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師父用驚慌的眼神來回看着我和胡宗仁。因爲剛剛那麽一折騰,他的帽子已經掉了,于是頭頂那稀疏的頭發淩亂的散着,他反複地看着我和胡宗仁,幾度張嘴欲言又止,我看得出,他心裏也在掙紮。掙紮究竟是告訴我們好,還是不告訴我們好。告訴我們的話,他恐怕就叫做出賣了魏成剛,于是他們長期準備的東西就完全失去了意義。但是如果不說的話,估計我這一沖動,手起刀落,他就要從此做個真正的出家人了。
胡宗仁見他猶猶豫豫的,于是把地上的那個馬仔抓起來,狠狠一下推倒在床上,然後抓起床上的被單把馬仔的腦袋層層包起來。然後走到我身邊,一把推開我,從我手上搶過刀子,蹲下身來,接着一隻手卡在馬師父的脖子上,一隻手用我剛剛的姿勢,用刀子尖抵住馬師父的命根子,然後微微一用力,皮笑肉不笑地說,你說不說,你不說的話我就把你的小兄弟割下來蘸點白糖喂狗吃。
“我們今天來是要做兩件事情一件事是用一些手段保證讓這裏的老闆娘也就是那個孕婦能夠在1月15号日食之前把孩子給生出來然後那些小弟和我會想辦法把孩子清洗幹淨接着要在日食開始之前半個時辰放上祭品把孩子也擺上去等到日食開始的時候就割破孩子的腳腕放血大約一碗的樣子然後我要起神念咒把孩子的血魄和魏家老二的血相互融合接着讓他喝下去這樣孩子的性命是沒有危險儀式也會完成還有一件事就是今天提前來要把魏家老大先找個房間藏起來然後我要在這裏的廚房請竈王爺然後殺雞祭神用小鬼偷你的元神到我這裏來我要用它來給魏家老大續命時間也是在1月15号日食開始的時候才能夠進行那個時候天地陰陽混沌比較容易鑽到空子但是我不知道爲什麽昨天晚上召小鬼的時候發現我能找到小鬼但是他們動不了你的元神了于是我覺得可能有點麻煩你們也一定猜到了要在日食當天來這裏找到我們所以我們想要提前點來等你們來的時候把你們一網打盡我知道的全說了求求你們不要動我的命根子……”
他是很誠懇,但是那樣子讓我非常讨厭。我問他,魏成剛現在知道我在這裏了不?馬師父搖頭說現在可能還不知道但是我這麽久不下去估計一會兒就知道了。我再問他,這件事情是不是除了你以外跟着來的人就沒人做得了了?他搖搖頭說,魏成健雖然是廢人一個,但是之前他們曾經就這件事溝通過,如果馬師父沒辦法做的話魏成健也有能力做出來。馬師父哭喪着臉說,所以你抓住我沒有用的,魏成健還能夠接着我來做你們惹急了他們要是提前動了,那對母子的安危就真的很難說了。他帶着哭腔說,我雖然是在幫着他做事,但是我還是不想要傷害那個孩子啊,隻是用他一點血,死不了人的。
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麽,當我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一下子就火大了,我咬牙切齒地跟他說,人家才7個月的孩子,沒有足月就被你們用些手段給弄出來,對母親的傷害我也就不說了,這麽冷的天這麽簡陋的環境,孩子活下來的機會能有多大?更不要說你們這群王八蛋還要放他的血,這麽小的孩子被你們放一碗血不死也殘廢了,我說你們這群混蛋怎麽這麽狠心,這麽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還是強迫别人這麽做。
馬師父說,這也不是他願意的,雇主既然交代了就要想方設法地去辦好,有時候我們這行爲了達到一些目的有些犧牲是在所難免的,而且他還在想辦法讓孩子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馬師父說這話的時候,還有些委屈的樣子,似乎那意思是他是迫不得已,他想法保全孩子還是多麽大一件功德似的。我聽了覺得真惡心,就跟我2007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他或許知道自己是在逆天而行,卻沒有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爲,僅僅是滿足了少數人的一己私欲,卻因此給别的家庭和個人帶來永遠難以磨滅的傷痕和陰影。