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惟誠

第137章 惟誠

“當然記得啊,怎麽會不記得。那次你吃了這麽大的虧。”司徒師父這麽回答我。我歎了口氣對他說:“他不是被送回給他們師門了嗎?我現在又被他給纏住了。”2007年的時候,因爲那個名叫楚楚的女孩死于非命,後來我跟司徒師父查倒是那個跟楚楚媽媽二婚的魏先生做下的惡事。

魏先生是茅山俗家弟子,當初因爲想要在春節陰陽交替間用薛大姐兩個孩子來給自己添壽續命,制造了一樁古怪命案,害死了兩個孩子中叫楚楚的那個小女孩。原本我和司徒師父搞定那家夥都費了不少勁,誰知道時隔兩年,同樣是魏家人,同樣是爲了給他續命,不過區别在于這次的目的是報複,而且目标成了我自己。

我在電話裏告訴司徒師父,這次恐怕你也不容易逃脫了,所以你還是自己多加小心吧,咱們倆有事多相互通氣一下。司徒顯然對這次突發的情況感到很意外,他肯定也沒想到爲什麽兩年前的案子這個時候卻突然浮出水面,還跟自己扯上了關系,于是他對我說,明天你到我家裏來一趟,我們好好把這件事說一下。然後他叮囑我千萬小心,接着挂了電話。

如果說我和胡宗仁在一天門那個老人家裏,動了天玑位的土,導緻那個女鬼如今死死咬住了我,還跟了我這麽長的距離,那麽也就是說,此刻我如果回家去,說不定還會把這玩意帶回去。彩姐雖然是個豪氣的女人,但是她一直以來都是十分害怕鬼的,所以當初談戀愛的時候,我總是帶着她一起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恐怖片,好讓她因爲驚恐的關系而藏進我的懷抱裏。很卑鄙,我知道,但是有幾個男人沒幹過跟我同樣的事呢?所以我想說,盡管害怕鬼,但是這個女人還是選擇了頂住壓力跟我在一起,我自然也不能再把她害怕的東西帶回家。組織好語言,我給彩姐打了電話。我告訴她目前我這裏跟着個不好的東西,所以我暫時不能回家,得在外面呆幾天,等我把事情全部處理幹淨,我就立刻回去。

盡管她嘴巴上說好,可我還是聽出了她的擔心。我狠着心說了拜拜挂了電話。決心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此事,然後回家去。誰知道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如果說這個紅衣厲鬼的出現是正式把我和付強這群人的矛盾擡到了陽光底下,那麽因爲幫助一天門那個老人而無意動了天玑位的土,這一切卻僅僅隻是個開始。

當晚我和胡宗仁把車開到北濱路上的一家修車廠,好說歹說加錢才讓師父連夜給我重新換好了玻璃,完事已經是接近早上4點,我和胡宗仁不敢一起睡覺,于是一人睡一會,輪流着休息。好在那一晚我們修好車以後就把車開到了黃花園大橋下的下河道邊上,用沾了水的石頭在車的周圍擺好陣,我甚至在地上畫了個巨大的符,然後把車停在上面,所幸的是,那一晚相安無事。

第二天我還沒醒來的時候,司徒師父打來電話,問我現在在哪裏,還讓我立刻就過去。看樣子昨晚我跟他說的那些話的确讓他也非常警覺,他比我更加不能等,要我過去當面說。于是我們趕到了司徒師父的家裏。我先跟司徒師父介紹了胡宗仁,并且告訴他,胡宗仁是瑤山邢崖子老前輩的徒弟,對于老一輩的師父們,司徒大多數還是知道的,至少有所耳聞,但是司徒的大名胡宗仁是知道的。所以當他見到司徒師父的時候,一副小女生見到偶像般的激動。

我坐下把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一切完整無遺地跟司徒師父說了,包括昨天夏老先生告訴我的那個付強打算操持的“七星大陣”。司徒本是道人,手段剛勁生猛,但是也隻能對付那些顯現于形,且非除不可的鬼,對于我身上目前跟着的兩個玩意,他是沒有辦法的。那個女陰人,是因爲有我的血,如果不拿回那段染血的桌布,誰也幫我除不掉。至于一天門的那個紅衣女鬼,司徒也不敢亂來,因爲目前至少那個紅衣女鬼還隻是纏住我和胡宗仁,暫時和司徒沒有關系,我們也得留下一個生手來以防有什麽變故。司徒說,那次他把魏先生交給他們師門的人以後,他也與那個前輩偶有聯系,所以得知現在那個謀害人命的魏先生,已經受到了門派的家規懲罰,永世無法再害人,放回民間也不過是個廢人,頂多能靠點勞力維持生活。原本這樣的兇手是應當受到法律的懲治的,不過當初司徒也考慮到這樣的事情如果報告給警方,估計也沒什麽人會相信,即便是相信了,也沒有辦法還給薛家人一個公道。并不是覺得門派私刑更爲妥帖,而是我們這個行當,實在是不應該就這麽曝光在太陽的暴曬下,來接受世人質疑猜忌的眼光。大多數人剛剛得知我們這一行的存在的時候,往往都帶着七分懷疑兩分嘗試一分相信的心理,有事的時候覺得我們都是救命稻草,沒事的時候就把我們罵個狗血淋頭。

