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一天你無所事事漫步在重慶的街頭,然後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大嬸們邀請你參加“重慶一日遊”,那麽你一定不會錯過的是磁器口歌樂山朝天門和江北城。今天要說的一切,都發生在江北城。
熟知我的朋友們一定知道,我生于江北,長于江北,出去混迹了幾年又回到了江北,可見江北是一個能留住相貌非凡當代才俊的寶地。不過江北算是比較大的,江北城隻不過是小小的一角。江北城雖稱之爲城,不過是古時候重慶城江對岸的一個小城而已,然而這個小城卻是最初重慶本土人文發展的根基。所以現在老重慶們都稱其爲“記憶之城”,記憶這東西就跟一個人老掉了一樣,會漸漸模糊和遺忘,也正如幾日前微博上那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夏老師說的,天地創造了時間,時間制造了曆史,曆史遺留下回憶,回憶又被時間沖淡。這也許是我唯一認同的一句。
2006年的時候,我意外認識了一個人,他是彩姐大學同學的爺爺,當彩姐在跟我說起這個人的時候,住在江北城,近來老是遇到怪事,盡管人沒有怎麽樣,但是反複出現的情況讓他的生活很是困擾,于是希望我能夠去看看和了解一下,如果不是鬼事也就罷了,是鬼事的話,最好是看在彩姐的面子上幫上一把。明知道沒錢賺,但是爲了掙得好表現,我還是屈服了。
2006年的江北城,正面臨着整體開挖興建歌劇院和科技館。而那兒充斥着大多數重慶人童年的回憶,彎彎窄窄的舊巷子,斑駁破舊的老城牆,還有那些轉盤才能得到的黃糖畫跟一邊敲一邊賣的“麻湯”,矮舊房屋的房頂上總是有一些私自出逃的貓兒,優雅地走在屋梁和瓦片上,驚起地上那群笨狗的怒吼。我記得小時候常常在江北城的街頭吃老爺爺踩着轉出來的棉花糖,還有那些用草編起來的玩具。總之,江北城有我不少的回憶和足迹,盡管它與一江之隔的渝中區相比,顯得那麽的市井和落寞。
彩姐告訴我,她會在那天下課後帶着她的同學來找我,然後一起去找她的爺爺,了解下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心想正好,眼看那片擁有我回憶的地方就要面目全非,我也該乘着現在去看看了。
當天彩姐和她的同學與我彙合以後,我們就直接開車去了江北城,路上彩姐跟我介紹,她的這個同學姓田,所以我叫她田同學。田同學的爺爺自然也姓田,如果她不是随母姓的話。在田爺爺的家裏,我看到了這個清貧的老人。他的家裏小小的,就跟我們平常看到的老人的家裏一樣,不過老人雖然已經六十多了,但是身體還是非常利郎,說話也口齒清楚。不過卻顯得非常郁悶,表情上看來,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問田爺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讓您老人家愁成了這副面容。他歎了口氣說,最近不知道是自己倒黴還是怎麽的,他好好的坐在路邊,卻經常有從身邊經過的年輕女孩,路過他的時候突然停下,回頭,然後不由分說給他一個耳光,打完還罵一句流氓。前幾天甚至還先捱了一個耳光後,争辯無用,姑娘走了,回頭還帶來一個大漢把他給按在地上打了一頓,自己歲數大了,經不起幾次打,怪就怪在這些事接連的發生,頭幾次他捱了耳光也就算了,大多數姑娘打了也就走了,不過他始終想不明白爲什麽那些素不相識的人要打他,更加想不通自己剛正不阿的一生卻要被這些女孩罵做是“流氓”。想不通,想不通……
