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09年夏天,一大早接到自稱南岸區區府附近某小區業主的一個委托電話,感覺很慌張很害怕,開門見山地對我說,家裏鬧鬼了。
爲了讓他冷靜下來,我約他在外面見面,一方面安撫下這類受到驚吓的人的神經,另一方面,也讓他冷靜下來,好好講講事情的經過。
這個委托人姓朱,他說他32歲,可我看上去很像是20多歲的人。瘦高瘦高的,前幾年在重慶念完大學,家裏就買了套二手房讓他一個人住。
他跟我仔細回憶了事情的經過。他說他床頂上的天花闆,不知道什麽原因滲水了,由于天花闆上沒裝吊燈,不存在線路起火的問題,頭幾天也沒在意,直到前幾天早上被水滴到臉上,然後驚醒了,覺得很生氣,就跑去樓上住戶家裏敲門,樓上鄰居開門後,說家裏沒漏水呀,然後又裏裏外外檢查了一遍。
當下覺得很奇怪,于是就通知了物管,物管到場後也查不出是什麽原因,加上又要上班,就放了個水桶在床上接着水。
到了晚上下班回家,發現水又沒滴了,本來也覺得既然沒滴了就算了吧,誰知第二天早上又被滴下的水給弄醒了,有了頭一天無解的經驗,朱先生就直接放上水桶然後出門上班,晚上回家的時候,水也停了。
由于朱先生是單身,平時也是個宅男,晚飯基本不在家裏做,都在附近買漢堡一類的快餐。在家除了上網,他自稱最多也就彈彈吉他,養過貓養過狗,養過倉鼠養過垂耳兔,養魚養鳥,養耗子養蟑螂,除了最後兩樣,都沒活成。
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胸無大志且落魄頹廢的富二代青年。他接着說,第二晚這樣他也漸漸習以爲常,直到今天早上再次被水滴醒的時候,發現天花闆上的水漬已經形成了一個人臉,滴下的水滴正是從人臉的眼裏滴下來,好似在哭泣。
這下他才吓壞了,趕緊起身,托朋友介紹才找到我。聽完他的叙述,他給把他介紹給我的那個朋友打了電話。我和他便打算一起等到這個朋友過來,再去他家裏實地看看。
這個朋友是我小學到高中的同學,他父母和我父母是同一個單位的,從小就跟我混在一塊,後來進了個國企,天天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幾年下來吃得大腹便便,他一直都知道我是做這個的,可能聽朱先生這麽一說,就直接把我推薦給了他,去朱先生家的路上,他還跟我說,這小子有錢,别賣什麽面子,該收多少就收多少。
我收費是看人的,這是我師父教我的。不能看人家有錢就死燙着人家,如果這個人我并不喜歡,我可能要價高一點,如果是個可憐人,我甚至分文不收。這就是師父叮囑我的,做事前,先做人。
到了朱先生家裏,他帶我去了他的房間,我擡頭看天花闆,那塊有點誇張的水漬依然還在,隻是沒有滴水了。
隐隐約約能夠察覺出,是有些像一個人的臉。樓上的房間應該對應是卧室,所以不可能出現水漬,更不可能就這麽半中攔腰出現,所以基本上能夠斷定,這屬于非正常現象。
我問路的時候特别注意了一下他家窗戶的朝向,當西曬,隻有每天太陽下山的時候房間才有陽光。房間門在側牆,恰好是陽光所照不到的地方,床頭靠牆床尾對着門,天花闆沒有打線槽接電路,照明靠的是落地大台燈,就房間的情況來看,典型的陰宅。
所謂陰宅,并非說是這個房子就定然鬧鬼,很多人聽到這倆字就怕了,其實隻需要适當挂個鏡子,改變下床的位置,甚至在房間四角釘上紅繩繞圈的鐵釘,又或者放幾株鮮活植物,這些問題其實都是能夠解決的,可恰恰這哥們沒這麽做。
這樣的陰宅,其實隻是比其他房子更容易招鬼而已,因爲鬼不喜歡太陽,一天當中隻有傍晚曬曬對它是沒有任何傷害的,可到了夜裏,本來就很黑,再加上房子本身是陰宅,那你的房間就可能成爲鬼怪們聚會的地方了。
幸好這哥們沒挂風鈴,否則他就玩大發了。而用羅盤靠近水漬的時候,指針瘋轉,這就完全能夠斷定,一定是靈異現象。
至于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我也沒主意,會是惡作劇的鬼嗎?連續好幾天都這樣玩,恐怕人都膩了。
會是有冤屈的鬼嗎?樓上住家戶好好的,還大方開門讓我們進去,想來這個原因也能夠排除。能夠以實在形态讓人看到的鬼,若非人爲召喚,能力是相對比較強大的,如果排除之前的兩個可能,我實在也想不出别的答案來了。
于是我打算等到晚上,看看會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晚上胡亂吃些東西,我和我那哥們兒就一直坐在他的卧室裏聊天,朱先生則和我們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我當然明白他其實對即将出現的那張掉眼淚的人臉非常不安。到了夜裏3點的樣子,大家都開始有些倦意,就在這時,我明顯感覺到有一滴水滴在了我的腦袋上。
我下意識地擡頭望,發現那攤水漬,在白色的天花闆上顯得非常突兀,果真如朱先生所說,是個人臉,比下午剛到他家的時候看到的更加具體。
從這個臉的表情來看,似乎非常麻木,有種非常滲人的感覺。起來,開始滴水了!我哥們叫醒朱先生,他瘋了似的跳起來,然後遠離床,站在牆角,面帶驚恐。
我把闆凳搭在床上,然後站在闆凳上,伸手去摸那水漬,試圖找到水是從哪裏滲下來的,可我一摸到,發現這水漬其實隻是稍微的有點潤而已,和我們平常覺得滲水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唯獨就是那張人臉,眼睛的滴水卻在此時顯得格外真切了。由于還是找不到原因,我開始有些着急,雖然那張臉看上去并沒有要傷害誰的意思,我也覺得讓它多存在一秒都是不對的,就在這個時候,我那哥們說的一句話一下子點醒了我。
他說這個水漬看上去怎麽有點綠色,我突然回想到來朱先生家裏的路上,我看了看他們小區的環境,注意到每棟單元樓的頂樓都有一個好似天台的建築,最開始我還以爲那是人家頂樓的閣樓,我哥們這麽一說,我馬上想到,這會不會是水塔?
