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棺木底下發現了貓抓的痕迹,原本以爲是那隻貓靈作祟,不曾想,竟又在劉掌櫃床前放置的那根木棍上發現了驅蛇用的雄黃,這使得劉青唯的“詐屍案”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劉掌櫃人雖清醒了,也解開了邢如意心中盤踞的一些謎團,但也留下了更多的謎團。爲今之計,似乎隻有等林虎那邊的消息,看看當年那個瞎子木匠是否還住在原地。
足足等了一宿,林虎才攜着一身寒露回來,才剛進門,手裏的佩刀都不曾放下,就快速地說着:“那瞎子木匠的家,我是找着了。不過家徒四壁,什麽有用的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林大人是去打劫的嗎?”
“打劫?我打什麽劫?”林虎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滿臉疑惑的盯着邢如意。
“既不是去打劫的,還管人家家裏是不是家徒四壁,有沒有值錢的東西。若真有值錢的東西,難不成你還要一并帶回來?”
“瞧你這話說的,咱是那樣的人嗎?你是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瞎子木匠的家早荒廢了。我問了他周邊的鄰居,鄰居說得有個十多年沒有見過這個人了。起初,鄰居們看他可憐,還幫着他把家裏打掃一下。可一年一年的過去了,大家夥兒雖不知道這個瞎子木匠去了哪裏,但心裏隐約知道這個人是不會再回來了,于是,也就任由那座院子荒廢了下去。
這若是尋常人出門,尤其是木匠,隻需要帶着自己随身制作木匠活兒的工具。頂多,也就是備些現銀或者銀票在身上,可這木匠家裏,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也就是說,他離開家不是因爲出去做木匠活,而是真正的離開。”
“我就是爲了弄清楚這個才在那邊耽擱了這麽久。我問了許多人,這瞎子木匠走的時候,有沒有人看見,或者在他離開之前,有沒有什麽反常的舉動。可他們都說,沒有。更有人證明,說是瞎子木匠離開那天,他是親眼看着的。瞎子木匠與往常一樣,隻帶了随身的工具,甚至離開村子前,還跟一個相熟的人打了一個不情不願的招呼。”
“那個相熟的人可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但卻問不出話來了。那人得了很嚴重的病,正條舌頭都給爛掉了。”
“舌頭爛了?”
“對呀,我當時不信來着。可他兒子掰開他的嘴讓我看了,那舌頭的的确确是爛了。”
“世間還有這麽稀奇古怪的病?”
邢如意一邊琢磨,一邊朝狐狸看了眼。狐狸輕輕搖頭,表示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病症。
“可是覺得此事也有蹊跷?”
柳生倒是心思更爲細膩一些,見邢如意如此問,便知道這人病情有些古怪。
“是有些蹊跷。”邢如意倒也沒有瞞着柳生的意思:“柳大人若是沒有别的事情,咱們不妨一起過去瞧瞧。我總覺得這瞎子木匠失蹤的有些奇怪。說不準,線索就在這個斷了舌頭的人身上。”
青唯的事情,暫時進入了一個死局。劉掌櫃雖能證實邢如意與柳生的猜測,确認了青唯之死絕非意外,可對于劉掌櫃口中的那個妖怪,目前卻是沒有半點信息。
至于邢如意與狐狸,自然猜得出,劉掌櫃口中的妖怪十有八九便是從那玉芳樓裏來的。隻不過眼下沒有證據,而這些鬼力亂神的話,藏在自個兒心裏就好,不能随随便便說出來。
柳生是真弄不清楚,邢如意和狐狸則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但對于去調查瞎子木匠失蹤的事情卻不謀而合。在胡桃寨随便用了一些飯菜,一行四人,乘坐邢如意的馬車到了隔壁的妯娌村。
“胡桃寨,妯娌村,你們這個地方的地名倒是新鮮的很。”
“都是老輩子傳下來的。”林虎摸摸頭:“我老家的名字才古怪,叫做墳莊。這個墳,不是别的墳,而是墳墓的墳。打小,我就覺得這個名字特别的滲人,等到長大了,别人問我家鄉在哪裏,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唯恐吓着了他們。”
“墳莊?你們那個地方該不會有什麽王侯将相的墓地吧?”
“王侯将相?”林虎差點笑出聲來,見邢如意盯着他看,忙将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沒有沒有,我自小就是那種不太讓爹娘省心的孩子,就我家鄉那個小地方,都給我跑遍了。這王侯将相的墓,我是一個沒見着,沒主的孤墳倒是遍山遍野,一不留神就能踩到一根骨頭。我這膽子,也是那個時候給練出來的。”
“孤墳?”
