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如意走到窗邊,将窗戶輕輕推開一條縫,透過那條縫隙向外看去。
一盞燈籠,在夜風中晃晃悠悠朝着素娘的閨房而來。
聽腳步聲,似隻有一個人,可再看時,卻分明看到了兩個影子。走在前頭的是一個身高與黑袍人相仿的年輕人,而後面跟着的卻是一個伛偻着腰的看不清楚眉目的,走路略有些蹒跚的老人。
“那個,就是你們的姑爺?”
邢如意問着,放下了窗子,将目光落在小環的臉上。
小環一臉緊張的點着頭。“沒錯,就是我們家姑爺。平常,若是姑爺來看小姐的話,基本也都是在這個時間。”
素娘點了點頭,表示小環所說都是真的。
“那跟在他後面的那個是誰?”
“管家!府中新的管家。姑爺說是他的遠房親戚。老爺不在了,小姐凡事又做不了主,所以府中的事情,大多由姑爺一個人說了算。”小環似乎很不喜歡那個管家,言語間帶着一些嫌棄的味道:“那個人,又老又醜,平日裏更是鬼氣森森的,看誰都是一副那樣的眼神。偏偏,姑爺就是信任他。”
“遠房親戚嘛,信任是自然的。”邢如意回到了房子中間:“往常姑爺來都會留宿嗎?”
素娘的臉一下子紅了,有些不自在的看向黑袍人。
小環雖有些不知情,可看到素娘的臉色,也隐隐覺察到了什麽,忙擋在了素娘的跟前,擺擺手說:“沒有沒有。姑爺雖每日都來,但從未留宿過。起初,是姑爺自己不願意,爲此小姐還跟他起過争執,甚至一度懷疑姑爺是不是有了旁人。再後來,就是小姐自個兒不願意,因爲姑爺強行留宿的事情,小姐還鬧了好幾回。到了後來,大家似乎也都默認了。”
“默認了什麽?”
“默認了姑爺和小姐隻是表面上的夫妻。”
“他剛回來的時候,我錯将他認爲是自己的相公。他不肯碰我,甚至不肯與我單獨相處,我自然疑心别的。後來,我知道了那些事情,知道了他并非我的相公,我哪裏還肯與他發生那些親昵的舉動。好在,他人雖是假的,卻也不曾在這些事情上強迫于我。加之,這些年,我小心翼翼的防着,倒也安然。”
“難爲你了。”黑袍人愧疚的看着素娘。
小環一臉迷糊,轉頭看向自家小姐問了句:“什麽假的,真的。還有小姐,他們究竟是誰啊。”
“這些事,往後我再與你解釋。你快出去看看,看看他們走到哪裏了。”素娘說着,将小環從房間裏給推了出去,然後推開另外一扇窗子,指着外面道:“這是通往後院花園的路,你們快從這裏出去。”
“素娘莫急,今日來,就是爲了解決你們的事情。”
“解決我們的事情?”
“對呀,解決你和你家夫君的事情。”
邢如意笑着,給狐狸遞了個眼色,然後兩個人走到門口,直接大大方方的将房門給拉開了。門外,小環還在拼命的給他們使着眼色。邢如意微微一笑,說了句“不礙事”就将小環也給推進了房内。
那盞燈籠飄飄忽忽地,眼瞅着就要到了跟前。邢如意用肩頭輕撞了一下狐狸問:“是人嗎?”
“非人!”
“哦,那就是妖了。”
“是妖。”
“能瞧出是個什麽東西嗎?”
“蛇。”
“蛇?”邢如意一下子想到了玉芳樓裏的小青:“跟小青是一樣的?”
“不!小青隻是一條水蛇,眼前這個卻不一樣。”
“哦,我明白了,這是條毒蛇。那跟在他後面的那個遠房親戚呢?”
“貓妖。”
“蛇跟貓。”邢如意做思考狀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這兩樣東西碰到一起,仿佛讓我想到了什麽。”
“想到了什麽?”
“胡桃寨,劉家豆腐坊劉青唯棺木上留下的那幾道痕迹以及劉掌櫃窗前木棍上沾染的硫磺。還有,劉掌櫃說過,在劉青唯墜樓的當晚,他曾見過一個妖怪,但顯然,那個妖怪并非咱們眼前的黑袍人。他雖是半人半妖,但身上的妖氣除了服用那些藥物之外,還有一部分是那小青私自渡給他的。說白了,他本身沒有那麽大的能耐,倒是眼前的這位假姑爺,很像劉掌櫃口中所說的那隻妖怪。喏,你看,他今晚穿着的也是一件墨綠色的袍子。”
“我家夫人還不笨。”
“廢話。”邢如意白了狐狸一眼:“喏,一人一個如何?我好久都沒跟妖怪打過架了。”
“行,蛇妖是我的,貓妖是你的。”
“爲什麽?”
“因爲貓妖的道行淺一些,至于蛇妖,還是交給爲夫處置吧。”
“OK!”
