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那是個混亂的一年。老薩沒能等到04年的元旦,就直接被人從地窖裏抓了出來,美國有個什麽号的玩意終于着陸火星了,小日本們興高采烈地發兵伊拉克,普京老師和布什老師都連任了總統,而另外一個總統就沒那麽走運了,陳水扁老師遭遇了槍擊事件。那一年是二戰抗日60周年,英國首相也很有先見之明地訪問了卡紮菲老師,奧運會回到了故鄉,劉翔也拿下了金牌,香港人們爆發遊行紀念某運動同時表達對特首的不滿,亞辛、黃霑、還有教父都選擇了在這一年離開人世,當然跟他們一起走的,還有蔣公的兒媳婦。
那一年一種叫做微型數碼相機的産品開始流行,于是網絡上從此多了很多不知所謂的照片,這樣的産品顯然爲幾年後陳老師的作品提供了技術上的支持。那一年電視裏總是在播一個廣告,廣告裏,一男一女逛超市,女的突然眼睛一亮,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指向貨架,說:“咦?付煙結!”男的跟着笑而不語,于是倆人興高采烈的買了整整一購物車,還堆放得整整齊齊。接着還在超市裏遇到了國際友人,兩人開始交流心得,國際友人感歎地用蹩腳的中文說:“窩頁永扶演借”,她的老公或是男朋友非常知趣地補上了一句:“西西耿尖抗”。
2004,非常惱火的一年,當然,我這麽說,也是因爲那一年我沒賺到什麽錢。那一年,我很多以前的高中同學都大學畢業了,作爲少有的幾個沒上大學的人,我卻偏偏非常不識趣地參加了不少同學會。當我的一個同學告訴我,她的一個大學室友近來橫生不測,目前借住在她們家裏,希望我能夠幫她化解化解的時候,我問她,你那同學是美女嗎?她說是,我說好吧,回頭你帶我了解了解。
那二年,還沒認識小彩,喜歡美女,那又怎麽樣。
當晚我就跟我那老同學約好,第二天約個時間,把那個美女帶出來,我們好好談談。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便花了兩個小時稍微地梳妝了一番,接到同學電話,我便去了位于沙坪壩三峽廣場上的一家快餐廳。當我見到那姑娘的時候,瞬間有點萬念俱灰的感覺,因爲她雖然看上去是瓜子臉,卻長了雙斜長的眼睛。頭發也是我喜歡的長發,卻偏偏去燙了些小卷,看上去很像水母。如果摒棄掉發型和穿着,我甚至覺得她跟韓國的李明博老師有點相像。唯一不同的是,李明博老師并不具備她那挺拔的鼻梁和傲人的胸圍。
坐下以後,我的老同學開始給我們雙方介紹,口吻和安排相親有些類似,希望她沒有忘記咱們是談正事的,姑娘姓蹇,算是個比較生僻的姓了,是個廣東姑娘,據同學介紹,大學四年一直跟她住在一個宿舍,也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才會這麽拔刀相助。蹇姑娘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有點萎靡,一般剛被鬼吓過的人,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點了飲料,我希望她能夠跟我說說,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蹇姑娘依舊那個表情,她告訴我,她大學畢業以後順利找到了工作,于是就在留在了重慶,沒有回去廣東,工作的地方相對離學校比較遠,而且自己畢業了也沒有理由再留在學校了,于是就在公司附近的地方找房屋出租的信息,沙坪壩很多學生,租房的也不少,價格也不算貴,不過房子可能稍微是舊一點的。她一個單身女青年,剛剛交了個男朋友,還沒到住到一起的地步,于是就在沙壩坪一個比較老舊的社區,租了間一室一廳的以往職工福利房。住在9樓,但是房子年限較遠,于是沒有電梯。她告訴我,如果當初她有意識到中介公司那種反常的行爲的話,打死她也不會租下這個房子。
