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吃晚飯的時候,我跟胡宗仁把鐵松子師父交待給我們的話。原本無誤的轉告了司徒。司徒說我們離開重慶去雲陽的這兩天時間裏,他也一直在研究七星大陣的破陣順序和各自需要擔負的風險,因爲若将一顆星宿作爲一個個體來說的話,凡是數量大于“一”的,都是一個複合組合的方式,而且數量越多,也就越不容易掌握其中的順序和規律,就像是走迷宮,你必須得經過缜密的思考,才能尋找到一條不會走錯的路。我很慶幸付強沒有給我設下一個天罡十八平行陣,否則我就是想破腦袋估計也隻有死路一條。
聽完我和胡宗仁的轉述,司徒師父說這個鐵松子師父是個奇人,竟然能夠沒有親身經曆就單從一個星位判斷出其餘各個位置的吉兇,從而挑選一個最佳方案下手,這樣的高手若是成爲敵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我望着司徒師父,幾度欲言又止,硬生生地把那句“既然如此爲什麽不在一起”吞進肚子裏,但是畢竟是前輩,我還是不要這樣調侃的好。
司徒師父說,這幾日他也思考過,其結果跟鐵松子想的大緻差不多,也是在魁四星上下手,天玑位已經被我和胡宗仁搗蛋弄出麻煩了,魁四星還剩下三星。而天權位龍門浩并不是關鍵所在,于是我們決定,次日就出發,從天樞位開始調查。
天樞位按照我們之前的分析,所指的是位于蓮花山的覺林寺一帶。如今寺廟已經沒有了,隻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報恩塔,且大門緊鎖。假設我是付強的話,或許我會在佛塔裏動手腳,而不是在四周的小鎮街道上。彩姐堅持要跟着我們一起去,我不敢違抗,隻能帶着她一起去了,她告訴我隻是要跟着我就好,不會給我們增加什麽負擔。從司徒師父家裏到覺林寺車程大約在一個小時,我們當天趕到那裏的時候,時間還是上午9點多,胡亂在街上吃了碗特色井水豆花飯,便開始在四處打聽起來。
這一代,民風簡單而平實,因爲臨街的部分早已被一些商戶門面占據,任何一條經過的公交車或便民面包車都會在這裏停靠,附近還有中學和小學,于是這一代的商業雖然談不上發達,不過就當地小鎮的規模來說,也算得上是比較熱鬧的區域。商戶大多是外來人口,也有部分一直居住在這裏的人們,在我們跟他們挨家打聽後得知,前不久的日子他們聽說,從别的地方來了一行七八人,在這裏住了幾天,在閑聊過程中他們知道這群人就是一些陰陽先生,說是街道上哪家人家遇到了白事,所以請來先生們做法事。沒怎麽在意過,幾天後那群人也就走了。我問他這段時間還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這群人,他說不記得了,這裏雖然是小地方,但是也是天天人來人往,他們臨街做生意的人,也就不會注意到這麽多。
于是我們打算到老街上去問問,此時我和司徒的意見發生了分歧,我堅持要先到報恩塔,從他們文物管理方側面打聽下最近是不是有人來過,會不會是他們曾經以維護塔體或是除草等理由混進去也說不定。但是司徒則認爲,應該先在老街茶館去跟當地人打聽一下,因爲那裏的街坊都是在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老熟人,彼此之間相互認識,如果有外來人口,他們應當會印象比較深刻。而且覺林寺一帶隻是在假日裏有不少山下來的登山客,到這裏也隻是爲了登山健身爲目的,若是有陰陽先生,他們一定能提供不少線索。
聽司徒這麽說,我覺得從哪先查起都無所謂,也就順了他的意思。我帶着彩姐和胡宗仁還有司徒分成三批人,分别在小鎮上大大小小的茶館麻将館裏轉悠着,也問過很多在門口抽旱煙的當地老人,約好11點我們在起初吃豆花飯的地方彙合。