我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總覺得這個精瘦老人雖然受了委屈,我聽來卻有種莫名的喜感。不好意思笑出來,正想告訴他,不要想不通,想不通會形成怨念的時候,他突然問我,對了小夥子,你是誰啊,你來幹什麽。
我才發現我忘了告訴他我究竟是來幹什麽的,否則的話,我會覺得眼前的這個老人正在跟我上演一出精神分裂的戲。于是田同學趕緊跟她的爺爺介紹我是誰,我隻能在邊上傻乎乎的笑。介紹完以後,她爺爺才若有所悟的知道原來是自己孫女帶人來給自己消災來了。他問我,小夥子你說我是不是遇到什麽髒東西了,要不然我家族幾百年來都那麽正直守諾,爲什麽這種莫名其妙地事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問他,幾百年,什麽意思啊?他轉頭對他孫女說怎麽你還沒告訴過他們嗎?于是田同學才告訴我,他爺爺是個守陵人。我問她是退休後在公墓上班嗎?她說不是,田爺爺守的是明玉珍的墓。
明玉珍我是知道的,他是重慶曆史上唯一的一個皇帝。明玉珍墓也是重慶唯一的一座皇陵。雖然寒酸了點,但是至少人家也是披着龍袍的真命天子。據說他的墓是在80年代的時候被發現的,雖然出土了大批珍貴的文物和龍袍,但比起那些大朝代的皇帝來說,他算是非常樸素的了。明玉珍在元朝末年的時候曾經帶領農民軍起義,曾是徐壽輝紅巾軍中的一名骁将,根據野史的記載,在中國元朝末期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宗教組織,稱之爲明教,小說裏的張無忌謝遜楊逍都是明教的人,但是那是小說,明教卻是真實存在的。明玉珍原本不姓明,具體姓什麽也無從考證。但是由于當年骁勇善戰不怕死,帶着軍隊從湖北打進重慶,期間因傷失明了一隻眼睛,而且加上自己也是明教中人,于是覺得“明”字跟自己似乎冥冥之中有種緣分,于是給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做明玉珍。後來徐壽輝被心懷叵測的陳友諒老師害死,陳友諒稱帝,于是明玉珍意識到自己也将要成爲下一個目标,而自己也不認同陳友諒這個奸詐的皇帝。于是在攻克了重慶以後,加固城防,招兵買馬,他自己也在重慶稱帝,稱大夏國,年号天統,都城重慶,自封隴蜀王。那時候的明玉珍還非常年輕,所以天妒英才的事情是常有發生的,他自立爲王以後,就一直跟朱元璋陳友諒等人抗衡,後來陳友諒死了,朱元璋也成功改朝換代,害死了徐達跟常遇春,想要再收編分散在各地的勢力就有些困難。于是要明玉珍投降,明玉珍不肯,偏偏又生了重病,隻做了9年的皇帝,在三十多歲的時候,就一命嗚呼了。于是朱元璋拍了明朝軍隊攻下重慶,明玉珍的族人投降。值得一提的是,據說朱元璋老師也是明教中人,他之所以稱當朝爲明,也是爲此。
不過我不明白的是,田爺爺姓田啊,跟明玉珍能有什麽關系呢,于是田同學告訴我,她和她爺爺祖上在幾百年前大夏天統時代的時候,就是明玉珍未稱帝時期的家将。後來他做了皇帝了,也就成了統領。明玉珍死之前特别囑咐了她的祖先,說是甯肯戰死也不要投降,說罷便撒手西去。可是明玉珍的兒孫和妻妾卻沒他那麽高的氣節,朱元璋的軍隊一打過來,絲毫沒有反抗,爲了保命,就選擇了投降。當時的田将軍沒有帶兵反抗,覺得心中有愧,于是在風頭過去之後,隐姓埋名,囑咐自己的子孫後代,要世世代代地守護帝陵。這一個承諾持續了數百年,家傳的武學都已經找不到了,到了田爺爺這一代,退休後接過前人的班,當了默默無聞的守陵人,雖然以前的貴族如今的小市民,沒有人會注意到那個守在明玉珍墓附近,坐在小藤椅上的老頭,而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明玉珍墓象征着一段曆史,或是一個古迹,看過了也就離開了,但是對于田爺爺來說,守墓早已不是一個工作,而是一份責任。他要堅守的也不是一個被市政府聲稱保護的文物,而是守住一份祖先的承諾和榮耀。