因此我覺得這個馬師父真是白活了這麽些年,雖然是個行内人,卻連這點基本的操守都沒有,敗類就是敗類,根本不值得同情。可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像電視劇裏面那種,看不慣誰就殺了誰,我不會幹這種事情,即便一個人罪惡滔天,我們也始終相信最終收拾他的是老天爺,由我們自己親手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即便他罪大惡極,我還是沒這份膽量的。
我看了胡宗仁一眼,他也正看向我。對于癱在地上的這個敗類,我想我們想的都是一樣。這種家夥,就算殺人不犯法我都覺得髒了我的手。于是我用眼神示意胡宗仁把刀子拿開,我胯蹲在馬師父的身體兩側,左手抓起他的衣襟,把他提得離我稍微近了一點。然後右手狠狠給了他的鼻梁一拳,我告訴他,這一拳是因爲2007年他把我砸流血的那個杯子。因爲那次賠償餐館的錢還是我和司徒給的,我很記仇的。這一拳下去,馬師父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鼻血也開始流。然後我又再給了他一拳,打的位置是一樣的,這樣能夠讓他更疼一些。我告訴他,這一拳是因爲2007年你對我師父的辱罵,我代他老人家教訓教訓你。這一次他沒有叫喚了,隻是面帶極度痛苦狀,鼻腔裏發出“唔……唔……”的聲音。于是我再來一拳,同樣的位置,我告訴他,這一拳是因爲你三番五次地給我下血咒,輪番找些陰人來欺負我的元神,搞的老子好狼狽。馬師父開始翻白眼,畢竟歲數不年輕了。于是我放下他,站起身來。胡宗仁沖上來用他那大頭皮鞋踏踏實實的一腳蹬在馬師父的臉上,他說,還有我的,還有苦竹的。
馬師父不動了,死是沒死,就是暈過去了。我和胡宗仁把他也丢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然後我們拉起那個小馬仔,掀開他頭上被子的時候,他已經是滿臉淚水,估計是光聽我們虐待馬師父的聲音,就被吓得哭了。這家夥我們都沒見過,想必也是魏成剛衆多馬仔中的一個小角色,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反倒浪費時間。于是我們把馬師父的嘴巴裏塞上東西,讓他們倆纏纏綿綿躺在床上。這時候付韻妮打開門,對我們神情驚慌地說,快藏起來,有人上來了。
我思考了幾秒鍾說,躲不了了,現在能多收拾一個待會就能少收拾一個。于是我讓胡宗仁跟我一起藏在起初我偷襲馬師父他們的那個房間裏,讓付韻妮回屋把門鎖好,靜靜等着那個人上來。
我和胡宗仁躲在屋裏,雖然先前有過一次經驗,但是還是很緊張。胡宗仁拍拍我的背,對我點點頭,那溫馨的表情似乎是在對我說,孩子,别怕,有我呢。如果不是沒時間跟他瞎扯我真想吐他口水。于是等到那人在開始嘗試着打開付韻妮的房門的時候,胡宗仁把我推到邊上,然後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輕手輕腳地掩到那個上來的人身後,接着自己擺了個八爪魚的姿勢,在本來很安靜的環境裏,突然在那人的後腦勺的地方一聲大吼:
“哇~~~~~~~”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聲拖得很長,結尾還帶着明顯的顫音,聲音渾厚有力,爆發力極好。如果他去參加某個選秀的話一定會被四個導師同時轉身。
那人被胡宗仁這麽突然的一吼,估計屎都快吓出來了,然後胡宗仁抓起他的頭,狠狠朝着牆上撞去。幾下功夫就把那人給收拾了,然後他敲敲門,付韻妮打開門和他一起把那人給擡了進去,跟前面兩位一樣的待遇。我翻了翻白眼,跟着走進屋去。胡宗仁對我笑着說,怎麽樣,厲害吧。我沖他豎起大拇指說,的确厲害,先把人吓得失去反應的能力,然後在收拾他,你果然是個打架的高手,不去當黑社會真是委屈你了。胡宗仁傻咧咧地笑着,我說但是你真是挺蠢的,你這麽不要命的一喊,那樓下的人不就全聽見了嗎?你是不是腦子讓那些僵屍給吃了啊?