11點的時候,我們碰頭,相互說了下大家打探到的情況,我這邊問了一些當地老人後得知,前陣子鎮上靠近報恩塔一帶有一個老奶奶去世,由于兒女都不在身邊,趕回來也需要時間,老人又是在家裏死的而不是死在醫院,所以周圍的街坊就湊錢給她搭建靈堂辦了喪事,兒女回來的當天也正是出殡前的那天,他們覺得自己的母親一輩子默默無聞,死了以後說什麽都要熱鬧一下,所以就在當地找了家一條龍說要請陰陽先生“大開路”,還請來禮儀樂隊什麽的要熱鬧一晚上。當地的殡葬行業服務雖然也有,但是他們那個地方相對偏僻,所以如果請陰陽先生就必然會到上新街一帶或是南坪一帶要求同行介紹先生來。我聽那個老人說到這裏,就察覺到這樣一來的話,付強肯定就能夠收到消息。于是我問了當地那個老人,說當時老奶奶的兒女找的是哪一家一條龍?還有,老奶奶的名字叫什麽。
我這麽問,是因爲即便這個老人沒有辦法提供準确是哪一家一條龍操辦的喪事,但是如果問到了逝者的名字,我也能夠挨個詢問倒是哪一家做的。老人跟我說了那個王姓奶奶的名字,于是我便開始在街道上四處打聽,最終鎖定到一家喪葬服務的店面,他們準确地告訴了我前陣子正是他們辦了老奶奶的喪事,估計是還以爲我也是家裏遇到白事了,不但跟我大肆吹噓他們的業務和服務,甚至還遞給我了幾張公墓的名片。我問過那家一條龍的老闆,當時他們從上新街請來的陰陽先生收費怎麽樣,手藝怎麽樣。這其實是我慣用的套話的伎倆,越是問的詳細,這些人就越覺得你是行家,所以也就自然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他告訴我,四個陰陽先生是被一個“掰子”帶來的,中午開始“大開路”,一直持續到深夜,第二天會随靈車出殡,收費2000元。他還熱心的告訴我,大開路是專門給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兒孫滿堂自己又高壽。而小開路才是給那些壯年就去世,上有老下有小的,收費不同,方法也不同,爲逝者祈福的程度也各有不同。我知道,那個“掰子”肯定就是付強本人。在川渝地區,通常在人後稱呼那些腿腳不便,走路明顯一瘸一拐的人,叫做“掰子”,我想也正是因爲付強的腳跛了,所以才以開殘疾人專用的“掰掰車”維持生計。
胡宗仁和司徒打探到的消息跟我是差不多的,大家都得知了那個王姓老奶奶去世的消息,不過他們并沒有刻意詢問那些細節,而是詳細請當時看到過這些陰陽先生的本地人描述了他們的長相。也基本能确定其中的一人必然就是付強。司徒師父還帶回來一個重要的線索,這群人頭一晚給逝者打開路以後,由于根據王奶奶的生肖八字,她适宜出殡的時間是在卯時,也就是早晨的五點至七點之間。所以當晚他們一群人沒有辦法各自趕回上新街或是南坪,就在覺林寺附近的小旅館睡了一晚。司徒說,估計就是那一晚動的手腳。他說,付強是個聰明人,他所測算到的出殡時辰,未必就是真的适用于這個王奶奶,而是五點大多人都還沒起床,七點很多人都還沒有出門,如此一來,他所幹的一切,别人都沒有辦法查到。再加上原本陰陽先生這樣的職業就讓人覺得敬而遠之,即使有人對此産生過懷疑,也不敢懷疑到他們頭上,更不要說能看懂這中間玄機的人,基本上不再這群奔喪的老百姓中。
司徒告訴我,古時候把一天分爲十二個時辰,而我們的命理學和中醫學是相輔相成的,這也是爲什麽在後來幾十年的發展中,中醫在一定程度上由于過多的注重陰陽正邪,而被科學界當作是一種僞科學不推薦廣泛應用。而事實上在中醫學說裏,就連一天劃分的十二個時辰,都是各自有對應到人體的各個器官。例如醜時護肝,寅時護肺,而這個王老奶奶出殡的時辰在卯時,所對應的是大腸。在古代玄學和醫學上來說,腸的衍生物是糞便,是污穢之物,付強選擇了這個時候出殡,是爲了讓那些“污穢之物”因此而聚集,形成一種強大的力量,鎮守七星位的天樞,以保證此位的牢固。而這個地方相對人煙比較稀疏,又有佛塔在此,關鍵在于佛塔目前空有其表還大門緊鎖,這對于當地百姓來說,他要是想幹壞事,真是誰也想不到。
