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的目光剛剛斜過來,邢如意就開口了。
“沒錯,是中毒,而且還是一種很特殊的蛇毒。”
“蛇毒?”老人的兒子急了:“大夫的意思是,我爹是被蛇給咬了!”
“被蛇咬到舌頭,這樣的幾率也太小了吧?”林虎在一旁搭話,順帶着彎腰也朝老人的口腔裏看了眼。
“不是被蛇咬的。用林虎方才的話說,這好端端的人,被蛇咬到舌頭的幾率也太小了些。若是無毒的蛇,就算咬了,也沒什麽關系。若是毒蛇,沒有解藥,就隻能等死。偏偏,大叔的情形介于這兩者之間。就目前來看,大叔的确是中了蛇毒,但這蛇毒卻很蹊跷,隻是讓大叔的舌頭一點點腐爛,卻沒有要他的性命。如此神奇的蛇毒,以往倒是從未見過的。”
“那我爹還有救嗎?”
“有救,但這舌頭我是救不回來了。”
“這個不用大夫你說我心裏也明白。我爹這舌頭已經爛到根兒了,莫說是女大夫你,就是華佗在世,神仙下凡,也是沒辦法的。眼下,我隻求着能讓我爹少受罪,能安安生生的吃頓飯。”
“我明白了,我需要一些東西,麻煩這位大哥去準備一下。”邢如意說着,将目光轉向林虎和柳生:“麻煩兩位也出去一下吧。這個治病的過程,可能會引起兩位的極度不适,除了我家相公之外,我不希望有别的人在場。”
“我們也是别的人嗎?”林虎指了指自己和柳生。
邢如意點頭。柳生倒是沒有說什麽,直接拉着林虎出去,還順帶将門給關上了。
見所有外人都已經離開,邢如意松了口氣,用頗爲依賴的目光看着狐狸:“拜托,求你,救救他吧。這大叔也蠻可憐的。”
狐狸無奈的歎了口氣,伸手捏了捏邢如意的臉頰:“你怎麽斷定我就能救他?方才說大話的時候,你可有問過我這個做夫君的意見?”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邢如意抱着狐狸的胳膊撒嬌:“你家娘子敢随便說大話的毛病還不是被你給慣出來的,誰叫夫君你那麽厲害。我都想不出,這天底下有什麽事情是夫君你不會的。”
“恭維我?”
“不!這是絕對的崇拜和贊賞。”
邢如意眨巴眨巴眼睛,想象着此時此刻她的眼睛裏全都是小星星。
狐狸笑了,語氣卻是一貫的寵溺:“如此說來,倒還真是我的錯。不過,從今往後可不能再這樣了。你家夫君,遠沒有你想的那麽厲害。萬一砸了,你又該如何收場?”
“不收場呗,爲什麽一定要收場?華佗看病,還有看不好的呢,況且我還不是華佗,隻是一個半路出家的蒙古女大夫。”
邢如意左右兩隻手各伸出兩根指頭,置于腦袋兩側,俏皮的勾了勾。此時的她看起來,不像是胭脂鋪裏的那個女掌櫃,倒像是一隻可愛的兔子。
有個不管不顧隻顧惹禍的妻子,做丈夫的,也隻能無怨無悔的幫着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狐狸走到老人跟前,先用手在老人眼前輕輕一拂,老人便合上了眼睛。跟着變出一把鋒利的刀子,拉開了老人的喉嚨,仔細查看着老人被毒液侵蝕的部分。
“怎麽樣?大叔還有救嗎?”