司徒告訴我,本來以爲那個姓魏的已經沒有辦法禍害别人了,沒想到他依舊不死心,竟然找到你頭上來了,自己沒辦法動手,就讓有錢的弟弟幫忙找些行業敗類來對付你。實在是太可惡了。司徒還說,道家七星陣,早在千年前就已經被道家的先輩們給研究了出來,因爲在道法裏,認爲天上的每一顆星星都分别對應了世間的人或事,而天空中最容易區分的除了月亮以外,就是北極星和北鬥七星。北極星念力太強,自來被道家人奉爲“北極玄天上帝大天尊”,簡稱北極天尊,是至高無上的星宿。北鬥七星在道家看來,是用來守護天地萬物和北極天尊的星宿,所以當七星陣施展開來,很多原本超出理智的不可能的事情,在他們看來統統都成了可能,由星位變換兩極,兩極成四相,四相化八卦,八卦則知天下。後來七星陣的廣泛應用,發展到了道家武學上,相傳7個道行深淺差不多的道士分站七星位,可攻可守,可進可退,牢不可破。是以古有諸葛亮七星陣破曹,七星燈續命一說。

司徒還告訴我們,既然現在得知了刹無道借助七星位來制造禍端,你們現在隻找到一個天玑位,在天空中,七星的角度變化是根據季節來的,所以隻知道其中的一個點是完全沒用的,因爲它可以把七星分布于任何一個角度,如果要查到剩餘的六個星位各自所占的位置在哪裏,起碼還得知道一個星位才行。于是我苦惱了,我得知天玑位的事情,都還是夏老先生告訴我的,甚至還是付強主動讓我去找的,雖然他沒有跟我明說那就是他所謂七星大陣的天玑位。重慶城那麽大,七星的組合角度又千變萬化,我該怎麽去找剩下的6個?按照司徒師父的意思,跟着我和胡宗仁的那個紅衣女鬼,必須得要找出剩餘的六個地方的玄妙後,我們才能擺脫或是打散,而且我們是否需要确認那個女鬼生前的身份?

這一切都不知道怎麽辦,我望向胡宗仁,畢竟道家的東西他比我知道得多。他也是一臉不知道的樣子。司徒歎了口氣說,既然如此,我帶你們去找個人吧。我問他找誰,他說,惟誠法師。

法師,想必定是佛家人。不過我雖然認識不少佛家人,對于一般的高僧大德,我卻不敢高攀。于是我問司徒師父,惟誠法師是誰,他告訴我,是他的一位故人,但是彼此已經有接近30年沒有來往了,不過自己還是時刻關注着這位大法師的動向。但我問他爲什麽認識卻不來往的時候,他卻搖搖頭,面色嚴肅,不肯多說。

我心想誰都有些小秘密,既然不願提,那我也就不問了。于是我問司徒,這位高僧是誰。司徒告訴我,是塗山寺的一個修佛60多年的高僧,現任(2009年)塗山寺住持方丈惟賢法師的師弟。

塗山寺,作爲一個生活在這個城市接近30年的人來說,我還真是一次都沒有去過。關于它的傳聞一直都在聽說着,卻從來沒有一次機會甚至是時間,刻意上山去拜訪。作爲一個年代久遠到無法考證,僅僅知道是在西漢年間修建的寺廟,重慶本土最老資格的佛家寺院,它的名聲卻遠遠不及華岩、慈雲、羅漢等寺,甚至連磁器口的寶輪寺都比不上。它就這麽默默的矗立在塗山的山巅上,千百年來,過着無盡低調的佛門歲月。司徒師父告訴我,塗山寺的前身原本是禹王祠,本是古人們爲了紀念大禹治水的功績而修建的,起初隻是大家燒香參拜的地方,并非一開始就是佛堂,後來在禹王祠後面修建了一座寺廟叫做尊武寺,到了唐朝的時候,有一個長得很帥的光頭和尚,遠赴印度學習佛法取得真經,回朝以後,印度佛家學說被當政者融合了本土宗教道教,于是形成了如今具有中國特色的佛教,這個和尚,後來成了《西遊記》裏的主角。盛唐時期,文人白居易曾經遊曆此地,于是留下了一首《塗山寺獨遊》,這也側面證明至少在那個時候起,尊武寺和禹王祠已經合并爲“塗山寺”。司徒還告訴我,塗山寺的僧侶們不但拜釋迦牟尼,也同樣拜尊武祖師,同時也把大禹和塗氏一起敬拜,這在國内寺院裏,道佛融合,十分罕見。司徒曾在年輕的時候,在塗山寺修行過一段時間,估計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認識了惟誠法師,至于倆人爲什麽斷了聯系和來往,不知道是因爲有過矛盾過節或是别的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聽司徒說完,那意思是我們得去一趟塗山寺,因爲司徒跟我解釋的是,既然我們找到天玑位的地方就在一天門,而一天門就位于塗山的半山腰,塗山寺也是個靈氣之地,所以山上的高僧理應知曉其中的一些情況。司徒也不敢确定,但是這畢竟是我們目前能夠有所進展唯一的辦法了。

