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上旬,距離我結婚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那一天,我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頭是一個老工程師,早在很多年前,曾經因爲一個地方風水格局不好,我曾受人之托請他在建築圖紙上稍微做了手腳。于是原本那個建在亂墳崗上的小區因此有了八卦陣的鎮壓,至今也沒有鬧出過什麽怪事。所以當我接到他的電話的時候,我原本還以爲是以前做的事情出了什麽纰漏,結果他告訴我說,他底下有一個設計師,最近也是遇到了大麻煩,工作都沒辦法安心做下去了,現在整天都在家裏疑神疑鬼的,自己前幾天還去看望過了他,但是和他說話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有些恍惚和神志不清了,但是從他回答的内容來看,這位老工程師就覺得也許我能夠幫到他。
既然是老熟人了,我也不方便推辭,于是我就告訴那個老工程師,說我等會兒看看時間了再給他回電話。原本那段日子我各種各樣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本來是不打算再接什麽單子的,直到婚禮以後再來打算。于是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彩姐,他說你還是去一下吧,既然人家都找上門了,而又不是不認識的人,你要是不想管這件事的話,你就叫上胡宗仁一塊去,你們倆本來就是倆活寶,在一起也能把事情解決得快一點。我說那豈不是我要把錢分給他一半兒?彩姐告訴我說,這就好比一個大蛋糕,你一個人吃覺得浪費,你就得叫上朋友一起吃才對。
想想這比喻似乎有些不恰當,但是又不知道錯在哪。于是我給老工程師回去電話,答應他插手這件事。我說我還會帶個同伴來,他目前比我更需要錢。我說這話的意思是,不要企圖這次又是免費的買賣,你可以不給我錢,但是我朋友那份你就必須給了,拿人錢财,替人消災,規矩還是不能不要的。
老工程師說好,非常爽快。我想這跟他們的單位有關,那可是一個非常有油水的單位。在重慶江北海關背後的洋河路上,除了琳琅滿目的美食店鋪以外,就隻有兩棟用于商用的建築。其中一棟是重慶商會,另外一棟就是某設計院。而給我打電話的那位老工程師,就是在這個單位任職的。主要負責市政建築和管道鋪設等的設計規劃。所以他們有錢,起碼比我有錢。
挂上電話以後我就給胡宗仁打去電話,接通以後他問我什麽事,我說有個單子找上來了你去不去啊?他說你幹嘛不自己去呢,我說我不是看你成天在家裏唉聲歎氣的,給你弄點錢來嗎?他問我,那啥時候去啊?我說那得看你這個大忙人啥時候有時間啊,他說要不明天吧,今天我媽在我這兒呢,我和小妮子都在陪她老人家。我愣了一下說,你媽來了?他說是,前天才到的,這兩天本來打算哪都不去陪老媽子的。我說你媽自己從儀隴來的?你沒去接她?她說是啊,這老太太現在身體好得很,活蹦亂跳的,你們過來一起吃個午飯不嘛。
我捂住電話問彩姐說,胡宗仁說他老媽來重慶了,讓我們過去一道吃個午飯,去不去?彩姐說,去啊,怎麽不去。于是我跟胡宗仁說,那好,我們待會就來,中午吃什麽呢?