邢如意做了一個OK的手勢給狐狸,再看時,狐狸已經跟那隻蛇妖纏鬥到了一起。不!與其說是纏鬥,倒不如說是狐狸在逗着那隻蛇妖玩耍,迫使他盡快的顯出真身來。
提着燈籠的貓妖,似乎有些糾結,一方面他想要去幫自己的主人,另外一方面卻又在盤算是不是先将邢如意給拿下了。貓,都是極具靈性的。方才,他已經看到了邢如意與狐狸站在一起,且也嗅到了從狐狸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力量,他心裏很清楚,自家主人并非狐狸的對手。眼下,似乎隻有制服住了邢如意,才能解決主人的困境。
“怎麽樣?心裏可有盤算出一個答案來了?”邢如意沖着貓妖勾勾手指頭:“喏,先聲明啊,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打過架了,要是待會兒打起來,你可得讓着我點兒。”
話音剛落,貓妖便喵嗚一聲撲了過來。邢如意眯眼站着,卻聽到身後房間裏傳來小環與素娘的驚叫聲。
趁着貓妖尚未撲到跟前,她快速回頭對黑袍人說了句:“關上門窗,小心吓壞了你家娘子。另外,讓你家丫鬟小聲點兒,這個場景,難不成你還想要整個府裏的人都來旁觀。”
黑袍人沒有應聲,但手腳卻極快的将素娘和小環拉到了房間的另外一側,然後飛快的關上了門窗。
貓爪從邢如意的耳旁抓過,邢如意啧啧了兩聲,看着貓妖的眼睛道:“果然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扒拉劉青唯的棺材想要做什麽?難不成,你也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打赢了我,我就告訴你,喵嗚~”
“跟叫春兒似的,可真難聽。”
邢如意說着,瞬間喚醒了藏在自己體内強大的鬼力,然後一把抓住了貓妖的脖子,迫使他在瞬間就顯出了黑貓的模樣來。
“你是冥界的人?”
“很遺憾,我不是!”
邢如意說着,用力掐了一下貓妖的脖子。老實說,她也沒想到自己一出手就能這麽順利,一下子就遏制住了貓妖的要害。原本,她隻是想要扣住他的肩膀,控制住他向自己攻擊的速度罷了。沒想到,這卻是一隻中看不中用的老貓,看似危險,實際上卻沒有多大的能耐。
她有些後悔,後悔将那隻蛇妖讓給了狐狸,害她連架都不能好好打。
“好了,我已經打赢你了,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
貓妖喵嗚的叫了幾聲之後,頹廢的垂下了腦袋。
“我原本隻是一隻野貓,平常就藏在劉家豆腐坊裏,靠着在豆腐坊裏尋些吃食過活。可劉家那棟二層小樓似乎與别的地方不同,那裏蘊藏着一股很奇怪的能量,總是吸引我過去。後來,日子久了,我就發現我跟别的貓有些不大一樣。”
“那是因爲劉家豆腐坊那棟二層小樓被人動了手腳,有人在樓下埋了一隻死貓,改變了整個劉家的風水格局。你,隻不過恰巧被影響了。”
“我隻是一隻野貓,那裏懂得你說的那些,我隻知道那些力量對我而言具有異常強大的吸引力。可後來,我發現了一個更好的東西。”
“劉青唯的屍體?”
“對,就是那個姑娘的屍體。我覺得蘊藏在她身上的能量更強大,于是就想要接近她。”
“然後呢?”
“然後我就碰到了主人,他将我帶到了這裏,并且給予了我可以幻化成人的能力。”
“那你那個主人呢?”邢如意努了努嘴:“你知不知道他又是爲何隐藏在胡桃寨的?”
“我爲什麽要告訴你?”貓妖掙紮了一下。
“因爲你沒得選擇啊。”邢如意收緊了一下手:“你可以選擇效忠你的主人,不過下一秒,你就會變成一隻徹頭徹尾的死貓。還有,當貓也要懂得審時度勢,你看看你的主人,他很快也會變得跟你一樣了。”
貓妖掙紮着朝蛇妖的方向看了眼,将頭垂了下去:“我隻知道主人受了傷,需要療養,别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受傷?”邢如意眯了眼,“嗯,看樣子,的确像是受了傷。”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可以放了我嗎?”
“再仔細想想,說不準,你還有忘記的,沒說的事情呢。”邢如意的手稍微松了一下,給貓妖一個可以喘息的機會。
貓妖的眼珠子轉了兩下,然後道:“我家主人在沒有受傷之前可能是個道士,因爲他把我從劉家帶走的時候,直接去了一個道觀。隻不過,那個道觀已經相當的破落,裏頭也沒有活的小道士。還有,在主人房間裏,我曾見過一副女主人的畫像。”
“女主人的畫像?”邢如意往身後的房間看了眼。
“就是夫人的,還沒有出閣時夫人的畫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