我們把問題一起綜合了一下,吃了點東西,決定乘着中午大家在休息的時候,到報恩塔去看看。
報恩塔因爲年近歲末,雖然依舊是關閉着大門,但是塔體四周的朱紅色圍牆下的牆根處,已經被不少爲新年祈福的人們插上了香燭。圍牆很高,若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翻進去,估計會驚動警察叔叔們。于是我們在報恩塔四周用羅盤測算以及觀察其間的靈異反應,最後在佛塔西北側的一個小通道的牆壁上發現了幾個腳印,距離地面大約一人的高度。這就明顯是有人在此翻越的痕迹。我仔細看了看當地的地形,這一段的牆雖然和其他的一樣高,但是在離牆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堡坎,如果要翻過圍牆,隻需要站在堡坎上跳過去,就能抓到圍牆的邊緣,然後再翻進去。付強是個跛子,雖然練過武但是我覺得這對他來說一定還是很困難的,所以我斷定假如他們真是從這裏翻了進去,那麽一定是付強帶來的幾個陰陽先生中的一人,這樣那個人進去後,還能把付強給拉進去。因爲我覺得付強也應該不會放心把這些手腳交給其他人去做,像他那樣一個心思缜密,接連把我死死算計的人,這些事情一定是親力親爲的。
我問司徒,現在怎麽辦,是翻進去還是等到天黑再說。他說我這麽大歲數了,一定是翻不動的,我和你媳婦就在這裏守着吧,好在那個地方堡坎後面是一些平房,這個通道又在背街的巷子裏,就翻牆的時間來計算,應該還不至于翻到一半的時候就被人發現。于是他們倆放哨,我和胡宗仁一前一後地翻進了佛塔裏。
這并不是我第一次翻牆了,小時候逃學的時候,常常翻。長大以後我雖然失去了要逃學翻牆的理由,但是爲了看到廣闊天地和大千世界,我也在一個高手的教導下,學會了翻牆。
圍牆裏,是一排被漆成朱紅色的圓形柱子,斑駁的牆壁上結滿蜘蛛網,這說明已經很久沒有在這裏公開舉行活動了。這座塔隻有一個入口,而入口處的門卻虛掩着一扇。我湊近才看到鎖把上有新鮮的被利器撬開的痕迹,那用來開門的兩個圓環門扣的内側,還用經文字體篆刻着一些字。左邊寫着“不垢不淨,不生不死”。右邊寫着“無欲無念,無相無邊”。
這四不四無的刻字,應該是當時建塔的月江和尚親手刻下的,因爲字迹已經風蝕嚴重,但是依然十分清晰。這兩句話的意思,我還得特别翻譯給胡宗仁那個比我還沒文化的人聽。
我告訴他,所謂不垢不淨不生不死,是在說天地間沒有幹淨與肮髒的對立,也沒有生與死的殊途,對佛家而言,萬物蒼生皆平等同道,所有事情的本質其實都是單一而多變的,例如一個多年修佛的和尚偶然起了惡念,他的危害和那些地痞惡霸沒有區别,而一個殺人如麻的禽獸若是心中向佛,隻需放下屠刀也能立地成佛,起碼此刻的善念在佛祖看來是能夠被原諒的。我告訴胡宗仁,佛家是慈悲的,不但有寬恕和包容,也體現了學佛之人的涵養。我又對他說,無欲無念,無相無邊則是在警示修佛之人的态度,當年月江和尚修建佛塔,其本意是替父親報答生母的養育之恩,所以他潛心修佛,是爲了給逝去的祖母用佛家的大義進行告慰,也盼望自己和祖母陰陽同修,早日成佛。
聽我說完,胡宗仁一副好像明白了的樣子,長長的“哦……”了一聲,我的長篇大論換來他這麽一句似懂非懂還好像敷衍我似的回應,搞得我非常不爽,但是我們有正事要辦,我也無暇跟他争論,要是在平時,我真想跟他鬥鬥嘴甚至打一架。