“火鍋!”我說那好吧,我要吃魚丸。
胡宗仁的媽媽我隻見過一面,就是在他和付韻妮的婚禮上。早前曾聽說他父親去世了,既然他自己沒有提,我們也就不方便細細去問他。當天胡宗仁和付韻妮婚禮的時候,老母親一直坐在那裏笑呵呵的,因爲家裏的親人隻有那麽幾個,而多數朋友都是各地聚集起來的,所以我和他媽媽并不熟。隻知道退休以前是南充儀隴某個高中的化學老師,胡宗仁的爸爸在去世以前也是學校的老師,是個開朗愛笑的老人。說是老人其實也算不上,因爲胡媽媽雖然60多歲了,但是看上去還是像50出頭的樣子,沒有白發,也沒有老人的那種顫巍巍,胡宗仁算是個孝順的孩子,有點錢都要給老媽存上一份,付韻妮因爲母親也去世得早,父親也不在身邊,所以她也自然把胡宗仁的媽媽當成自己的媽媽一樣愛戴。所以作爲老太太來說,胡媽媽是幸福的。
我一般去他們家吃飯都是掐準了飯點才去,因爲這樣一來我就不用幫忙洗菜拿碗,隻需要坐下開吃就好。胡宗仁肯定跟他媽媽說過不少關于我的事,所以胡媽媽一見到我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熱情,拉着我聊天,說他兒子平時就有些馬虎,幸好能結識我這麽一個朋友,我寬慰胡媽媽說那并不是你的錯,估計是後天造成的。胡媽媽說小胡這孩子心眼倒是很好就是有時候做事有點恍惚,我說沒事的你看他也活了三十多年了還不照樣好好的,胡媽媽說他從小就是這樣做事情莽撞又缺心眼我都懷疑是不是生他的時候醫院給抱錯了。我歎了口氣說阿姨你确定他是你生的而不是你和胡爸爸做化學實驗的産物?于是這個話題被胡宗仁氣喘如牛的喊道“吃飯吃飯吃飯!”給打斷。
我和胡宗仁都算是好酒之人,沒有想到的是胡媽媽竟然也喜歡喝酒。席間我簡單地把明天要去辦的那件事情跟胡宗仁說了說,他又再一次問我爲什麽不自己單獨去,我也乘着酒意告訴他,我現在逐漸對這些事情要放手了,也許今後改行當個出租車司機什麽的。也許是我說得有點悲哀,胡宗仁一副我壯志未酬的樣子,開始敬我酒,于是那頓飯我吃了好幾個小時,期間還離席給老工程師打了電話,請他安排下時間,第二天我到了設計院的時候就給他打電話。
胡媽媽如果不是一個化學老師的話,她一定會是個非常優秀的家庭劇演員。也就是那麽一頓飯,胡媽媽喝的有點微醺。而微醺的結果就是口不擇言的爆料,有些甚至連胡宗仁自己都不知道的往事。
例如胡媽媽對我們幾個除開胡宗仁說,你們不知道這小子小時候有多讨人厭,看到街邊那些耍雜技的,人家可以踩在雞蛋上,他回家後在冰箱裏把雞蛋全拿出來,然後一個個锲而不舍地踩,說是要練輕功,那時候雞蛋還挺貴,爲這事我狠狠揍了他一頓。胡宗仁插嘴道,我怎麽不記得我幹過這事的啊?胡媽媽說,你這記性都讓狗吃了,你要是能記得,你不早就考上大學了。我們被胡媽媽的話逗得非常開心,于是我問胡媽媽,那那些蛋碎了嗎?胡媽媽說,碎啦,碎了一地。
又例如胡媽媽在講胡宗仁小時候的調皮事的時候,一度突然性情了,也許是因爲喝了酒的關系,突然就比較容易情緒化,或許是覺得自己對胡宗仁的關愛還是不及别的母親,才會讓胡宗仁陰錯陽差的走上了這條道路,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其實對胡宗仁這孩子吧,我心裏還是很愧疚的。說罷就作勢要哭,胡宗仁趕緊拍着媽媽的肩膀說,您别激動,我沒覺得你不好啊,我這麽些年沒陪着您,我還很愧疚呢。我們也都覺得氣氛一下就凝重了,結果胡媽媽悲傷地說,小時候帶你去農村玩的時候沒把你盯好,讓你去茅房撒尿,你一下掉茅坑裏了,吃了一嘴的屎啊。
“噗”的一聲,我嘴裏的酒就噴了出來。胡宗仁傻眼了,我趕緊對他說,胡媽媽喝多了,你還是趕緊讓她去睡會吧。讓她繼續說下去,笑死在你家明天就抓不了鬼了。于是彩姐跟付韻妮痛苦的忍着不笑,把胡媽媽扶進了卧室。
于是火鍋邊上就隻剩下我和胡宗仁兩個人。我們彼此沉默,直到我問了他一句,好吃嗎?他便一杯酒給我潑了過來。