一想到這裏,我讓他們倆都跟我走,因爲我想他們也沒膽子繼續待在這裏,這棟房子總共7樓,朱先生家住在4樓,我們一路往上爬,打開天樓的門後,看見之前我說的那個建築旁邊有一排鐵制的梯子,于是我斷定,這就是水塔。
有種不好的預感在我心裏彌漫,因爲我知道,一個小區如果停水,通常天台上的水塔就是用來給小區用戶臨時供應生活用水的,既然朱先生家樓上的住戶沒有發生漏水情況,那這水漬的來曆必然和這附近的水源有關系。
我爬上塔頂,不高,也就幾米的高度,我伸頭朝着水塔裏看,黑漆漆什麽都看不到,于是努力說服朱先生回家拿了手電筒,當我照到水塔裏面的時候,發現一具浮屍。
從體形上看,身材矮小,應該是個小孩子,從身體發脹的程度來看,淹死應該有好多天了,已經成了水大棒。(重慶對淹死後身體受浸泡發脹的屍體的喊法)我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這個淹死的孩子,就是朱先生家天花闆上水漬的來源。
看來是因爲陰宅的關系,這個可憐的靈魂隻是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朱先生一個線索,希望朱先生能夠找到他,于是幾次三番用自己的眼淚提示朱先生。
由于沒有打撈工具,我隻得報案。在JC趕來之前,我撿了塊磚頭,用刀子在上面刻上了打魂的咒,再度爬上塔頂,把磚頭丢進水裏。這個咒的用途在于将孩子困在水裏的靈魂和他的身體分離,便于我帶到幹燥的地方。
随後我請朱先生和我的哥們回避,然後用一貫的方式把小孩的亡魂送走。接着我們三人才一起等110的人來。我們對辦案的人說我們是到天台來吹風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屍體的。
他們派人打撈出屍體以後,我們也跟着生平第一次坐J車去錄口供。在JC局的時候,我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過了一會,另一位JC走進我們錄口供的房間,跟我們說了下外邊的情況。
剛剛哭的那個女人是小孩的媽媽,先前已經報案了,說是自家小孩走丢了。那天她帶着孩子在小區裏玩,她看到孩子和其他小孩在一起玩的很開心,自己就到茶館打牌去了,心想孩子就在茶館門外,也走不遠。
直到打完牌出來發現,那幾個孩子都還在玩捉迷藏,唯獨她的孩子不見了。這下着急了,才打電話叫親戚四處尋找。
聽到這裏我想,大概幾個孩子在樓道裏玩捉迷藏,那孩子估計是比較調皮,就爬上了水塔,結果失足跌落,淹死在裏面了。太可惜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因爲成年人的貪玩,導緻監管不力,于是丢了一條稚嫩的生命。
現在很多的家長都是如此,總是覺得自己的孩子聽話,不會太皮,還覺得祖祖輩輩的孩子都是從小“打敞放”,于是大人倒是省心了,自己玩自己的去,要知道孩子始終是孩子,不管心智和認知都是很不成熟的,他們不知道什麽是危險什麽是做錯了,而作爲家長,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好好守護,算個什麽東西。
感歎歸感歎,筆錄還是要做。朱先生算是我這麽些年以來遇到過最膽小的一個人,我還得帶他去收驚。事後他支付了傭金,小孩淹死的事情在他們小區越傳越開,南岸區的朋友應該不少聽說過。在我自己成爲父親以後,我深知父母的責任多麽重大,雖然我并不打牌,也不貪玩。
我的孩子我也會讓他在我的呵護下健康成長,但是我們身邊有太多類似的悲劇,我們在歎息悲劇的發生時,卻常常忽略了,這樣的悲劇其實本來可以避免。
我記得我很早以前說過,我不算個有信仰的人。
除了鬼怪,我也沒接觸過多少其他的東西,所以當有人問我僵屍,吸血鬼,如果我回答了你們,那就表示我一定在瞎吹。
對于輪回、轉世、投胎等,我也一直強調我并不否認,隻是我自己沒有親眼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