“用你的話說,能救,但這輩子都不可能說話了。”狐狸指着老人的咽喉部位:“這些地方都已經爛掉了,我可以用法術将這些東西給清除掉,也能用法術吊住他的性命。不過,時間隻有一年。”
“一年也夠了吧。若我們放着不管,就大叔眼下的情形,頂多也就能再撐個三五日的。”
狐狸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動手,将老人喉嚨處被毒液腐蝕的地方全部給拿了出來。邢如意一反常态,變得格外安靜,托着下巴蹲在一旁,認真仔細的觀看着。待狐狸結束,用狐狸毛變出的絲線對老人的傷口進行縫合的時候,她才悠悠地說了句:“若我們凡人的大夫都有你這般厲害,生病的人,不知道要少受多少的罪。”
“這不是醫術,這隻是法術。醫術是救人的,法術雖也能救人,但卻治标不治本。用江湖上的話說,這其實是一種障眼法。”
“我倒不覺得這兩者有什麽不同的。學醫的也不是什麽病都能治。你去過我的那個時代,應該知道,在我的那個時代,有一種特别麻煩的病,叫做癌症。患了癌症的人,都要接受化療,服用各種各樣副作用極大的藥物來控制體内癌細胞的擴散。我那時候就想,如果有一天,人類醫學可以進步到像廣告一樣,随随便便就能把裏頭的癌細胞擊破,殺死,把那些病變的部分給拿出來,患病的人一定會幸福很多。”
“生老病死,是常态,也是一個輪回。凡人避免不了,我們同樣避免不了。你們要遭受病痛之苦,我們也有我們的劫要渡。就算做了神仙,脫離了生死輪回,也還有天命所限。神仙、妖魔、凡人,沒有一個是能真正超脫的。”
“你怎麽也說出這樣的話來了?”邢如意好奇的看着狐狸:“該不是被林虎給傳染了吧。”
“傻瓜,我是狐仙,怎麽會受他一個凡人的傳染。”
狐狸将手上的東西放置在一旁,又用法術将手上的污穢給變走了,這才給邢如意使了個眼色,讓她喚門外的人進來。
打開門,隻見三個男人面對面的站着,表情則又各不相同。見到邢如意,反應也不同。老人的兒子,急切的朝房内觀望着,卻不敢随便進去。
林虎則問了句:“這麽會兒功夫就看好了?還是你覺得你也看不好,放棄了?”
柳生見邢如意讓到了一旁,什麽話都沒說,而是直接跨進了房内。
最終,三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些從老人喉嚨裏掏出的東西上。老人兒子失聲痛哭,林虎則皺起了眉頭,将臉轉到了一旁,說了句:“果然不是我能旁觀的。”柳生依舊悶聲無語。
“熱水可準備好了?”
邢如意問老人的兒子。見對方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就直接道:“将這些東西找個地方給埋了吧。另外,将熱水端進來,仔細的爲你爹清洗下傷口。”
“那藥呢?我爹是不是需要服用一些藥物?”
“藥?”
邢如意看着狐狸,剛剛好像忘記了問狐狸這個問題。
“這兩日先不要給你的父親吃食,服用這個藥丸就可以。每日兩次,早晚各一次,用溫水送服。且記,是溫水,不可過熱。”
“多謝先生,我都記下了。”
老人兒子忙接過藥丸,将那些污穢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林虎走到邢如意身旁,小聲地問了句:“怎麽,你家夫君也是會看病的大夫嗎?”
“對呀,我的醫術都是我家夫君教的,厲害吧?”邢如意眯着眼笑,林虎則敬畏的看着狐狸。
在老人家中待了兩天,也從老人“口”中了解到了一些事情。例如,老人的喉嚨是喝了木匠林瞎子給的酒之後才開始爛的。起初,他也沒往林瞎子那邊想,以爲自己是生了病,隻覺得喉嚨裏發癢,灼熱,舌頭疼的厲害。再後來,舌頭就一點一點爛掉了。當時,也有個大夫說過他是疑似中毒這樣的話,但他都沒往心裏去。待到他去找林瞎子問話的時候,林瞎子就已經失蹤不見了。于是,他這才認定,他的舌頭就是被林瞎子給害的,因爲他知道林瞎子的一個秘密。
當年,林瞎子因爲和豆腐坊的劉掌櫃起了争執,心中郁悶,就到酒館裏喝酒。哪知道回家路上竟被一輛疾馳而過的馬車給撞了。因爲酒醉,被撞之後,沒能及時去看大夫,而是在被撞的那個地方睡了一宿。等到第二天被人發現,送到醫館的時候,那條被撞的腿已經壞掉了。
林瞎子從此不僅是林瞎子,還變成了林瘸子。在他心裏,認爲這一切都是豆腐坊的劉掌櫃引起的。于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報複。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聽來的話,竟找了一隻古怪的小貓,趁着劉家新房快要建好的時候,将那隻貓活生生給埋在了劉家的房屋底下。
林瞎子給老人說這話的時候,老人也并沒有往心裏去,直到後來劉家接二連三的出事,他才覺得這些事情都是跟林瞎子有關的。因爲害怕,那陣子,他也不敢再跟林瞎子來往。就那天,林瞎子扛着工具出門的時候,兩個人在村頭遇見了,避閃不過,隻能随意的搭了些話。林瞎子臨走之前,将腰間系着的酒葫蘆給了他,說是從别處得來的美酒,讓他嘗一嘗。他心中毫無設防,就喝了,結果舌頭就這樣沒了。
“那大叔你可是親眼看着林瞎子離開村子的?”
老人先是點了點頭,跟着又輕輕搖了搖,接着用手在空中比劃了半天。
老人兒子解釋道:“我爹說,他喝了林瞎子給的酒,就匆匆回家了。因爲方向不同,所以也沒瞧見林瞎子到底出沒出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