飯後我們就離開了,臨别前我告訴胡宗仁,第二天我出門就給他打電話,讓他直接打車去江北。
第二天早上差不多10點的樣子,我和胡宗仁到了設計院門口,于是我就給老工程師打電話,他下樓後,我跟他介紹了一下胡宗仁,我告訴他我最近都和他一塊做事,他是瑤山派的道家弟子。老工程師因爲幹建築的關系,其實是常年接觸風水學的,于是他對胡宗仁還是非常客氣,他招呼我們一邊走一邊說,我說走哪去啊,你不是要去你那下屬家裏嗎?咱們開車去啊,老工程師告訴我,他們家就住的不遠,因爲那孩子本身是外地人,大學畢業後經人介紹來了設計院,起初從一個小小的曬圖工做起,因爲專業夠強,所晉升比較快。老工程師告訴我,這孩子是他這麽多年來,見過的少數很有天賦的設計師,于是一直都比較器重。剛進院的時候有個女朋友但是後來換了一個,倆人一起租房在北城天街海洋公園附近,離這裏不遠,咱們走着去就是了。
在路上老工程師告訴我,這個孩子姓吳,本來是挺開朗的一個人,而且又比較上進,雖然院裏平時的工作量比較大,設計師們熬夜加班也是常事,但是就十來天以前,他就開始察覺到小吳有點不對勁了。原本比較開朗的一個人突然變得有些神經質,而且情緒十分不穩定,上班的時候常常打瞌睡,而且業務能力也開始下降。這就引起了老工程師的注意,找他談話,他也始終心不在焉的,于是老工程師就提議讓他先在家休息一段日子。過了幾天他專程提着水果到家裏去看望小吳,還沒敲門就發現小吳的女朋友奪門而出,他正愣在那呢,于是老工程師就走進屋裏去看,看到原本就不大的房子裏,窗戶窗簾全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小吳一個人盤着腿,坐在床上的枕頭上,面朝牆壁,頭四十五度角斜仰着看着床頭那面牆和床邊那面牆的接縫處。嘴巴裏還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老工程師放下水果,走到他跟前跟他打招呼,他回頭一陣傻笑說,老師,你也來了?
胡宗仁插嘴問道,老師?你是他老師?老工程師說,他算是後輩,而且也是自己一手培養起來的,所以就一直稱呼他爲老師。胡宗仁說,哦,那爲什麽要說你“也”來了,當時屋裏還有别的人嗎?老工程師皺着眉說,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啊,看他那樣子有點傻乎乎的,而且樣子也很邋遢,原本一個漂漂亮亮愛幹淨的小夥子突然變成屌絲的樣子,而且還感覺有些神情恍惚。老工程師畢竟是經曆過幾十年風風雨雨的人,根據人生的經驗來判斷,他覺得這孩子怕是精神上受了點什麽刺激,于是就問他,休息得怎麽樣,小吳說,幾天幾晚都睡不着,一閉上眼,它就來了。
按理說,我們常人要是很久沒有休息,在說出同樣的話的時候一定是痛苦萬分愁眉苦臉的,但是老工程師告訴我,當時小吳這麽回答他的時候,還是一副傻乎乎的笑臉,那種感覺好像是早就習慣了,或者說是壓根就沒有當回事。胡宗仁說,你們單位的工作到底是有多苦啊,幾個晚上不睡覺的人都還這麽樂呵呵的,少見啊。我用手肘撞了胡宗仁一下,意思是讓他别亂說話,人家畢竟是長輩。老工程師說,設計院的工作是苦,設計師們也經常加班,但是大家就算是習慣了加班,也沒理由不睡覺還這麽高興吧,關鍵是當時小吳的那句話就顯得特别奇怪,說什麽一閉上眼就看見它。于是老工程師就問小吳說,你看見誰啦,小吳就還是嘿嘿嘿的傻笑說,它不讓我告訴你,這是我和它之間的秘密。說完又把頭轉過去繼續看着牆壁的轉角。
老工程師說,當時他往牆上一看,發現什麽都沒有,但是小吳卻一邊微微點頭,一邊嘴裏呢喃着,好像是在跟牆壁說話一樣,于是老工程師突然想到這孩子會不會是撞邪了啊,正在緊張的時候,發現小吳的女朋友哭着回來了。