胡宗仁是個單細胞生物,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點,被我這麽一說,他先是一愣,然後傻乎乎的笑着跟我說,喲,你看,我還真是忘了。
付韻妮問我,那現在他們下邊肯定察覺到了,該怎麽辦?我還在爲胡宗仁不動腦筋的行爲生氣,于是我回答付韻妮,還能怎麽辦,把這姓馬的當籌碼,我們下去了吧。我沖胡宗仁罵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胡宗仁沒有說話,看樣子是真心在爲自己的智商感到難過了。于是我和胡宗仁一左一右架起馬師父,準備下樓去,我跟付韻妮說,你就待在這裏,他們現在可能還不知道你也來了,你看好這兩個家夥,自己見機行事,要是危險了,馬上找機會逃跑,跟司徒和你老爸彙合。
我算了算時間,司徒他們趕到恐怕還有半個多小時,也不知道我和胡宗仁到底能不能把這段時間給拖延過去。所以當她問我該怎麽辦的時候,我也沒有時間去想。三樓的路程,我走得雙腳發抖,在走到二樓和一樓之間的樓梯的時候,我們和魏成剛另外叫上樓來的幾個人狹路相逢。
那些人看見我們的時候,也是先愣了一下,再看看馬師父的熊樣,更是退縮了幾步。其中一個反應比較快,回身沖到了外面,大概是跟魏成剛通風報信去了。胡宗仁手裏揚着刀子,本來就面目猙獰,這時候顯得更加張牙舞爪。他時不時作勢要捅那些馬仔一樣,那些人就跟着慢慢退下了樓梯,接着我們都走到了院子裏。
魏成剛推着魏成健的輪椅走了過來,看見我們的時候,臉上還是有些吃驚,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然後用他那種特有的陰險的笑容對我們笑着說:
“喲,真是沒想到,你們動作還挺快的嘛。好久不見了二位。”
我本來還在想要一個霸氣無比的開場白,胡宗仁卻搶先說,沒想到吧,你這老不死的玩意兒,如意算盤打錯了吧?今天就是來收拾你的,還有你這群小朋友。說完他用刀指着周圍那些馬仔,我數了數,加上魏成剛兄弟倆,連同我們手上的馬師父,和樓上的兩個,總共10個人,也就是說,待會要是真的打起來,我和胡宗仁要兩個人打七個人,這無論如何都是種找死的行爲。
魏成剛突然笑起來說,胡老弟,你說這話,恐怕是稍微不自量力了一點啊。胡宗仁問他,怎麽,你要對付我們還想多叫點人來嗎?醒醒吧老混蛋,你當是在拍黑社會片子呢!魏成剛說,有些事情,得低調點做,所以我不會叫什麽人來,我也不想對你們動粗,自己識相點,快把人給我放了。魏成剛的最後一句,帶着一種命令的口氣。若是其他人,也許也就氣弱了,但是不幸的是他面對的是胡宗仁,他可不吃這套。于是胡宗仁大聲說,那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裏了,就算我們鬥不過你們,也絕對不會讓你爲非作歹的。
這時候老闆娘聽到院子裏亂麻麻的聲音,就跟老闆一起出來了。她看我們這樣子,胡宗仁手上還拿着刀。于是老闆娘說道,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還動起刀子來了。一邊說,一邊朝着自己老公身後躲,手還抱着肚子,也不知道是出于本能想要保護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還是因爲意識到了點什麽。胡宗仁說,老闆娘,這個就是你嘴裏說的那個大老闆吧?不好意思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他們第一次包你的店的時候就是爲了探探你這裏的虛實,然後看看你的肚子究竟到了什麽樣的程度。這次也來包你的店,就是爲了要想法子對付你了,他們就是想要取出你肚子裏的孩子,來完成他們自己見不得人的事情。
老闆娘聽胡宗仁這麽一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那種笑聲就好像那些宮廷戲裏,某個嫔妃陰謀得逞了一樣,我很難去理解一個歲數跟我差不多大的女人,竟然會發出如此老氣的笑聲。她笑着說,你在說什麽啊,怎麽可能啊,魏老闆是好人,再說了我的孩子還沒足月呢,想生也生不下來啊。她開懷地笑着,很顯然,她并不相信胡宗仁說的話。