進了塔裏,才發現這座塔是一個樓梯盤旋而上的建築,越到上面一層,空間就矮小許多,總共七層。每一層都有一些描在牆上柱子上的佛像,開了許多小窗口。我和胡宗仁挨着一層一層地查看,卻安安靜靜沒有絲毫靈異反應,等我們爬到頂層的時候,空間狹小,但是視野卻非常好。一路爬上來,我覺得這個佛塔一點也不異常,倒是每一層的某一個位置,都在牆上的某一個位置,被人用鉚釘打了個小托架,上邊斜斜朝下地放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圓形鏡子,起初我還以爲是佛塔裏需要拜訪的佛器,但是到了頂層的時候,由于地方很小,所以我對那個小玩意就認真觀察了起來,鉚釘和鏡子都是新的,很明顯是最近才剛剛新裝上去的東西,我讓胡宗仁一起來看看這個東西,他說會不會是管理方修繕的時候加上的,我問他,加給誰看?一年四季都不開門,修繕個屁啊。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手去碰了碰那面鏡子,發現可以取下來,他說你看這個鏡子是活動的。
那就是一面普通的鏡子,圓圓的小小的,周圍用銅片絞邊包上了,應該是在防止割手,但是胡宗仁把鏡子放在手心裏,然後反轉了一面的時候,背後的鏡面塗層上,有人用紅色的朱砂筆畫了一個六角陣。而在這個朱砂六角陣的中央,赫然寫着“光”字。胡宗仁問我,這是什麽意思,我搖搖頭表示我也不知道,我說你把鏡子拿上,我們挨層找下去,看看其他層的鏡子上有沒有寫什麽的字。
因爲有六角陣的關系,所以我也不敢大意。六角陣在西方世界,往往是用來給巫師召喚惡魔用的,在我們中國尤其是道家,則是用來結陣封印和打鬼用的。所以看到那個光字的時候,盡管我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隐隐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于是我和胡宗仁一層一層地找下去,每下一層,每多拿一面鏡子,我的心情就沉重幾分。到了底層,我那種壓抑和害怕的感覺已經十分強烈,雖然早知道自己身在麻煩中,但是我開始覺得這個局實在太大,大得我承受不下來。
到了底層後,我和胡宗仁把手上的七面鏡子,按照從頂層到底層的順序擺開來,上邊都有六角陣,而漢字則依次寫着:
“光、陽、衡、權、玑、璇、樞。”
胡宗仁歎了一口氣說,和我想的一樣,果然還有七星陣。我沉默,沒有說話。除了内心那種恐懼以外,我對付強感到非常敬佩。當然,這要先排除他整我的那一部分,就手藝來說,是個值得敬重的高人,可惜的是,沒有用到正道上。
我撿了塊碎石片,在地上把報恩塔的形狀大緻畫了出來,然後把每一層找到鏡子的位置單獨重重點了出來,七面鏡子,七個點,用線連接起來,就是一個完整的七星陣。而天璇到天樞的那條線延伸出去,所指向的位置,就是我們目前所站的這底層。意思是,在這底層的某處,埋藏着付強留下的“手腳”。不過由于範圍比較大,我們沒有辦法仔細找,羅盤完全沒反應,這表示他埋在這裏的東西,也許隻是誘發鬼事的引子,和靈異本身沒有直接的聯系。
我給司徒打去電話,把我和胡宗仁當下掌握的情況跟他說明了一下,他也贊歎道這付強真是個藝高人膽大的人,他說這樣從上至下從高到低的布陣方法,其目的是在借日光或月光來用光線結陣,這也是爲什麽他們使用了鏡子。司徒師父說,這些鏡子按照上下的順序,是能夠把光線相互折射,然後經過天樞這個位置,把光集中爲一點打在地上的,他吩咐我趕緊到頂層上去,看看第一面鏡子的朝向。我聽後沒挂電話,而是趕緊爬了上去,用羅盤打了打方位,告訴司徒,這個鏡子的方向是坐東面西的。司徒說,那就是在采集月光了,必然是通過月光的反射結陣,然後最終反射到地面的那個點,就是所謂的北極星的星位,你再仔細看看底層的那個鏡子的位置距離地面的長度和天樞到北極星的位置是不是同比例的。