老工程師說,當時他就問那姑娘,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他怎麽變成這樣了,你又在哭什麽。那姑娘知道老工程師是小吳的領導,于是就很委屈地說,也不知道是爲什麽,從前不久開始,小吳回到家裏後也不看電視了,常常熬夜到兩三點鍾,接着就直接趴在電腦桌前睡了,爲這事她很生氣,于是就找機會跟他吵了一架。誰知道小吳這麽一個大男人,竟然蹲在廁所裏傷心的大哭了起來,像個女人一樣,而且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他女朋友也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了,于是自從小吳休假回家後,她也請假跟着在家裏一直照顧他,但是卻覺得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每天小吳都做一些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剛才老工程師來的時候,她正因爲受不了委屈,才開門逃走。老工程師說,他覺得問題比較嚴重,于是就留下了他女朋友的電話号碼,說自己會盡快帶人來看看小吳,這才離開。
老工程師說,因爲這種情況和他們小時候還在農村的時候,老人們傳說的鬼上身很像,而且很多鬼上身的案例都被當成精神病對待了,所以他不能讓自己的愛徒這麽消沉下去,也不希望在沒弄清楚緣由的情況下就貿然把他送到精神科去,這才聯系了我,讓我們先看一看,如果真的是精神有問題的話,那自然沒話說,若是鬼上身的話,就得勞煩我們出手救他一把了。
我對老工程師說,鬼上身?我看不像。老工程師驚呼道,怎麽了,不是這樣的嗎?我點頭說,一般來說鬼上身取代的不止是靈魂,還有記憶,你這徒弟既然還能認得你還能認得自己的女朋友,就很有可能不屬于鬼上身,而是被什麽東西給影響了自己的頻率,導緻他現在半人半鬼,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誰。和精神病很像,但是這也很好區分,到了他家,隻要稍微測試一下就知道是什麽原因引起的了。
于是我轉頭對胡宗仁說,咱們路上找個餐館,問老闆買一些舊筷子,别人吃過的那種。胡宗仁說,不會吧,你一上來就準備這麽猛的玩意?我說,準備着吧,萬一用得着呢。于是胡宗仁就看準了邊上的餐館,然後鑽了進去。
老工程師非常不解地問我,要筷子做什麽,小吳家裏也有筷子呀。我說不行,必須是那些很多人吃過的,才有用。
大約十多年前,一個跟付韻妮同姓的、胖乎乎的老師,曾經在央視春晚上铿锵有力地唱了一首歌,歌名我忘記了但是歌詞裏有一句是這麽唱的:“一根筷子喲,喲嘿喲嘿喲,輕輕被折斷,喲嘿喲嘿喲,十雙筷子喲,喲嘿喲嘿喲,牢牢抱成團,抱成團……”後來聽說他又跟他老婆唱了歌直到現在還被不少美容美發的發廊沿用。更不要說他們夫妻倆拍的那段細細根肩扛的廣告。所以自古以來,筷子都是中國人不可或缺、甚至無法替代的一種東西,老工程師問我爲什麽不能用小吳家裏的筷子的時候,我告訴他必須得很多人用過的筷子才行。老工程師有點不解,他問我說這是什麽緣故呢,我問他,筷子是用來幹什麽的?他說吃東西的啊,我說那很多人用過的筷子呢?他說那很髒啊。
果然是做工程的,思維一點都不夠發散。于是我告訴他,很多人都吃過的筷子,那就表示衆生百味,之所以用到衆生百味,就是因爲這表明這雙筷子是經過錘煉的。錘煉?這又是爲什麽?老工程師問我,我說筷子本身的使命就是爲了方便大家的吃飯,那麽很多人在經過它的方便後成功吃了飯,這就叫做它的錘煉,大概就是筷子的使命是完成了。而且你剛剛說什麽很多人吃過的會很髒,其實那不是髒不髒的問題,你會覺得髒那是因爲你認爲那是别人吃過的,就好像别人吃完沒洗的碗,讓你接着吃,你看着惡心其實它并不髒。又好像我們每個人的口水,有些人甯可碰到血都不願意碰到口水,那也是他們認爲口水很髒,但事實上并不是這樣。