我問她,中介公司怎麽個反常法?她說,她剛畢業,也沒什麽錢,原本就是奔着便宜去的,那間房子才300塊一個月,自己合計着覺得很劃算,而且樓層比較高,她一個女青年住,也省去了防盜的麻煩。但是中介公司沒辦法提供房屋的照片,給她一句解釋就是先前的房主急着出租,也就沒有準備什麽照片,房間也很亂沒有收拾,正因爲如此,才會租得那麽便宜,于是蹇姑娘提出要中介公司帶她到房子那裏去看看也好,但是中介公司隻把她帶到樓下,就把鑰匙給了她,要她自己上去看。當下她并沒有想那麽多,尋思着這将是自己在重慶奮鬥的第一個起點,于是對這個租的第一間房子有莫名的好感,爲了記錄她邁出的第一步,她用相機拍下了全部過程。
她說,爬樓很累,打開門以後,房間裏很大的灰塵,像是很久都沒有人居住過。還堆放了很多雜物,牆上還有先前住在這裏的人留下的明星海報,說不上是一片狼藉,但是也是非常雜亂,感覺象是有人慌忙逃離了一樣,留下很多來不及收拾的東西。進門正對就是一個大大的電視櫃,兩邊還有一對音響,卻非常不協調的在電視櫃上放了一個小型的黑白電視機。牆上貼着财神爺和新年娃娃,還有一塊巨大的遮痕。大概是之前有面大鏡子或是大年畫在牆上。房子的裝修像是90年代的風格,牆上有壁燈,其中一個下面挂了本以前的老日曆,日期卻隻翻到2001年的7月12日。她說,廚房也是非常髒亂,還留有鍋碗瓢盆,有一個小小的陽台,采光還算是不錯。當下她并沒有察覺到什麽怪異,除了髒亂需要打掃外,她還是挺喜歡這個地方的。拍了很多照片,也就下樓去了。當下跟着中介公司回店裏簽了租賃合同,就交錢拿了鑰匙。中介公司說,清潔衛生請她自己打掃一下或是請人打掃,花費多少,他們報銷。蹇姑娘很是高興,覺得這家公司還是很實在的,于是在第二天就帶人來打掃了衛生,購置好生活用品,當晚就住了進去。
聽了她說的中介公司,還真是不太正常。我自己也租過房子,中介公司可不是這樣辦事的,而且他們一般會把房東的電話或聯系方式留給房客,萬一要繳納水費氣費的,找不到人不是很麻煩嗎。看樣子蹇姑娘就是沒經驗,不懂這當中的貓膩罷了。
蹇姑娘接着說,起初的幾天,一切都好好的,絲毫沒有發生什麽怪事,水電氣三通,一般這樣的老房子通常存在電路的問題,但是這個房子的每一盞燈都能夠點亮,那個黑白電視機雖然老舊,但是插上線還是能夠收到不少電視台,盡管是黑白的,蹇姑娘也不怎麽愛看電視,大部分在家的時間都奉獻給了筆記本電腦,所以電視機對她來說,需求倒是不大。唯一困擾她的,她告訴我,因爲樓上還有一層,她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特别是接近12點的時候,總能聽到那種步幅很快的來回跑動的聲音,聲音不大,但是在夜晚聽起來還是很清晰。她說,她一直以爲是樓上家的小孩在玩,根本沒有往靈異這方面去想過,漸漸就習慣了,沒有當回事。可是就在這聲音出現後沒幾天,她遭遇了自己生平第一件怪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看得出來,她講到這裏的時候,情緒開始明顯的緊張,雙手握在一起,來回搓捏手指。我那老同學也發現了自己的死黨有點害怕,安慰她說别怕,我這同學就是專門幹這個的,你放心說。于是她稍微平複,跟我說了她遇到的這一系列可怕的事情。