于是我又趕緊下到底層,仔細比對了一下,告訴司徒師父,比例一緻。他說現在天還很亮,你們也看不到具體指的是什麽位置。他停頓了一下說,要不這樣吧,你和小胡先在那裏待着,等到天黑一點了,你們把這些鏡子放回原位,按照之前的角度擺放。今晚肯定是沒有月亮的,我猜付強這麽做,其實并非是要有非常強的月光,而是要有這麽一個儀式罷了。司徒接着告訴我們,到時候你們其中一個人站在頂層,用手電筒的光照第一面鏡子,然後調整方向角度,使得這個光通過鏡子的折射最終到達地面,那個地方你們撬開來看看,是不是埋了什麽東西。司徒還問我,你們有沒有手電筒?我說沒事,我的5800電筒光很強。
司徒讓我告訴他先前我打聽到的那個喪葬服務的店在哪,乘着這個時候他帶着彩姐去多詢問點情況。讓我們在塔裏等等,等天黑下來,用手電光照一照,根據位置找到這當中的秘密。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尤其是那種未知結果的等待。就好像是我給一個女生寫了情書,要她晚上9點陪我去看電影,我說我會在樓下等她,不見不散。我甚至還可能在情書中夾了一張電影票。到了晚上的時候我懷着忐忑的心情站在她家樓下,手裏拿着電話卻怎麽都不敢打過去,我會不停地看着手表,同時計算着因爲這流逝的分分秒秒會給我成功的機會打多少折扣。其實我并不是害怕被女孩子拒絕,而是害怕這段等待的時間,因爲人一旦空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越想越偏,最終導緻自己被自己打敗。女孩子來了的話,這說明我可以開始這段感情,如果沒來,那種被自己擊垮的感覺更大過于失望,而通常這個時候都會下一場大雨,讓我渾身濕透頹廢迷茫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請原諒,我是個很容易跑偏的人。所以在接下來等待的時間裏,我一直在嘗試着跟胡宗仁那個無趣的人聊些無聊的話題。兩個男人在一起,很容易就把話題聊到了女人身上,他比我歲數大,卻從來沒有聽他跟我聊起過自己的感情。我一度懷疑他是有特殊性取向的人,直到那天在塔裏的聊天。他讓我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對女人比我更白癡的男人。他告訴我他的初戀在高中,由于是念住校,他仰慕的一個女生常常不吃早飯,他就天天省下自己的早飯錢給女生買包子,看人家推辭說不吃還強迫人家吃,殊不知那個女生是因爲減肥,後來窮追不舍終于追到了,但是卻在有一天上課的時候,女生傳來小紙條說身體不舒服,他便激動的回紙條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女生告訴她是生理期的關系,胡宗仁這個瘋子竟然突然在課堂上站起來對老師大喊,報告老師,我要請假出去一下。老師問他要幹什麽,他說他肚子痛要去買衛生巾。
聽胡宗仁這麽說,我驚訝得長大了嘴。于是我問他,你……你要衛生巾是用來保暖防潮的嗎?胡宗仁說他當時也是情急之下沒有細想,脫口而出了。胡宗仁告訴我,他沒等老師同意就沖出了教室,去小賣部買了衛生巾,回教室後直接走到那個女生跟前說給你你去換吧。全班同學在一陣安靜之後哄堂大笑起來,卻唯獨那個女生卻哭了,從那天起,胡宗仁失戀了。
他告訴我後來他也追求過幾個女生,但是都會因爲這種類似的蠢事而宣告失敗,于是他反省,覺得自己不能去追求那種溫文爾雅的女孩子,而是需要找一個能管得住自己的人,也就是那種比較霸氣強勢的女人。不過他也告訴我,他還沒有找到。
出于一種慰問病人的心态,我告訴他,放心吧,等事情解決了,我一定給你介紹一個猛的。