說到這裏的時候,胡宗仁抓着幾根筷子走了回來,一走到我身邊就問,口水,你們爲什麽在聊口水,我最喜歡口水了,我每天都用小妮子的口水泡飯吃。說完就哈哈哈地笑起來,仿佛是陶醉在自己那低俗的幽默感裏。我沒理他,隻是白了他一眼,然後從他手上接過筷子。嗯,這的确是被很多人吃過的筷子了,從上面的牙齒印印都能夠充分說明這一點了,我問胡宗仁說,這是哪家餐館的呀,他朝着後面一指說就是那家面館的。
我贊許的對他點點頭,說小夥子你總算成才了。于是我們接着朝着小吳家裏走。一邊走我一邊跟老工程師解釋,爲什麽要用到筷子。
我們的中醫理論裏,有一項絕學,叫做針灸。而針灸則是根據人體劃分的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因地制宜的施針,以幹預或是改變脈象的方式來減輕或者治療病痛,也同樣用于保健養生。而在武俠片裏,穴道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一個大俠看誰不順眼,跳上前去就往别人身上一陣亂戳,接着那個人就動不了了,也就隻能任人宰割了,小龍女不就是這麽被尹志平給那什麽了嗎?雖然我并不懂經脈穴道,因爲我畢竟不是學醫的,但是在我們玄學的各行各派裏,都熟知一點皮毛知識,而這點知識卻是利用刺激穴道的方式,來讓事主本身體内産生一種抗拒的力量,如果這種力量壓過了鬼魂的牽制,那麽就能夠把鬼給趕出來。
正如我所說,老工程師認爲小吳的情況是鬼上身,但是我并不這麽認爲,起碼看上去是不像的,而根據我自己的經驗來說,他更有可能是和鬼魂共同享用同一個身體,而自己也卻渾渾噩噩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對,于是就開始變得迷亂。這種情況其實不算罕見,卻明顯有别于我們通常所謂的鬼上身,而大多數不被我們知曉的這部分人,卻往往會被當作精神病人一樣對待。被很多人吃過的筷子屬木,本身它對于小吳沒有什麽作用,因爲木克土,小吳身上若有鬼魂,那也是克不到的。不過水卻能生木,而水屬陰,鬼也屬陰,如此一來,筷子能夠跟鬼建立一種必要而直接的聯系。所謂的生克之道,其實也是比較狹義的,但是小吳是一個個體,那個鬼也是一個個體,我們各自都是,所以在彼此對等的條件下,生克之道就是非常奏效了。
這些道理胡宗仁都懂,但是老工程師卻不怎麽懂,他說他知道木生火火生土的道理,但是怎麽又狹義了呢,胡宗仁搶着解釋道說,舉個簡單的例子,你用一大斧子去砍斷一根小樹苗,小樹苗會被輕易的砍斷,這就是“金克木”,但是如果你拿着一把小水果刀去砍一棵參天大樹的話,那你就砍不斷,這就是生克之道的狹義。所以隻有當彼此條件符合角度對等的情況下,這些辦法才能夠合理的利用。
老工程師點點頭說,這樣解釋我就明白了,那你們剛剛說道的穴道,還有筷子這些有什麽用呢?我說這些我們還不敢确定,等待會看到人以後,如果确然要這麽做,到時候你就能明白了。
小吳和女朋友租住的房子所在的小區是一個比較健全的小區,于是我和胡宗仁在進門處跟保安糾纏了很久他才肯放我們進去。他們家在14樓,如果換成現在的話我會對這個樓層數字特别有好感。上樓前老工程師給小吳的女朋友打了電話,然後我們就上去了。
小吳的女朋友很漂亮,所以胡宗仁也露出了淫邪的微笑,甚至還收起了自己的痞性裝起了翩翩君子,若非有人在我實在很想提醒他,别裝了,有害健康。這就像是在一堆牛糞上面插滿美豔的玫瑰花,任憑那花兒多麽動人妖豔,牛糞始終是臭烘烘的。我們進屋後,小吳的女朋友讓我們聲音小點,說小吳剛剛才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問她小吳已經多長時間沒睡覺了?她告訴我說,已經三天了,這次睡着都是實在困得受不了才睡的。我問他睡下多久了,她說還不到半個小時。