聽到這裏,我對眼前這個有點吊兒郎當的老人有些肅然起敬,我對田爺爺說,剛剛你跟我說的你遇到的所謂“怪事”,在我看來還不明白它究竟怪在哪裏,你說那些女孩路過就莫名其妙給你一巴掌的時候,你難道就沒有問她們到底這一巴掌是爲了什麽嗎?他說問了,怎麽沒問啊,被莫名其妙打了以後,他曾上前去拉住一個女孩不讓她走,要她說清楚爲什麽要打人,那女孩說他耍流氓,他争辯自己沒有耍流氓不就在那坐着嗎,女孩說她路過的時候被人摸了一把屁股,而那附近就隻有他一個人,不是他還會是誰,于是這時候圍觀群衆總是會說這麽老了還這麽騷嚯嚯一類的話,他真是百口莫辯。接連發生了好幾次這樣的事情以後,他心情就越來越差了,直到前幾天,有個女的打了他還不過瘾,還帶着自己的老公或是男朋友組團來打了他一次。于是他除了受傷無法再堅持繼續守陵以外,心裏還分外的想不通。
雖然聽上去不太像是個靈異事件,而且我對田爺爺會不會是蒼老的身體裏裝着一個騷動的靈魂,自己情不自禁地摸了女孩子們的屁股卻還不自知聊表懷疑,不過看他喊得那麽冤,自己也是真的受了傷,我還是決定先相信他。雖然他看上去的确有那麽些癡漢相。既然相信了他,如果按照他所說的分析,先暫定這件事的确是個靈異事件,那麽伸出黑手的那個鬼,想必就是個專摸女人屁股的色鬼了。
色鬼我是遇到過的,現實的和靈異的都有。現實的那次簡直不堪回首,那是一段悲戚的往事,那件事發生在05年,當時由于還沒有買車,但是又很想買車,于是就常常到北部新區的汽博中心去看車,由于路途比較遙遠,打車又很貴,而且還沒通輕軌,于是我就會乘坐619路公交車過去。要知道,619路車算的上是重慶最擁擠的幾路車之一。每次在車站等車的時候,總是會跟一群婦孺争搶,而我每次都會選擇讓他們先上,而自己站在開門處的梯坎上。反正都不可能有座位,倒是開門的地方寬敞點。但是那天運氣不怎麽好,我身後高一台階的地方也站滿了人,車開到一半的時候,我覺得後面的人貼我太緊,很不舒服,就刻意往前挪了挪,誰知道他也跟着我挪,然後在之後的接近10分鍾的時間裏,他一直在我的腰上重複着蜻蜓點水的動作。我回頭瞪了他好幾眼,他還用一種戲弄你又怎麽樣的眼神回以顔色,後來我忍無可忍,到站的時候開門我一把把他拉下了車,然後在公交車站痛打了他一頓。我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卻算很結實,一個成天坐辦公室的眼鏡色狼怎麽會是我這個江湖術士的對手,令我傷心的是,我很懷疑他在被我暴打以後才發現我是個男的。于是看車的心情也蕩然無存,轉了很久的車展我最後卻買了輛二手的桑塔納。相比之下,遇到的靈異的那個色鬼就相對簡單得多,它隻是個死于非命且生前有偷窺癖的怪叔叔而已,不過我爲此付出了給它燒去幾本色情雜志和内衣的代價。所以當我分析田爺爺身邊跟着一個色鬼的時候,我不由得有點毛骨悚然。并不是因爲色鬼會長得很猙獰難看,或是很厲害,而是我不明白色鬼會纏住一個老頭子,這得需要多重的口味和多犀利的癖好來支撐。
于是我對他說,田爺爺你現在活動是否方便?要是方便的話,明天你帶病堅持一天,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好不?他說好,你最好是能夠一下就把那個怪東西給我趕走,别人怎麽看我我沒意見,要是不出這口氣我真是受不了。我笑嘻嘻地答應了,因爲我覺得這件事應該不會很困難。臨走前我拿羅盤在田爺爺身邊轉悠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于是跟他約好,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來接他。