那之後幾日,有天晚上她跟她剛交往不久的男朋友看完電影,男朋友送她回家,看到樓層比較高,于是主動提出要送她上樓去。到了8層與9層之間的樓梯處,兩人決定乘着沒人接個吻然後摸摸搞搞一下,樓道裏的燈是聲控的,兩人正在激情熱吻的時候,突然他們身邊傳來一聲小孩的咳嗽聲,燈一下就亮了起來,這時他們倆一起發現,在位于他們差不多膝蓋高度的位置,有一個居民到垃圾的垃圾口,開口可能也就隻有21寸電腦屏幕那麽大,而就在那個平時隻能塞垃圾進去的口子裏,有一個穿着橘黃色衣服,紮着兩個小辮的小女孩,從裏面眯眼咧嘴的笑着望着他們倆,兩人頓時吓壞了,她的那個男朋友大概也不怎麽靠譜,吓得一把推開蹇姑娘,自己落荒而逃。蹇姑娘被自己男朋友這麽一推,正好跌坐在那個豁口邊上,她說當時她已經吓得有些腿軟了,想掙紮着起來,卻使不上力氣。想要呼救,嗓子又像是堵住了一樣,怎麽都喊不出來,當下隻能一邊在地上磨蹭着後退,一邊目不轉睛接着樓道昏黃的燈光死死盯着那個豁口,這時候卻看到,那個小姑娘緩緩把頭從垃圾口伸了出來,臉上還是維持着起初的笑容,然後把一隻髒兮兮的手朝着蹇姑娘的臉伸來,像是要摸她。由于太恐怖,蹇姑娘好像擺脫了魔咒一樣,突然就掙脫站了起來,然後呼天搶地的跑上樓,開門、關門、反鎖,還用凳子把門死死堵住。
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了,似乎是再一次被自己的口述給吓到。不瞞她說,我那時候在開着冷氣的快餐廳裏,也是反複用雙手摩挲手臂,盡量不要讓他們發現我因爲驚吓而泛起的陣陣雞皮疙瘩。因爲我算是個想象力非常豐富的人,當别人的口述的時候,我總是要在腦子裏應景的描繪那樣一副畫面,所以我常常被自己的大腦給吓到,雖然搞這行,但是說不怕是騙人的。人天生是畏懼死亡的,鬼魂卻是死亡後的産物,遇到麻煩,想法去解決,解決不了,有危險,我也跑得比誰都快。
我問她,那你那個男朋友呢,能不能約出來一下,我們多了解點情況也好。她搖搖頭說,找不到人了,自從那天晚上以後,他的電話就再也沒有開過。真是可憐,找不到就算了,這種人品低下的男人,活該讓他一輩子記住當時可怕的情景。我問蹇姑娘,後來呢,後來發生什麽事了。她說,當時回到家裏以後,心裏稍微平靜了一些,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畢竟學科學的人往往都是比較理智的。但是她覺得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過具體,具體到她想要不相信都困難。于是在一次次說服自己又推翻自己以後,她覺得很累,于是大開着房裏所有的燈,上了床。
她告訴我,她的床一側靠牆,另一側對着就是房間的小陽台,她不敢面朝牆背對着空曠睡,于是就用背緊貼着牆,面朝陽台那邊側身睡,由于害怕,她甚至還在夏天蓋上了被子。雖然很累,可是還是很久都沒有睡着,心裏明明想要克制自己不去想先前發生的一幕,卻偏偏忍不住要胡思亂想。她的眼睛睜開一會又閉上,如此反複,在大約夜裏2點多的時候,還沒睡着,卻意外地讓她發現,映着面朝着的陽台外微弱的光亮,她看到一個矮小的逆光身影。那個身影有兩個小辮,于是她判斷這和先前垃圾口裏的那個是同一個。而且她非常确定,那是鬼,不是人。房間裏的燈光照不到陽台外面,她也就無法看清那個鬼的表情,她本來想要逃跑,但是又害怕那個鬼一直追她,那不是更可怕嗎?于是她用被子捂住了頭。
被子裏的空氣很不好,但是盡管如此,她也不敢把頭伸出去,就這麽又過了一會,她面前的被子漸漸被拱了起來,她吓得趕緊閉上眼睛,她說,她記得閉眼之前的那一刻最後一個畫面,就是有幾隻小手指撩開被子的一角,好像要鑽進來跟她一起睡。果然,最後她即使不睜眼,也能夠感覺到面前有一個人,正跟她齊頭睡着。她一直把眼睛緊緊閉着,但是突然自己的眼皮卻被兩隻手用手指給撥開了,于是接着透過被子的燈光,她看到先前那個小女孩,幾乎和她鼻尖對鼻尖,她故意撥開蹇姑娘的眼睛要她看到自己,蹇姑娘說,那女孩還是那個表情,不過看得出來,她的手和臉都非常髒,就跟從垃圾堆裏爬出來的一樣。而且她的牙齒上有些黑垢,眼睛眯成一個月牙,呲牙咧嘴的擺着笑容。