老工程師對小吳的女朋友說,你大概覺得他們倆是醫生對吧。其實我一直瞞着你沒跟你說,他們倆是我以前就認識的捉鬼師父,這次來,也是碰碰運氣,看看跟鬼有沒有關系。小吳的女朋友聽後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反複打量着我和胡宗仁,我悄聲對胡宗仁說,你看吧,現在你想裝也裝不下去了吧。于是胡宗仁原本可以挺拔的身軀一下子好像一個被放了氣的充氣娃娃一樣,委頓下來。我對小吳的女朋友說,你别害怕,我們也是先來看看,不見得就真的是我們能幫得了的事。不過你男朋友這種幾天幾夜不睡覺,還胡言亂語,如果撞鬼了也許還好點,我們想辦法把鬼給弄走就是。要是真的成了精神病的話,接下來才麻煩呢。那醫治起來可就是天長地久的事情了。老工程師也對她說,現在反正都這樣了,也就讓他們先看看吧,你也想不到别的辦法呀。你給小吳家裏人和醫院打電話了嗎?小吳的女朋友說,給家裏人打過了,說是就這兩天就會來重慶幫忙照顧,但是醫院沒有打,因爲她也害怕真的是被當作精神病,那麽就隔離起來,連個人都見不到了。
老工程師聽後,歎了一口氣,确實他也覺得這件事怎麽就來得這麽突然。然後他對我們說,乘着現在他還在睡覺,你們先到處看看吧,看看這屋子裏有沒有什麽怪東西。我點點頭,然後轉頭看着胡宗仁,那意思是你來還是我來,他的方法相對麻煩一點,于是他對我一努嘴,意思就是我先看看再說。
于是我按照往常的辦法,先把門反鎖,然後在入口門的兩側釘釘子拉紅線,因爲我知道這是小吳他們租住的房子,所以我釘釘子的時候特别大力,堵住了幾個主要的出入口以後,我又關上了廚房門,但是卻把衛生間的門給打開了。因爲他們家的戶型是那種單間配套的屋子,進門就是一個鞋櫃和走廊,走廊的左側就是衛生間,而衛生間裏的鏡子正對着衛生間的門,卻在門廳正對這衛生間門的牆壁上,房東給安了一塊大大的穿衣鏡。這樣一來,穿衣鏡和衛生間裏的鏡子就形成一個以前我說過的,重複無限循環的鏡子空間。看到這種布局的時候,我心裏就有八成相信小吳這孩子是真撞鬼了,因爲鏡子對鏡子的空間是比較容易滋生鬼魂的環境。
穿過門廳走過穿衣鏡,左手面就是兩人的床,右手面則是書櫥和電腦桌,也就是說,當人躺在床上,電腦桌是側對着腳的。而且恰好從床上透過牆壁上穿衣鏡的折射,能夠看到衛生間裏面。我讓胡宗仁在關上的房門和廚房門上貼上他的符咒,接着我走到床一邊的沙發盡頭,關上了落地窗和窗簾。于是房間裏陷入一片黑暗,我請小吳的女朋友盡可能亮地打開屋裏的燈,開燈以後,雖然屋裏不及打開窗戶那麽明亮,但是也足夠我辦事了。
自從刹無道的事情結束以後,我辦事就顯得特别小心,直到确認沒有遺漏掉什麽以後,我取出羅盤,剛剛念完開盤咒,羅盤的轉動吓了我一跳。關鍵的是我還沒有四處走動尋找,就在我随意站的一個位置,羅盤竟然都能夠有這麽劇烈的反應。
羅盤的指針在快速旋轉然後歸零的過程中循環着,發出碰撞到盤面那種細微的啪啪聲。胡宗仁也察覺到不對了,趕緊站起身來湊到我身邊來看,我說你看,這回麻煩大了。他說轉的這麽厲害,是不是這個特别生猛啊。胡宗仁看鬼不用羅盤,但是他懂羅盤,隻不過不懂怎麽在羅盤上看鬼罷了。他問我說,要不我用八卦鏡照照看?我說你等會兒,你先仔細看,這種反應好像有點奇怪啊。他問我怎麽個奇怪法,我說倒不是因爲這裏的鬼有多麽大的能量,而是好像充斥了整個屋子,無所不在啊。
說罷我就平持着羅盤,在屋裏随意走了走,果然到處都一樣,我想起老工程師告訴我的,那天他來探望小吳的時候,發現小吳是斜望着牆壁轉角的,于是我指着床頭的牆角問他說,那天小吳是在看這裏嗎?他點頭說是,也許是看我表情緊張,他也察覺到這次可能真的遇到大麻煩了,于是站起身來,慢慢退後到窗簾邊上。我對小吳的女朋友說,你也退到老師那裏去,待會要是真遇到什麽不對,你們就立刻歇斯底裏的大叫,然後打開窗簾,拉開落地窗。小吳的女朋友看到我這麽認真的樣子也被吓到了,于是就退到了老工程師的邊上。我又轉頭對胡宗仁說,待會要是有點什麽事的話,你就用你的東西給我打,不準打到我啊!