當晚說實話,我絲毫沒有把這件事當作一件困難的事情去想,不過我卻是怎麽都沒想到,因爲這件事,竟然牽扯出一個離奇的事件來。
第二天一大早我如約去了田爺爺家裏接他,彩姐和田同學還要上課就沒跟着我們一起。等我們趕到明玉珍墓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早上8點半了。
明玉珍墓我小時候來過,當時還開放呢,可以進去看看那些出土的文物,至于是真是假我倒是不清楚,要知道中國制造可是響徹全球的口号,不過那個時候大家對文化的珍視比現在要強很多,文化成就一個城市,重慶這座城被稱之爲三都古城,巴國古都,大夏國都,抗戰陪都,我們嘴巴上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我們的文化,捍衛我們的文化,可到頭來,推的推挖的挖,老東西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被人珍視,當我和田爺爺一起到達時,看到那挂上生鏽鐵鎖的紅木門,台階上甚至有青苔。一代堂堂帝王墓,淹沒在周圍各種開挖的轟鳴聲中,過上過下的行人甚至連眼睛都不會朝着明玉珍墓看一下,似乎是早已習慣了這座孤墳的存在,而幾百年來的大部分時間裏,陪伴着明玉珍的,始終都隻有那個忠誠家将的後代。
我去附近的小賣部借來一根凳子,和田爺爺坐在一起。想找他聊聊說這一整天呆在這裏該怎麽混時間,他說他58歲才退休,然後從他堂叔手裏接過守墓的職務,以前舊社會的時候,很多人都沒有工作,天天過着混吃等死的日子,于是家族裏來個人守墓不是難事,但是解放以後政策變了,要是不上班賺錢就得餓死,而且那時候的明玉珍墓因爲多年前的一場戰亂,被掩埋在了地下,那期間恰好是沒人守墓的空缺日子。大家都逃難去了,誰還會守在一個幾百年前的墓前,天天祈禱着炮彈不要打到自己頭上。在80年代的時候附近開挖,田家人才重新站了出來,保護那片土地不被破壞,可是他們說的一切在利益面前都是浮雲,直到真的挖出來以後,才引起了當局的重視。當作文物重新翻修了一次,然後對外開發。田爺爺說,他們祖輩都守陵,卻沒有拿政府一分錢,完全憑借着當年祖先留下的一句祖訓。他還告訴我,自己退休以後,幾乎每天都到這裏來,大多數時間都是無所事事地坐着,看着周圍的老房子一間一間被推到,挖土機一台接一台地開進來,老房子們被推到了,視野到也算是開闊了起來,以前要爬到山頂才能看到的渝中半島,現在坐着也能看到了。我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繁華的渝中半島,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一座現代化的都市赫然眼前,隻不過在那副畫面的前面,總是會時不時地伸出一隻巨大的鐵手,無情地摧殘着那些原本已是殘垣斷壁的世界。
于是我和他一老一小,就這麽傻坐着,時不時地聊上幾句,也都無關緊要,雖然殘破,也算是别有一番風味,至少我這輩子在守陵人這一項上,也能自豪地劃上一筆了。此刻身邊一個美女經過,我的頭也情不自禁地像向日葵一樣跟着轉,突然美女停下,轉頭看我,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啪的一聲結結實實給了我一個耳光。然後罵了一聲下流後,轉身離開。