熬到天黑,我覺得燈光已經能夠很明顯的反射的時候,我爬上頂層,和胡宗仁配合着把燈光折射下來,最終對準了以後胡宗仁說他看到了一道光線在黑暗裏形成了七星。然後他也找到了最後天樞延伸出去的那個光點。我們七手八腳地在那個地方找着,在一個不起眼的地磚下,我們找到了另外一個鐵盒子。
打開鐵盒,裏面裝的東西依舊讓我們搞不懂,一個被割下來的雞冠子,幾根細細的骨頭估計是貓或兔的,一枚一元錢的硬币,還有一張黃色的紙條。紙條上寫着:
“體衆苦于自心,慈悲天下,化己爲他,方可大失大得,無失無得,虛宗空悟。”
這句話我雖然不懂,但是我知道它是出自佛家,大緻的意思是要慈悲爲懷修身修心的意思。不過付強這樣的人寫下這樣的佛家話,顯得非常諷刺。黃紙的落款處,用很小的紅字寫着:
“夜郎自大,苦果自嘗”八個字。
八成這句話也是在警告吧,如果說是在警告我,那麽他就知道我會來。
來不及想那麽多,我趕緊把這些東西收拾好,打算讓司徒師父來破解當中的秘密,接着我給他打電話,說我們完事了,東西找到了,他告訴我,你們直接翻出來,我們已經在外面等你了。
于是我和胡宗仁開始原路反回,離開報恩塔的時候,我特意把那個原本虛掩的門合攏,假如付強再來,他應該會知道我曾經來過。
胡宗仁先行翻了出去,直接踩在牆頭跨到了對面的堡坎上,我翻上牆,正準備跨過去的時候,突然喵嗚一聲怪叫,一隻黑貓不知道從哪裏沖了出來直接撲向我,原本天就已經黑了,所以那隻貓我隻看到了兩隻發光的貓眼。接着我的脖子一陣劇痛,貓已經狠狠地抓了我一把,然後我失去重心,後背着地重重地摔在了牆根下的地上。
這圍牆起碼是三米高,那一下摔下來,我頓時感到一陣窒息,好像我的呼吸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他們跑過來扶起我,我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脖子上鮮血猛流,浸濕了我外套裏的毛衣,那種毛衣被黏稠的血液打濕卻緊貼肌膚的感覺非常難受,彩姐看我流血了非常着急,趕緊用紙巾來給我擦,誰知那道傷口很深,血根本止不住,眼看彩姐都要哭出來的樣子,司徒說你快念止血咒吧,我說我不會啊,他說那我念一句你念一句。
“東鬥六星來鎮痛,北鬥七星來驅涼,左腳挹沙來色海,右腳挹沙色海門,大金刀砍斷長江水,小金刀砍斷血不流,一退天,二退地,三退鬼,不成氣,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不要神仙法,隻要弟子一口水,不流不流再不流,急急如律令!收!”
接着他要我在自己掌心吐一口口水,然後捂住傷口。說來也奇怪,血真的不流了。司徒有些擔心地說,這隻貓絕非善類,你還是先去打一針狂犬病疫苗吧,你身上的你們巫家符呢?我說我沒帶啊,他說你畫一張然後燒掉,把灰燼合水喝了吧,把體内的陰氣退了再說。
我看他說得嚴肅,就趕緊取出紙筆,畫下巫家符,燒掉後狂灌了幾口水,這才慢悠悠地跟大夥一起離開。
還沒走到路燈能照到的地方的時候,司徒突然站定腳,轉身對我說,你把你的手機借給我一下。我給了他,他打開相機,讓彩姐站邊上去,讓我和胡宗仁站在路燈底下,咔嚓給我們倆照了一張,我調侃說怎麽了難道還有個挂彩紀念照嗎?司徒依舊黑着臉,把手機遞給我說你自己看吧。我接過手機一看,差點沒吓得跪在地上。
照片裏,兩個白臉長發紅唇的女人頭,長得一模一樣,就是一直跟着我們的那個紅衣女鬼。它們正雙手環繞,分别摟住我和胡宗仁的脖子,看不到腳,兩顆恐怖的鬼頭,呈同一個姿勢,把下巴放在我和胡宗仁的肩膀上,對着鏡頭咧嘴詭異的笑着。
沒錯,是兩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