胡宗仁說你放心吧。
于是我踩到床上,跨過正在熟睡的小吳,小心翼翼地把羅盤伸到那個牆角處,指針的轉動比之先前更加激烈,激烈到指針在一時間甚至無法歸位。這對我來說是個危險的信号,假設一個鬼魂所散發出來的能量,可以壓制住羅盤磁場控制指針的力量的話,那麽這隻鬼的力量就特别難搞。但是我直到把手安全縮回來,繼而跳下了床,我也依舊覺得非常奇怪。毫無疑問的是,這間屋子裏小吳的遭遇,是百分之百和鬼有關系了,其次是這個鬼在我們進屋倒騰一陣後,依然還沒有離開,很顯然它是知道我們是來對付它的,但是它非但沒有退縮,反倒用這麽大的力量表示它已經跟我們正面交鋒了,奇怪的就是既然是交鋒,但是它卻并沒有做出任何危害到我們的事情,當然除了小吳。
我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但是沒有拉開落地窗,這樣屋裏的光線更加明亮但依舊是一個密閉的空間。我把我奇怪的事情跟胡宗仁說了一下,他說要不我就用陽光折射八卦鏡照一下,起碼在鏡子裏我們還能知道是個什麽東西。我搖頭說,不急,我們得把事情先弄清楚了再說。
我請老工程師和小吳的女朋友在沙發上坐下,我對他們說,我現在确定小吳的情況是因爲鬼的關系,我是能夠證明的。首先老師父你先前說你看見你學生糊裏糊塗一個人跟牆說話,但是他還能回答你一兩個問題,這表示他的意識裏,他是認識你這個人的。而當時他看到牆壁上,就是現在屋子裏的那個鬼,而爲什麽隻有他能夠看到,這就表示小吳當時身體裏已經有鬼魂依附的痕迹,所謂命道接近,這才能夠看到,就好像蝙蝠和海豚能夠聽到我們人類聽不到的聲音,但是它們卻能借此與同類交流一樣。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那天你看到的小吳,就是我們來的路上,我跟你說的那種“半人半鬼”的狀态。
我接着跟他們說,這種半人半鬼的狀态最明顯的一個特征就是,被依附的人會神智糊塗,分不清當下與虛幻,夢境還是現實,他們是按照習慣和一貫的邏輯來機械地和周圍的環境互動,就好像是一個人睡糊塗了,你突然問他你在幹什麽,他會告訴你他正在和誰誰誰叉叉圈圈,但是那個時候的他是不清楚自己已經醒了,還以爲在夢裏。而且這種半人半鬼的時候,是不會主動去睡覺休息的。這就好像是一個人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一個心愛的女人,他會把這個女人成天擺在家裏閑置不用嗎?這個鬼就是利用了小吳的身體和思想,但是卻沒有完全附身。
我說,第三我就有點不明白了,人的身體是有一個生理極限的,超過這個極限後,會對健康有極大的傷害。例如幾天不睡覺,幾天不吃飯等,如果這個鬼的動機單單隻是想要借用小吳的身體,來滿足自己的欲望的話,那麽它是完全沒有理由放任小吳睡覺的,它選擇了暫時不控制小吳的身體,讓他睡着,這我就搞不懂是爲什麽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接着我對小吳的女朋友說,如果我分析的是正确的話,這個鬼應該是小吳的熟人,否則它何苦要放任小吳休息而苦了自己呢?以你對小吳的了解,你好好回想一下,在你跟他交往的這段日子裏,他是否有比較好的朋友或者親人去世,不是最近,若是一個新鬼,肯定不會幹出這樣的事,隻能是一些時間比較久的、已經迷糊的老鬼。
小吳的女朋友已經吓得有些發抖,不過她還是努力回憶了一下,然後告訴我,他們在一起快四年了,期間從沒有自己或小吳的親戚朋友去世啊,一切都順順利利的,小吳也都一向比較開朗健談。我搖頭說,不可能,因爲我不相信别的不相幹的鬼魂會這麽做。這樣吧,小吳最初是怎麽開始變成這個樣子的,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
小吳的女朋友說,小吳第一天出現這樣的情況的時候,她其實并沒有很明顯地察覺到,隻不過當天晚上她去和朋友聚會,回家稍微晚了點,但是進屋以後,發現小吳沒有開燈,而是呆坐在電腦前,看着自己的圖紙。于是她進屋後打開了燈,就湊到小吳身邊說我回來了,她很奇怪的是,自己開門的聲音并沒有讓小吳察覺到自己回來了,而是自己在他耳邊的那句話,反倒好像是吓了他一跳。接着她就問小吳說爲什麽這麽晚還不睡,在加班嗎?小吳說是的,然後說最近很忙,要趕稿,但是嘴上說很忙,他的手卻平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不像是在做設計圖的樣子,更像是一個小孩偷偷看色情片,然後被媽媽突然闖進門來的尴尬模樣。