我傻在那裏,還沒回過神,我雖然心裏很想要告訴美女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但是那不是我幹的,但是我覺得我說出來她也不會相信,隻能由得她去,很遺憾,我一直以優良品格和高尚的情操著稱,美女的這一巴掌,直接讓我少了一個暗戀我的對象。我很委屈地轉頭想問問田爺爺這情況和他遇到的一樣不一樣,卻發現這個死老頭竟然在一邊幸災樂禍的笑。當下也懶得要跟他說什麽了,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這事情,我可以對着我的腿毛發誓我絕對絕對隻是多看了幾眼,沒有伸手去摸她,摸她的是一個我們看不見的鬼魂,在排除了對田爺爺的懷疑後,我摸出羅盤來,看了一下,于是确定,這裏有鬼,而且就在我的周圍。
鬼是誰?這裏的死人就隻有700年前的明玉珍老師而已,堂堂一代皇帝雖說不上是後宮佳麗三千人,幾十個總是有的吧,還至于孤單寂寥到要穿越到當今來猥亵路過自己家門的美女嗎?而且根據我的認知,鬼魂即便是一直遊蕩,它們會根據自己生前執念或是怨念的深淺而有能量形态的不同,但是也始終會越來越弱,即便這麽多年來它曾經吸取過陽氣,不過最終都是會消失不見的,300年以上的鬼魂我非但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所以明玉珍老師在此案中應當是無辜的。而且我注意到,之前在田爺爺家裏的時候,他的身邊沒有鬼魂反應。而現在我們呆在一塊,身邊卻有了鬼魂。而且這個鬼魂貌似隻在這個地方作案,于是我分析,這地方一定死過人,或是在哪裏埋過死人的東西。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田爺爺,并且要他幫我回憶下,這附近是不是有人死過,因爲放眼望去,他恐怕算是歲數最大的一個了。他說不用回憶啊,前年才死了一個呢。
我問他,是什麽人啊?爲什麽會死在這裏啊?他朝着面前不遠地方的一個大約有6米高的堡坎說,就在那裏啊,喝醉後摔下去摔死了,半夜摔下去的,屍體到第二天才被發現,他也是來守陵的時候才聽說的。我說那摔死的人是誰,是這附近的居民嗎?
他說不是,是個韓國人。
我問他,韓國人?爲什麽會有韓國人?他說每年都會有大量的韓國人來明玉珍墓祭拜,也隻有那幾天,才會對外開放。我問田爺爺,韓國人爲什麽要來祭拜明玉珍呢?關他們什麽棒子事?田爺爺說,虧你還是個地道的重慶人,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身爲一個高中都沒念完的人,被他洗刷也就算了,于是我沉默,被一個跟我一樣挨了耳光但是卻幸災樂禍的老頭這麽說,隻能認了。田爺爺說,明玉珍死後,朱元璋的軍隊很快就打了進來,揚言要把明玉珍的屍身從墳裏挖出來,鞭屍示衆。基于這些原因,加上田将軍爲首的衆将領都覺得國家弱小,實在是沒有辦法反抗,也爲了給明玉珍留下血脈,保住妻妾和子孫,盡管明玉珍死前曾交代說甯死不降,大家還是選擇了投降朱元璋。朱元璋雖然是個心狠手辣的人,連常遇春徐達這樣多年跟随的老将都舍得痛下殺手,他自然不會把徐壽輝的舊将明玉珍放在眼裏。不過山城百姓雖然隻被明玉珍統治了9年,這9年時間裏,他征收的賦稅僅僅是大家收成的十分之一,較之元朝相對算得上是極輕了,而且勤政愛民,本身也是農民出身,也就常常會跟農民混成一片。深受山城人民愛戴,朱元璋基于這點,也不想用暴政來激起山城人民的憤怒,于是下诏說會善待明玉珍的部将和家屬,後來明玉珍的後人被輾轉送往京城,待了一段時間之後,就秘密把他們全部流放到了當時的朝鮮。于是現今朝鮮和韓國絕大多數姓明的人,都是明玉珍的後人。日本在近代侵略了大半個亞洲,朝鮮半島也未能幸免。當時的韓國政府也正是考慮到韓國人有一個根在重慶,于是把臨時流亡政府也暫時安置在了重慶,這也是爲什麽重慶七星崗一帶至今都還保留着大韓民國的政府舊址。
