非人。”
“夫人說的不錯,奴家的确眼拙,最終還是認錯了人,誤托了終身。”
新姨娘低頭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死奴家一個也就罷了,活不該連這腹中的孩子也給連累了。罷了罷了,此生波折,總歸是要了了。但願,不再有來生,不再受這些苦楚。”
“此生受苦,來世未必不好。新姨娘你,何苦如此執着。”
“奴家膽小,奴家怕了。”新姨娘擡起那雙受傷的眸子:“有件事,奴家想要告訴夫人。”
“就是你剛剛所說的,幫他們隐瞞的那件事吧?”
新姨娘點了點頭,将埋藏在心裏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待最後一句說完,她的魂魄也跟着消亡了。
王家鬧鬼的事情,終于結束了,擱在刑如意心裏的那些疑惑,也都一一被解開了。隻是,結局讓她有些開心不起來。
客棧裝修終于提上了日程,參照狐狸的意見,刑如意将客棧分爲了兩個部分。一層,還是做自己的老本行,開了家如意胭脂鋪的連鎖分店,由原來客棧的掌櫃做分店的負責人。
店内一應貨品,還是延續之前的配方,至于原料的采買,也都交給掌櫃的全權負責。好在,永安城裏各類原材料都不少,至于那些稀罕的,就隻能勞煩自家相公跑跑腿兒了。
二層,開了間小小的藥坊。開業前期,會由刑如意和狐狸親自坐診,晚些時候,他們會挑選合适的大夫過來。這藥坊,算是專門給城裏看不起病的窮人設的,除了免收診金之外,所有藥材也均是低價供應。
藥坊交給了客棧原本的小夥計打理,除了小夥計,刑如意還特意找到瞎眼婦人,将她的孩子也帶回了客棧,帶藥坊開業之後,就讓那孩子跟在大夫身邊做個學徒。
客棧後面荒廢的小院,也被刑如意一并買了過來。說是買,倒也跟沒花錢一樣。重新裝修之後,作爲自己和狐狸在永安城臨時的落腳點。倘若他們離開,就将這院子,當做是胭脂鋪和藥坊的員工宿舍。
喬遷新居那日,小盛子帶着段娘來了,同行的還有王府的管家。
這是刑如意第一次見到王府的管家,與想象當中有些不同。印象中的管家,多是清瘦的,精明能幹的。即便外表看不出,眼中也會透着一縷精光。可眼前這位管家,看起來比小盛子更養尊處優一些,單是露在袖口外面的那隻手,就不像是勞心勞力的。
其次,是他的相貌。按照之前的說法,王府的這位管家,與那位王家老爺年歲相當,但眼前這個人,看起來倒像是過了五十歲,一臉的皺紋和褶子。若非刑如意先注意到的是他的手,當真以爲他就是一個老頭子。
“如意,你我是朋友,有些話,我就不繞着彎子說了。這是此地王府的管家,姓吳,早先也是我在洛陽的故交。他前陣子得了一種怪病,無緣無故就迅速蒼老了起來。
原本,我是不想來打擾你的。可聽說,你在這永安城裏開了一間藥坊,而我又深知你的醫術精湛,更擅長治療各種疑難雜症,所以才帶他過來,讓你幫着給瞧一瞧。看看可有法子治療他這未老先衰的怪病。”
“王府的管家,姓吳?倒不知管家先生是那個吳?”
管家看了小盛子一眼,說:“口天吳。”
“口天吳。”刑如意起身,走到門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刑如意的确會醫一些奇奇怪怪的病,但是先生的病卻醫不了。”
那位吳管家還沒有開口,小盛子就急切地說着:“如意你都還沒有看,怎麽就知道醫不了。若是連你都醫不了,這天下怕是也沒人能夠醫好這怪病了。”
“小盛子你誤會了,倒不是我不想幫這位管家先生看診,也并非是我醫不了這怪症,而是這位吳管家誠意不足,并非真心前來求醫問藥。”
“這話怎麽說?”
小盛子心虛的看了一眼吳管家,吳管家則蹙了蹙眉,看着小盛子問了句。
“方才這位女大夫喊你什麽?”
“小盛子。”刑如意重複了一遍:“怎麽,我的叫法有什麽不對嗎?自很多年前,我便是這麽叫他的。”
“盛大人也允許嗎?”
吳管家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看向刑如意的眼眸裏多了幾分探尋。
“故交,很多年的故交。”小盛子解釋着:“我與如意相識的時候,還不是如今的盛大人,隻是洛陽城中一個不起眼的小捕快。我的這些過往,你也是知道的。隻不過,你不認識如意罷了。”
“那他呢?他是否也認識這位如意姑娘?”
“也是見過的。”
小盛子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至于那個他,刑如意不用問,也知道是誰。
“管家先生若是想要如意看診,就請實話實說,若不想看,門就在這裏,先生随時可以離開。還有,不要試圖用先生的身份來壓如意。你可以問問小盛子,我刑如意是那種會怕的人嗎?”
“我姓武,那個盛唐人都知道的武。夫人還想問什麽?”
“沒什麽,但凡怪病,也都有個源頭,不可能真的無緣無故。管家先生,可否将實情告知?”
“我們王家的事情,想必夫人也都聽說了。我是府内的管家,先前三夫人的後事也都是經由我一手操辦的。說起來,這事情也有些蹊跷。當日下葬時,我的一塊随身玉石不小心被挂落到了墳坑裏。我當時着急,便顧不得什麽,自己先跳了下去。當時,三夫人的棺木也已經放了進去,起身時,額頭不小心撞到了棺木,蹭破了一些皮。待回到府中之後,那破皮的地方便又痛又癢,沒幾日,周圍就起了變化。”
管家說着,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先是破皮周圍的皮膚松了很多,緊跟着,臉上的皺紋和褶子就一天比一天多了起來。再然後,我就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模樣。”
“皮膚破損引起面部早衰,看來管家先生這病的确生的蹊跷。”
“早前聽盛大人提起過夫人,說夫人你見多識廣,倒不知我這怪病,夫人可能醫治?”
“最早傷在哪裏,我要先看看。”
刑如意說着,走近了那位管家。管家低頭,指了指自己右側的額角。待刑如意走近時,他的目光卻禁不住落在了刑如意的身上。
“咳!”小盛子在一旁咳了聲,“管家。”
管家将頭低了下去,目光随即落在了地上。可方才那一幕,沒有逃過現場任何一個人的眼睛,狐狸更是氣惱的很。雖透過這管家的目光,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卻沒想到,他竟敢當着自己的面,當衆偷窺自家夫人雪白的頸子,甚至那下流的目光還順帶着溜到了别的地方去。
狐狸想着,這管家的眼珠子,該摘下來洗洗了。事不宜遲,今晚他就再去王家走一趟。
管家不知道狐狸心中想的,若是知道,他一定後悔方才的行爲,也一定會當衆解釋一下。他之所以将目光停留在刑如意的身上,除了她的肌膚盛雪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他脖頸間挂着的一樣東西。
那東西,與他送給旁人的一模一樣。
“你這怪病,的确是由這傷口引起的。”刑如意拍拍手,向後退了半步:“隻可惜,管家先生方才的話也是真假參半的。你并沒有将全部的實情告知。你額上的這個傷口的确是碰到的,也的确是擦傷,但卻不是被棺木碰到的,而是被一棵長在墳墓旁邊的樹枝給劃到的。”
刑如意剛剛說完,管家的臉色就變了。他壓低聲音問道:“夫人如何曉得?”
“很簡單啊,因爲那種樹,我見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