“嗯,據說很早很早之前,大概有一百年那麽久吧,在我們那個地方發生過一場戰争。至于這誰跟誰打的也鬧不清楚了,時間太久遠了,看過那場戰争的人,也都被埋到土裏了。反正,傳下來的故事裏,那場戰争打的十分慘烈,到最後,對戰雙方竟沒有一個活着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大概形容的就是那個情形吧。再後來,那些人就被随便埋在了那個地方,從此之後,不分你我,也不分敵我了。
有時候想想,也覺得挺沒勁的。這活着的時候,爲了争疆土,争權利,争女人,争金銀珠寶,拼得你死我活。到最後,誰也沒撈着,反而被堆在一起埋了。用佛家的話說,當真是塵歸塵,土歸土,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悲,可歎呐。”
“想不到林虎你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如意你小瞧人了是不是?我這個人吧,沒什麽讀書的天分,但小時候也是上過幾天私塾的。這大道理講得不如你們,但小的道理還是能說一些的。”話音剛落,林虎便指着馬車外的一處村莊說:“就是這裏,就是這裏了。喏,我說的爛舌頭的那家就住在村口,就長着一棵大柳樹的那家。”
柳生趕車,很快就到了那戶人家。看情形,這戶人家并不富裕。老人的兒子正在院子裏砍柴,聽見腳步聲,停下手中的動作,朝着門外掃了一眼。
林虎鑽出馬車,笑嘻嘻地給老人兒子打招呼,邊打招呼還邊指了指馬車裏頭:“我帶了一個女大夫過來,說不準能治好你爹的病。當然,我說的治好,可不是還你爹一個好端端的舌頭,而是讓他不用再受這種爛舌頭的痛苦。”
老人兒子聽了,眼睛先是一亮,跟着又迅速地恢複暗淡。
“林兄弟的好意我心靈了,可是我爹的病,大夫們都治不好。再說,我家裏的情況,林兄弟也都看見了,我們沒錢看大夫,也付不起買藥的錢。”
“别的大夫看不好的病,這個女大夫都能看。我親舅舅,就是胡桃寨開豆腐坊的劉掌櫃,這個你知道吧?那也病了挺長時間的。就這個女大夫,到跟前瞧了一眼,又讓我去開了一些藥,回來喝了一副,人就清醒了。還有,這女大夫心善,看病不要錢。至于這藥費嘛,就當咱們相識一場,我給出了。你要是心裏過意不去,就把你砍柴給我一些,我給我舅舅帶回去,咋樣?”
“林兄弟可莫要開我玩笑。”
“我林虎像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嗎?”
林虎說着,将馬車的簾子給撩了起來。邢如意自馬車裏鑽出一顆頭來,擡手,沖着老人的兒子揮了揮手:“那個,我看病的确不收錢,但也沒有林虎說的那麽神。”
“如意你謙虛啥啊。”林虎說着,就要去拽邢如意。目光撞上狐狸的,讪讪一笑,将已經伸出去的手又給收了回來:“那個,我是個粗人,如意的相公,你别在意,我不是存心冒犯的。”
狐狸輕嗯了一聲,自個兒先出了馬車,然後站在一旁,将邢如意接了下來。
剛入院子,便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且越是接近那間草屋,味道就越重。待進了屋子,邢如意方才确認,剛剛聞到的那股腥臭味,是從患病老人的嘴巴裏傳出來的。
因爲久病,老人已經被折磨的脫了形,不光身上沒有多少的肉,就連臉頰也都凹陷了進去。如其說活着,倒不如說是他想死卻死不了。
“我爹這個病,已經得了十多年了。早些年,我們也是請過大夫的,可各種方法都用了,還是……因爲病在舌頭上,我爹說不出話來,連東西都沒有辦法吃,每天就靠着吞咽幾口稀湯水活命。看他如此痛苦,我這個做兒子的也覺得自己沒用。”
“大叔,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邢如意在一旁輕輕的問。老人躺着沒動,老人的兒子在一旁解釋道:“我爹他耳朵還好,他能聽見。隻不過都熬成這個樣子了,他就是想要回應你也做不到了。女大夫想要做什麽,盡管做就好。不是我這個當兒子的要詛咒自己的爹,而是我爹這個樣子,也撐不過幾日了。”
邢如意沒有說什麽,老人兒子的話雖不中聽,卻是實話。病成這個樣子,若是真去了,反倒是一種解脫。可惜,人的壽命是注定的,不到時候,陰司不敢派人來收,這活着再受罪,也隻能一味的受下去。
“大叔,我要看看你的舌頭,若是有失禮的地方,還請見諒。”
邢如意說着,輕輕掰開了老人的嘴巴。一股濃重的腥臭味撲鼻而來,邢如意強忍着想要作嘔的感覺,仔細觀察着老人口腔内的變化。
“如何?”
林虎與柳生在一旁問道。
“這舌頭是一點一點爛掉的,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沒有十年也有八年。”
邢如意說着,讓老人兒子取了塊幹淨的布過來,将布頭卷起來,在老人口中輕輕蹭了一下。取出來的布頭呈現出恐怖的青黑色。
“這個顔色,看着咋那麽像是……”林虎猶豫地看了邢如意一眼,将餘下的話給卡在了嗓子眼兒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