我再次用手摩挲了下自己的手臂,因爲我再度泛起雞皮疙瘩。
蹇姑娘說,到了那個時候,她終于再也受不了了,一陣胡亂的拳打腳踢,卻似乎除了被子什麽也沒有打到。頭一晚睡覺就沒有脫衣服,倒也省了些麻煩,她掙紮着逃離床上,除了衣服裏的手機别的什麽都沒拿,打開房門就朝着樓下跑,卻幼稚的鎖上門想把鬼鎖在屋裏。由于動靜比較大,每層樓的聲控燈都被弄亮了,她說,最可怕的是在經過每層樓的那個垃圾口時,那個小女孩都跟最初見到她的時候一樣,在那個豁口裏,望着她笑,每層樓都如此,每層都有。
蹇姑娘說,逃到街上以後,她發瘋似的攔下出租車,朝着我這同學家趕去,路上給我同學打了電話,還是我同學付的車費錢。接着她就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屋子,那個小女孩也沒有跟着她去我同學家,班都沒去上,整天呆在同學家裏,哪也不敢去。
我輕輕呼了口氣,她的經曆我光是聽都覺得很驚悚,聽完她的講述,連我自己都吓得心髒怦怦跳。我當時剛剛自立門戶沒幾年,資曆和經驗都不怎麽夠,對于她說的一切,坦白講起初我是打了退堂鼓的,以爲實在是覺得太吓人。我非常害怕小孩子的鬼魂,因爲它們雖然是很可憐,但是也總是胡鬧,而且很難溝通。于是我問蹇姑娘,那個孩子看上去有多大了?她說差不多就五六歲的樣子,我一聽又犯愁了,那屬于夭折啊,這就更不好搞了。我突然想起她說了第一次看房的時候拍了很多照片,我問她能不能給我看看那些照片,她說當時逃得很匆忙,什麽東西都沒有帶出來,都還放在那個房子裏呢,她說,她把鑰匙給我,讓我自己去拿電腦和相機,然後哭起來,說求我一定要救救她。
我這個人吧,那幾年有些心軟,别人這麽一哭,還真是擊中我的弱點了。于是頭腦一熱,說好吧,我幫你。
拿到鑰匙以後,我囑咐我同學看好蹇姑娘,我去拿了東西就到你們家去,咱們再仔細研究研究。按照蹇姑娘告訴我的地址,我在一條小巷子裏找到了那個房子。那棟樓有四個單元入口,站在入口往樓上望去,是栅欄式的樓梯通道,而通道的邊上,凸出來一塊,估計就是貫穿整棟樓的那個垃圾口。樓梯間的牆上貼滿了開鎖和治療性病以及辦假證的牛皮癬小廣告,我在經過每一層樓的那個垃圾口的時候,都格外注意,生怕裏面有個小女孩盯着我看,好在是白天,我相對膽子大了些。爬到9樓我已經有些氣喘籲籲,不知道是誰設計了每層都有十來步樓梯,開門以後,房間裏的燈依舊開着,想必蹇姑娘逃難的這幾天,家裏耗費了不少電費。我摸出羅盤和繩子,警惕的移動腳步,進門前我丢過米在門口,相對能夠保護我一下,房間裏的靈魂反應比較熱鬧,一路走到卧室,從來沒有間斷過,但是又是同一個靈魂,這麽說就隻有兩種可能性,要麽是這個靈魂有着極強的自我防禦性,要麽是它一直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跟着我走。
很快我在她卧室的書桌上找到了相機跟電腦,裝上以後,我還給她拿了些換洗的衣服。接着出門下樓,這次我替她關了燈。到了樓下,那種緊張的感覺消失,我慶幸自己沒有遇到什麽大的邪門,于是給我那同學打了電話,告訴她我立刻就過去,接着打車去了她家。
在她家裏,我把相機裏的照片導出,除了一些無聊的自拍以外,我看到了她當初進屋拍的那些照片。她描述過房間的模樣,跟我聯想的差距并不大,因爲我知道相機在有些情況下是能夠拍攝到鬼魂的,如果那個小女孩的鬼魂跟這個房間有關,那麽或許蹇姑娘的一陣亂拍,多少還是有迹可循的,于是我仔細觀察這些照片,終于在其中的幾張,發現了蹤迹。看到以後,小心兒再次習慣性的一驚,吓了一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