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牛大力哭的如此凄慘，衆人也心有戚戚，畢竟大家夥都是社會底層，他們的情感是相通的，牛大力這樣的遭遇，他們也是親眼見過的。
這天下自從光武中興之後，便是世家豪族治天下，盤踞在地方上的豪強才是日常管理百姓的主力，而大漢的官員，那放在地方，做點什麽事情也是需要看豪強臉色的，若是豪強不配合，當官的除非出身顯貴，否則，很難有話語權！
而當百姓與豪強的利益起了沖突，那官員肯定會偏袒豪強，而不會偏袒受害者！
這就是東漢末年的肮髒。
而豪強把持地方，百姓那就是自家的牲口，我看你家這女兒長的漂亮，用一下怎麽了？
有意見？
有意見你告官去啊，你看當官的是幫伱，還是幫我？
牛大力是真的哭慘了，他想他爹，想他妹子了……
張角這時拍了拍牛大力的肩膀道：“受苦了，兄弟。”
牛大力擦了擦眼淚道：“讓大家夥見笑了。”
張角拍了拍牛大力的緊跟着道：“還有人，出來說一下嘛？”
聽了這話，馬元義又推了一個人，那人站起來走了過來道：“大賢良師，俺叫張虎，外号吃不飽，俺就沒有牛大哥那麽慘了。”
“俺，出生後沒多久，爹娘就餓死了，然後俺就跟俺大哥生活，靠給豪強家種地過活，俺種地還行，可是豪強家租子是越來越貴，開始是每年三成租子，然後又長到四成，這時候俺就吃不飽飯了，隻能靠吃野菜充饑，但是日子也能過，可是後來那豪強派來一個新的管事的，要重新丈量土地，然後硬生生把我以前種地三畝地量成了四畝半，一年要多交将近上百斤的租子，俺就徹底吃不飽了。”
“沒辦法，俺就跑了，然後就當了土匪，不過我聽說那些沒跑的，後來餓死了不少。”
張虎說完，看了看張角，張角點點頭，拍了拍張虎的肩膀，并不是每個人的故事都苦大仇深，也有一些就如張虎這般平淡的。
可是他真的平淡嗎？一點也不平淡，都餓死人了，還平淡，而你之所以感覺他平淡，是因爲他裏面的矛盾少。
而正因爲矛盾少，才證明，這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給豪強耕地的佃農，那是妥妥的社會底層，是經受不起任何意外與挫折的。
哪怕是稍微加一點地租，那代表的就是無數老百姓餓死！
人命不如狗，這便是王朝末年的景象啊！
緊跟着又有一些人陸續的開始講解他們的人生，而随着講述的人越來越多，土匪們本來那淡漠無所謂的臉開始變得有了表情。
這憶苦思甜大會，爲的就是戳動他們心中埋藏在最深處的感情，激發出他們心中的仇恨，當一個人變得麻木的時候，這個世界對他都無所謂了！
隻有他在變回一個人的時候，他才能對這個集體開始認同，開始有了感情。
而在聽這些土匪講述他們人生的時候，張梁帶着道兵也在一旁聽着，這些道兵就是下溝河村的窮苦百姓，也是受錢家壓迫的受害者。
他們同樣生活在社會底層，土匪們的講述，他們聽了就好像發生在他們身邊一模一樣，所有人都沉默了，同時對土匪們的那種内心深處的憤恨也消失了。
并且在内心深處對這些土匪産生了認同。
馬元義是最後一個說的，他的故事就很簡單了：“我父親念過一點書，算是我們村裏少有的有一點地位的人，但是家裏也貧苦，靠給地主豪強家種地爲生，有一年村裏的豪強強行漲租子，鬧得佃農們心中多有憤恨，于是就鼓動我父親起頭鬧事！”
“然後呢，地主豪強能服這個軟？直接讓惡奴用棍棒驅趕鬧事的，而我爹直接被當做典型活活打死，打死了我爹，地主看到大家情緒如此激動，便告訴百姓可以給他們降低半成租子，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誰也不允許在跟我們家來往。”
“然後，村民們見租子也降了，因爲懼怕地主，就把我們家孤立了，我娘氣不過，染了重病，沒半年就去世了，然後那年正好趕上盤山龍剛起事，我就投了他！”
馬元義說的雲淡風輕，可是張角明顯可以聽出，馬元義對人情淡薄的無奈，本來是這些村民鼓動他爹去鬧事，結果半途，人家地主給了點小恩小惠，直接就忘記了曾經是如何求人家馬家的，就真的把馬家孤立了！
這事想想作爲當事人會被氣成什麽樣子。
張角很快就把所有人的故事都聽了一遍，其中大同小異，基本就是被豪強地主，壓迫的吃不上飯了，這才落草的。
看着說完了故事，都一臉怅然的土匪，張角道：“好了，大家夥的遭遇我都知道了，大家都是苦日子出來的，若不是這狗屁世道，何至于此啊！”
說完張角看了看紙條道：“咱們第一條憶苦思甜做完了，下面進行的是，算細賬，就是上來把自己曾經做過什麽壞事，全部上來給大家夥說一說，必須坦白從寬，我跟仙尊都會聽着，現在說出來，說明你們有悔過之心，以前所爲既往不咎。”
“但是若有隐瞞，其他人可以檢舉，檢舉者獎賞一塊大肥肉，被舉報者嚴懲！”
“當然，不允許誣告，誣告者，以誣告之罪處置！”
“下面大家夥誰先來說？”
聽了這話，下面的人全部沉默了，這可是扒老底啊，這誰敢說啊，而再想想自己當年做的事情，這些已經幡然醒悟的老土匪們，突然感覺自己就是個畜生啊！
他們有些不敢正視自己當土匪的這段經曆了，當大家夥進了一個混賬堆裏，大家平時比的是誰比誰混賬，大家還沒覺得什麽，可是當大家回歸到一個相對正常的環境，衆人就會突然驚訝的發現，我她媽當年是個畜生啊！
誰有勇氣正面面對自己當年的那段不堪的過往，而就在這時馬元義站了起來：“大賢良師，我有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