司徒說,這樣吧,我給你做個假身,共點三香一盤,算下來應當有三個時辰的時間不會被陰人跟着,我們抓緊時間,在三個小時内趕回來吧。我問他,什麽叫做假身?他說就是他們道家秘術裏,常常用一個人的頭發或是肢體部位,嵌入新紮的稻草人身體裏,念咒施法讓其一邊誦經一邊代替我一點時間,三香一盤指的是三炷香同時點,這差不多能有接近半個小時的時間,一盤指的是道觀寺廟裏那種一圈一圈的,好像蚊香一樣的長香,這種香的目的在于讓假身原地打轉,不至于越走越遠最終迷失方向,原地打轉也是爲了讓它“循環周天”,我估計着這道理大概跟藏傳佛教裏的轉經筒差不多的道理,把經文刻在筒上,轉一圈就等于默念了一次經文,以此來保佑自己和家庭。于是我就開始和他面對面打坐,讓他替我化一個假身,我也正好乘此機會把好幾天沒剪的指甲給剪掉。

點上香,司徒算着大概還剩餘三個時辰,于是我們不敢有所拖延,趕緊上路。我不知道路,所以我們坐的是司徒的車,而他的車可謂保護得嚴嚴實實,百鬼不侵。從司徒家到塗山寺車程約莫半小時,照此計算,回來也得半個小時,還是不堵車的情況下。那麽我們在塗山寺的時間還算比較充裕,一路上司徒師父都很少說話,臉色裏帶着焦慮,我知道,這次的事情肯定是把他給拉下水了,我雖然心裏抱歉,但也暗暗慶幸,因爲司徒是個難得的好幫手,有他在身邊幫忙,我也放心了很多。

初見惟誠法師的時候,我非常吃驚。眼前這個頭上頂着香疤,沒有一根胡須,卻白眉過眼的老和尚,看上去也不過60多歲的樣子,但實際上司徒告訴我,惟誠法師已經快要80高齡。司徒的年齡跟法師差了不少,想來當初他修行的時候,法師也不過就當他是個毛頭小夥子。卻沒想到當年青澀模樣的司徒,如今卻在西南玄學界早已叱咤風雲。

惟誠法師得見故人,原本應當歡呼雀躍一番,但是卻出奇的冷靜。也許是因爲他這樣的高僧,早已做到了處變不驚心如止水,我和胡宗仁都沒有說話,害怕說錯了什麽,于是全程由司徒師父代言。惟誠法師靜靜地聽着司徒師父把一切講完,就叫徒弟拿來一張地圖,用手指指着一天門,然後沉吟片刻後,把手指緩緩按在地圖上,指向一天門的左側長江邊,呢喃着吐出一句話:

“龍門浩,天權。”接着他把手指緩緩移向西北面,“正卦所指爲北極,該當是千佛寺。”然後惟誠法師笑了笑說,“但是這是造孽,所以應當是反卦,也不該是我佛所在,所以應當在東南面。”他又把手移到了一天門的東南方向,然後歎了口氣說,“若沒猜錯,此事不加阻止,這裏将會有大事發生。”

我和司徒聽後都皺起眉頭,雖然我聽不太懂惟誠法師說的話。胡宗仁指着一天門的東南面問我,這地方是哪裏?我說:

“老君洞。”

我們起身謝過惟誠法師,司徒便帶着我們離開回去。此時已經接近中午,我們幾個都沒有吃飯,但卻都沒有餓意。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掌心上比劃着,因爲惟誠法師已經告訴了我們天權位的所在地是在龍門浩,以此可以推斷這次的七星大陣,依舊是一個“勺口”朝上的陣法。但是惟誠法師提到的“千佛寺”和“老君洞”都是重慶著名的宗教名刹,一佛一道,這兩者是怎麽看出來的,我卻想不明白。司徒對我說,你别比劃了,我知道是爲什麽。他一邊開車一邊說,在道家陣法裏,對應天象,北鬥七星中的“天璇”和“天樞”兩個星位如果相互連接爲一條直線的話,從天璇位開始朝着天樞位延伸這條直線出去,這條線就是直指北極星的。惟誠法師的意思,于道家說法,北極天尊在這個陣排列角度的位置,被千佛寺占據了,那個交付強的人肯定沒有膽量跑到千佛寺這樣的大院去搞鬼,而且他本身是在作惡而非爲善,所以這個方向應當是反的,意思是得從天樞位爲起點,通過天璇位延伸出去的那條直線位置,與千佛寺距離相等,就是老君洞。司徒搖搖頭,苦笑着說:

“高手啊,你别忘了,老君洞可是他本家道教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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