我說,這麽說來,那個死掉的韓國人,就是來祭祖的明玉珍的後代了。田爺爺點點頭,他說那天早上他來了才知道附近死了人,周圍一打聽,是個韓國人,因爲喝醉跌落。具體他就沒問了,因爲即便是知道了也無法改變結果。我參照之前掌握的情況,這附近死去的人當中,明玉珍是可以排除掉了,會不會是哪個韓國人的鬼魂在作怪?如果是的話,我就必須要了解當初他摔死的真相,才能解決掉這個色鬼。于是我問田爺爺,這附近的老街坊你都認識多少,我要去打聽打聽情況。田爺爺告訴我,由于建設原因,該搬的都搬了,目前周圍都沒剩下什麽老街坊了,就你借凳子的那個小賣部老闆,他還算這一代的老資格了,當初我知道這個情況,就是他說給我聽的。
我一聽說,好,那你先等着,你最好是坐台階上面去,省得一會又有人無緣無故扇你耳光。顯然我這麽一說田爺爺引起了重視,他帶着驚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然後提着藤椅,走到了梯坎上坐着。
我把借來的那個凳子還留在那,算是我讓個位置給那個色鬼坐坐吧,總不能有人打他的耳光吧。然後我起身走到那個小賣部去。買了一包煙,打發給店老闆一根,當作交個朋友,然後聊聊。都說在古時候,雜貨店和酒館老闆一般都是消息最靈通的人,沒想到到了現代,這條定律依然可靠。從他的口中,我得知了這件事情的全貌。
前年大概最近這段時間,有幾個韓國人在祭拜後并沒有急于離開回國。按照他們的習俗,他們雖然比較有錢,但是在祭祖的時候,還是要在祖陵附近住得比較艱苦一點。說是要體味祖先這麽多年的孤單。對于習俗,我覺得實在不應該再說個什麽,整個東亞,日本朝鮮韓國,深受中國文化影響,朝鮮學的是我們的社會主義和那一套某人是神的思想,那是因爲事出有因,好歹人家金大胖早年還在林彪老師手底下幹活過呢,日本從中國學了建築,從此東洋人從窩棚住上了木屋,不過在遭遇了9級海嘯地震以後,他們的房子并沒有散架,而我們的房子像個蛋,碎了一地。日本人喝茶源于中國,但是人家卻把茶道當成是自己的國粹,比中國更加發揚光大,卻從不否認茶道源自中國。相比之下,隻有韓國棒子們,公然剽竊我們中國,于是端午節成了韓國的非遺了,甚至連屈原都是韓國人了,韓國人的曆史書上,中國是韓國的領土,甚至連全世界男性尺寸排行榜,韓國也是名列前茅。不得不說,一個民族的意淫功力達到這樣的地步,也不容易了。諷刺歸諷刺,不得不說,至少韓國人懂得這樣的文化也是一種無價的财富,于是他們吃粽子的時候,會先恭敬的沐浴更衣,而我們則是管他三七二十一,拿起就往嘴裏塞。他們吃粽子是爲了表達對屈原的尊敬和愛戴,我們在超市裏的天價粽子則表示它不過是個用來顯擺和社交的工具。
可惜的是我們的文化,可歎的是我們的曆史,就拿重慶來說,原來我們不是沒有文化的城市,而是多年來的遺忘,使得我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用自己的文化來包裝自己。
店老闆告訴我,那個韓國人每年都會來,但是那一年卻倒黴死掉了。他在死之前的一天,就因爲在背街的餐館吃飯的時候,醉酒調戲服務員,然後被店老闆趕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是個外國人,而外國人向來在我們國家都有優越感,于是才這麽肆無忌憚。後來第二天聽說又喝醉了,穿穿倒倒的,也不知道怎麽就走到堡坎邊上去了,失足掉下去摔死了。店老闆還說,這種外國人,雖然好色,但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死了人總歸不是好事。我問他死了以後呢?他說,後來先是有人報案,接着醫院來車拉走了,估計是被同行的人火化後運回韓國的。我說,爲什麽你們那麽确定是個韓國人而不是朝鮮的呢?店老闆呼出一口煙,不懷好意地笑着說,你能随随便便就去台灣嗎?那台灣人怎麽能随便來大陸?朝鮮人你認爲他們有那麽多錢買機票專程來中國祭祖嗎?