胡宗仁有點着急了,他跟老闆娘說,你怎麽不相信我呀,你的孩子在很早以前就已經被他們這夥人找人測算過了,八字硬,命格齊整,雖然不是幾百年才出一個的那種,卻剛剛好能夠成爲給你這個魏老闆續命的人,這個魏老闆就是這麽個謀财害命的人,送你點東西給你點錢你就當他是好人了,你要知道這個家夥可是在想傷害你和你的孩子呢。
老闆娘不解地說,什麽叫續命?胡宗仁說,就是用你孩子的命來作爲補償,增加他自己的壽命長短,你的孩子會因此受到傷害,而且這孩子現在才7個月,本來就不容易活下來,被他們這麽一弄,兇多吉少啊,大姐你可千萬要醒醒,我勸你現在最好去報案,連同我們都一塊抓都沒事,别讓自己和孩子受到威脅啊。
誰知道胡宗仁這麽一說,那個老闆娘笑的更開心了,看得出她覺得胡宗仁所說的一切,簡直太過荒謬,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說不定她心裏還覺得胡宗仁就是個從精神病院裏跑出來的病人,她老公更是誇張,竟然“噗”的一聲好似放屁一樣的笑出來,還走到胡宗仁身邊說,小兄弟,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啊?胡宗仁說,大哥,你有所不知啊,我們這群人都是玩弄玄術的人,他們今天來就是要抓了我這位兄弟來給那個輪椅上的廢人續命,然後要你的孩子來給他自己續命的。你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真相算是幸運的,我跟我這個哥們都被這群人招鬼來糾纏了好長時間呢!鬼你知道嗎?就是人死了以後變的,很可怕的!
胡宗仁繪聲繪色地跟這對夫妻形容着,但是那個本來隻發出“噗”的一聲含蓄的笑的老闆,此刻竟然無法按捺的笑出聲來。他甚至拍了拍胡宗仁的肩膀說,小兄弟,行了,别這樣了。這世界上哪來的鬼啊,是你自己想太多了吧。是不是昨天給你們的酒太多了,你們到現在都還沒醒啊。我見這架勢,于是就跟那個老闆說,大哥,他沒騙你,這些都是真話……可是我還沒說完的時候,那個老闆突然生氣一樣的說,夠了!你們來玩我們歡迎,但是你們說這些奇怪的話,還毆打我的客人,這傳出去我今後還怎麽做生意!
我頓時啞口無言,我并不是在責怪這對夫婦,而是我壓根就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解釋才能讓他們相信我。就目前對峙的局勢來看,我們挾持了人,手上還拿着刀,而這對夫妻原本就對魏成剛心裏有比我們更多的好感,人都有個先入爲主的概念,如果打從一開始他們就認定了我們是來搗亂的,那我們說什麽都沒用。
這時候,那個老闆娘見自己的老公都生氣了,于是也跟着開始一改當初對我們笑笑呵呵的樣子,她開始一臉生氣地指着我們說,我說你們這些年輕娃兒,還讓不讓人做生意了?虧我昨天你們來的時候還對你們這麽客氣,早曉得你們是來搗亂的,我根本就不讓你們進我家的。說完後,她走到魏成剛身邊,陪笑着說,魏老闆,不好意思,他們是昨天就上山來的,我當他們是一般遊客也就接待了,沒想到今天你們一來就遇到這樣搗亂的事情,你别生氣,我馬上趕他們走。
說完她又沖我們吼道,趕緊把房錢給我結算了滾。我和胡宗仁都沒有做聲,面對這樣的局面原本就很混亂,我實在無暇再去想該怎麽跟這對夫妻解釋的事情。那老闆娘見我們不肯走,手上依舊拿着刀子,于是就沖她老公說,老公你過來,把電話給我,我要報警。老闆從胡宗仁身邊走到老闆娘身邊,把電話遞給了老闆娘,那老闆娘一邊拿起電話準備撥打,一邊對魏成剛說,魏老闆,對不起了哈,我馬上讓警察來把他們帶走,你看這樣好不好?
她詢問魏成剛,讓我覺得她其實多少有些料到我們和魏成剛有段恩怨,害怕得罪人,所以還是要請他拿個主意。誰知道她這麽一問後,魏成剛就緩緩伸出手,從老闆娘手上拿過電話,按了個挂斷鍵,接着陰陽怪氣地微笑着對老闆娘說:
“報警幹什麽啊,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