小吳的女朋友說,由于當天比較晚,自己也跟朋友喝了點酒,就洗澡上床,問起小吳什麽時候睡覺的時候,他說你先睡,我做完再說。于是她自己就先睡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她起來後發現小吳已經趴在電腦桌上睡着了,電腦畫面上依舊是昨晚的那張圖紙,分寸未動。她有點心疼男朋友,于是就上去搖醒了他,小吳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睡着了,我要去上班了。”說完電腦也不關,臉口也不洗,喊也喊不答應地就出門了,還沒帶電話。老工程師說,沒錯,就是那天開始,他就好像魔怔了一樣,整天恍恍惚惚的。小吳的女朋友接着說,由于她自己的工作關系,單位要稍微遠一點,所以每天回家的時間自然就比小吳要晚一些。一般來說小吳在中午上班休息的時候,會到附近的超市買點菜,然後晚上到家後提前把飯菜做好等着她回家,但是那天她回家以後,發現小吳還是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呆坐在電腦面前,當時她心裏想,是不是自己昨晚出去玩,回家晚了,小吳生氣了,于是她也沒說什麽,自己默默地做飯,然後給他吃。她告訴我,也就是從那晚上開始,她察覺到小吳吃飯的時候兩眼一直盯着電視,卻不怎麽眨眼睛,就好像是發呆的模樣。吃完以後她去洗碗,然後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小吳已經睡到床上開始打呼了,而那時候還不到晚上8點。
她告訴我說,那一整晚小吳都沒有醒,隻是呼聲很大,就好像是一個疲憊至極的人總算睡了一覺的感覺。那天之後就是周末,她也稍微睡晚了一點,但是在迷迷糊糊中就被人在背上推醒,她說自己有時候會有起床氣,還以爲是小吳在背後推他,就說了一句你别鬧,我還想多睡一會兒,但是迷迷糊糊間,卻看見小吳早已經起床坐在電腦跟前了。她當時就吓壞了,心想那是誰在推我,轉頭一看,卻什麽都沒有。
說到這裏的時候,她明顯地抽了一口氣,伴随着顫抖。表情非常害怕。我問她怎麽了,她說當時她還以爲是自己睡迷糊了産生錯覺,也就沒在意,但是今天我們來了,說了可能是鬼的時候,她在回憶起這些的時候就有些不由自主地往鬼身上套,她說現在她覺得可能當時在背後推她的,就是那個鬼。我告訴她,你别害怕,繼續說,我們都在這兒呢。
她說,那天她起來以後,就開始收拾屋子,但是小吳就像個木頭一樣坐在電腦面前,讓他擡腳或是讓讓也無動于衷,于是她就發火了,跟小吳發生了争吵,吵了很久小吳也沒有還口,直到她說了一句,早知道你現在是這幅狗模樣,當初我就不會答應希希照顧你了!當時她這句話說得很激動,也就是這句話說完以後,小吳原本無動于衷,突然轉頭面目猙獰地怒吼道,你不要吵!
說到這裏的時候,小吳的女朋友再一次停下來,然後好像想到了什麽一樣,接着瞪圓了雙眼,雙手抓住頭發捂住耳朵,開始尖叫起來。本來大家都圍在一起分析鬼的事情,她這麽突然很狗血的慘叫起來,還着實把我們大家都吓了一跳,我一下退到牆邊手伸進口袋抓着墳土,那是我專門打鬼用的,胡宗仁也一下子跳起來扯出了他那髒兮兮的麻袋,倒是老工程師就坐在小吳的女朋友身邊,吓得他擺出一個很滑稽的姿勢,那姿勢就好像突然在腳邊有個鞭炮爆炸了一樣。
小吳的女朋友慘叫完了以後,就伴随着急促的喘息聲和哭泣聲,我趕緊湊過去問,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突然這樣的反應?她哭着說,我想我可能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我可能知道了。我看她情緒有點激動,于是就沖胡宗仁使個眼色,讓他幫忙安慰一下,胡宗仁就蹲在她的身邊,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撫摸着她的背,但是在她背心内衣的那個扣那兒,胡宗仁還故意摳了一下。
我已經懶得罵他變态了,誰叫我知道他一直都這麽變态呢。我低頭對姑娘說,你不要害怕,你是不是想到什麽了,想到了你就告訴我,不要怕。我擔心胡宗仁繼續吃人家豆腐,畢竟人家的男人還睡在床上呢,于是就對胡宗仁說,去給她倒杯水來。喝了一口水以後,姑娘停止了哭泣,但是還在抽噎,不過是明顯的冷靜下來了。她告訴我說,這次纏住小吳的,可能是一個叫希希的女孩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