我懂了,于是我不再問,道謝以後,我回到了田爺爺身邊。看到我走過去,田爺爺笑嘻嘻的對我說,幸好我提醒了他把凳子挪到台階上去,剛剛路過的好幾個女娃兒都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轉頭看沒人自己也就走了。我對田爺爺說,我已經知道這個事情的經過了,那個鬼生前就好色,否則也不會去調戲服務員,更不會摸别人的屁股。因爲死的時候也是迷迷糊糊的,雖然不是直接醉死的,但是跟喝醉有密不可分的關系。所以他的死不去評論到底該不該,至少也是帶着遺憾的。再加上死的時候是個醉鬼的狀态,這也就不難解釋它渾渾噩噩不肯自行離開是爲什麽了。田爺爺說,那你的意思是,鬼并沒有纏上我,隻是碰巧我和他都在這裏罷了。我說是,這個鬼雖然引起了你被扇了那麽多的耳光,不過跟你沒什麽關系。他突然說,那不關我的事你還會不會把它弄走呢?萬一繼續留下來以後又影響到我怎麽辦?我說你放心,即便是不關任何人的事,既然我知道了,我也一定是要管到底的。
原本我想的是,等到晚上路上沒人了,我就畫敷引鬼,接着管它三七二十一,直接帶他上路,此鬼生前人品定然不好,所以對它的故事自然也沒什麽興趣,除了摸屁股那段可以稍微仔細地描述一下。不過在那之前,我突然有了種想要惡作劇的想法,與其說是在惡作劇,不如說是給他的行爲一個懲罰,讓他在路上明白惹中國人是不對的,惹中國女服務員更是不對,自己闖禍卻讓别人替他挨耳光,那是天大的不對。
想到這裏,我露出了邪惡的微笑,突然覺得自己心裏住了個紅色的惡魔,頭上長了兩個小角,屁股上還長了個尖尖小尾巴。于是我掏出電話,打給了我一個慈雲寺的居士朋友。她是個40來歲的阿姨,我稱呼她爲梅先生,地道佛家人,雖然沒有剃度,但是是個深得佛法的俗家弟子。不過她并不是慈雲寺的弟子,師出何處我也不便說明,她至今活躍在我們這一行,不過她并不抓鬼,而是懂得超度。雖然超度和我們的看法有角度上的不同,所以我希望這次能夠請她幫我一個小忙,算作是給那個棒子一個懲罰。
慈雲寺位于重慶南濱路上,是全國少有的幾處僧尼同修的廟子,毗鄰已經不複存在的大佛寺,值得一提的是,大佛寺的那座巨大佛像,是重慶主城區最大的一座石刻佛像,至今仍在,但岌岌可危,因爲過度的開發某景區,它也面臨着從此灰飛煙滅的厄運。巧的是,它正是修建于大夏天統年間。若是有一天你路過它,請果斷合影吧!不要再忌諱什麽不能給佛像拍照的鬼道理,再不拍指不定哪一天就看不到了。
當晚我送了田爺爺回去後,就去了慈雲寺接梅先生。在路上我除了爲我默默付出的油錢心疼以外,也暗暗爲我即将展開的惡作劇興奮。夜晚的明玉珍墓連個路燈都沒有,周圍的狗叫聲也許是在向我控訴着另一場鬼事的開始,地上畫敷點香以後,我困住了這個長期伸出色魔之手的棒子鬼,在按程序送他離開以前,我請梅先生幫我念了一段超度文。其内容是希望他的“來世”,一定要成爲一個女人。其他的我是改變不了,這點還是不難辦到的,至于它是不是要去整容變得跟身邊的其他女人一個模樣,也許她也能夠體會到女性被性騷擾時候的屈辱和無奈。這也算是我對這種行爲的不齒和懲罰。
最後我請田同學轉告她爺爺,事情已經辦妥了,準确的說,雖然沒能替他在世人面前洗清冤屈,至少今後這類情況也再也不會發生了。田同學非常真誠地在電話裏對我說了謝謝,但是絲毫沒有提到錢的事。我想也就算了,得罪彩姐的好友跟得罪彩姐本質上是一樣的,如果得罪了彩姐,第二年的七夕浪漫節我就隻能去給明玉珍上墳了。
2008年,江北城開始建設,科技館和大劇院不負衆望的聳立了起來,還有哪個占地很廣,用途卻非常有限的中央公園。必須慶幸的是,明玉珍墓和德勒薩教堂得以留存,一座元朝末年的孤墳和鹹豐年間的教堂,矗立在現代感十足的中央公園裏,相随相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