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家的私人醫生早已經斷言,祖父這病,兩個月都是極限。
葉蓁握着一支毛筆慢慢寫下幾個藥名,字迹非常沉穩練達,但更沉穩的卻是她的态度。
她把未幹的紙筏推到聶海成老先生面前,徐徐說道:“聶小先生沒聽錯,我的确說的是二十年,但前提是你們得找齊這幾味藥。”
葉蓁實在是保養得太好了,一張靡顔瑩瑩如玉,叫人完全看不出年齡。
被她老氣橫秋地喊一聲“小先生”,聶榮的臉不禁有些發紅。
他定了定神,這才看向紙筏,然後深深皺起眉頭。
聶海成久病成醫,對治療糖尿病和腎病的中醫藥方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但是看着眼前的這些藥名,他卻完全不摸不透葉蓁的路數。
某些藥他知道,而且還經常服用,某些藥他卻連聽都沒聽過。
葉蓁說話的時候嗓音很低柔,嘴唇幾乎不怎麽開合,所以即便攝像師在拍,某些居心叵測的人也無法根據她的嘴型去分析她的話語。
她淺啜了一口熱茶,解釋道:“第一味藥紫河車,老先生應該知道?”
聶海成點點頭,聶榮卻好奇道:“紫河車是什麽?”
他剛從國外回來,對這些所謂的“封建糟粕”實在是不了解。
葉蓁進一步解釋:“紫河車就是人體胎盤,但我要的紫河車與普通的紫河車不同,得連着臍帶一塊兒送過來,越新鮮越好。”
聶榮臉色驟變,下意識地捂住胃生怕自己吐出來。
他咬牙道:“用人體胎盤入藥,這不是等于吃人肉嗎?”
他原以爲針灸和拔火罐就已經很奇葩了,卻沒料還有更奇葩的。
如果早知道中醫療法這麽詭異,他說什麽也不會帶祖父來這一趟。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去看聶海成,卻被聶老先生壓了壓肩膀,示意他沉住氣。
“紫河車與連着臍帶的紫河車有什麽區别?還望小友爲老朽解惑。”
聶老先生誠懇地問道。他吃的鹽比孫子吃的米還多,自然不會被一味藥吓住。
“尚未誕出母體的胎兒天然擁有一股氣,可以促使他們的身體慢慢發育完整并擁有神智,在中醫學上,我們把這股氣叫先天之氣。”
“但是當嬰兒出生之後,這股先天之氣受了俗世的污染,慢慢就消散了。胎盤附着之臍帶古名‘坎氣’,老先生應該猜到原因了吧?”
聶海成恍然大悟地說道:“這段臍帶中還保存着最後一絲先天之氣,所以才叫坎氣?”
“沒錯。這味藥送來之後,我得用特殊的處理方法将這股氣鎖住,所以要新鮮的,最好是剛從母體中剝落的。”
“明白了。”聶海成慎重點頭,指尖忍不住在紫河車三個字上點了點。
聶榮喉結上下聳動,似乎有些受不了,卻完全不敢打斷兩人的談話。
他已經看出來了,祖父的心态有了一些變化,初來之時的“死馬當作活馬醫”竟被希冀和信任取代。
然而這些藥實在是太不靠譜了,他無法說服自己去接受它們。
“千年琥珀一定要上千年份的琥珀嗎?少一年都不行?”聶海成繼續問道。
“對,年份絕不能少于千年。”葉蓁颔首。
“這個靈脂,小友是否少寫了一個字或者寫錯了一個字?”
“沒錯,我要的就是靈脂,不是五靈脂,也不是靈芝,就是靈脂。”
聶榮聽得腦袋發暈,忍不住問道:“靈芝我知道,五靈脂又是什麽?”
葉蓁輕笑道:“五靈脂是寒号蟲的糞便。”
聶海成補充道:“寒号蟲就是鼯鼠。”
聶榮捂着不斷反酸的胃,不敢置信地說道:“所以這個五靈脂其實就是老鼠屎?屎也能入藥嗎?”
中醫療法的奇葩程度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他現在很後悔來這一趟。
葉蓁語氣十分平靜:“你們能把貓屎咖啡當頂級飲料喝,卻又爲何不能接受老鼠屎入藥?奇怪,難道外國的東西就是比我們本國的東西高級一些?”
聶榮被怼得啞口無言,聶海成連忙擺手:“那當然不是。他見識少,容易大驚小怪,還望小友莫要與他計較。”
葉蓁原本也沒有與聶榮計較的意思,繼續說道:“神龍架地區有一種蟲叫靈隐蟲,形似胭脂蟲,專以人參、靈芝、九死還魂草等中藥爲食,吃飽後腹脹如豆,隻需用草莖輕輕碰一碰它的背部,它就會把肚子裏的藥汁全都吐出來,因狀如油脂而得名靈脂。”
“靈脂兼容了各種名貴藥材的藥性,而且藥效更強烈,卻沒有毒副作用,堪稱救命神藥。”
聶榮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面對葉蓁了,隻能麻木着一張臉。他覺得這人不是在聊中藥材,而是在說神話故事。
聶海成卻憂心忡忡地問道:“這些年我走南闖北也算見識過不少,卻從來沒聽說過靈隐蟲,它應該很難找吧?”
“醫生說我最多隻有兩個月時間,若是兩個月之内我沒能找齊這些藥……”
葉蓁擺手道:“老先生無需着急,我自然有辦法讓您多撐一段時間。我這裏有一味丸藥名叫補天丸,可以增強您自身的免疫系統,幫您補足不斷流失的精氣,每日服藥三粒,半年之内我保您無事。”
“但我得跟您說一句實話,您這身體已完全衰敗,光是補已無濟于事,還得重新再造。”
葉蓁端起茶杯淺啜一口,繼續道:“天若是破了一個洞,可以用五彩神石補上,天若是塌了,卻需要盤古這等大神撐起來。”
“補天丸對您的作用不大,我現在給您開的這服藥叫大造丸,顧名思義便是借藥力幫您重塑一個身體。”
“二十年我還是往少了說,隻要藥材不斷,您想活到五代同堂甚至六代同堂都不是問題。”
聶榮睜着一雙死魚眼看着葉蓁,顯然一個字都不相信。什麽大造丸,該叫忽悠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