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圍困(2)

第421章 圍困(2)

崔豪忙也跟着高喊一聲,和耿五一起沖了過去。船上那些金兵被石頭砸得先亂作一團,這時卻各個舞刀,怪叫着跳下船來厮殺。崔豪已全然忘了怕,迎向一個金兵狂揮亂砍,那金兵被他吓得退了半步,腳底在水中打滑,崔豪趁機一刀将他砍翻。生平頭一回真正砍中人,看着那人龇牙怪叫着栽倒,血從脖頸處噴湧,他心頭一陣發悸。但又一個金兵怪叫着沖來,他無暇多想,也大喝一聲,揮刀迎了上去。存了多年的氣力,積了滿腹的憋悶,這時一起發作,他高聲嘶吼,奮力揮刀,砍倒一個,又一個,又一個

耿五和其他人也拼力奮戰,不多時,一船的金兵全都被他們砍倒在水邊。那隻船也被石塊擊碎,散作十幾截,漂在水上。

崔豪大口喘息着望向旁邊,見耿五滿頭是血,仍在怪叫。“你受傷了?”“沒有,這些是賊蠻的血。”

這時,旁邊又響起呼喝聲,趙不尤帶着另一群人去勾第二艘船。崔豪忙和耿五奔了過去,又沖到船邊砍殺起來。

幾十艘敵船,一艘接一艘,似是永無窮盡。崔豪不斷勾、砍,已記不得來了多少船,砍了多少人。他也如耿五一般,渾身上下都是血,那血不住滲進嘴裏,他便當水解渴,全然不覺其腥。

直殺到半夜,他已沒了一絲氣力,刀都握不住,那金兵船隻仍源源不絕。他腿一軟,躺倒在岸邊,竟昏昏睡去。直到被人踩醒,他忙坐起身,抓起身邊的刀,借着城頭火光,見河上仍有金兵船隻駛來,岸邊也仍在厮殺。他渾身酸軟,卻一咬牙,又站了起來,大喝一聲,沖了過去,重又揮刀,向金兵砍去。

直到天明,最後一艘船被砸碎,船上金兵全都斃命。崔豪才跪倒在水邊,大口喘息。此時,一個幼童恐怕都能将他殺死。

半晌,猛然想起耿五,他忙咬牙站起身。這時才發覺,兩千敢死之士,活下來的恐怕不足二百,一眼望去,岸邊躺滿屍首。他頓時怕起來,忙嘶聲喚着,找尋耿五那黃錦衫。那衫子是從梁師成宅裏尋見,耿五當時穿上後,還笑稱自己穿了黃袍,也能做太祖。可地上那些屍首全都被血泥浸透,哪裏還能辨出顔色?

他叫喊了許久,泥中躺的一個人低應了一聲,腋處隐隐露出一些黃錦色。他忙過去抱住,抹去那臉上血泥,是耿五!他叫喚數聲,耿五才微微睜開眼:“殺了十來個我,我去尋小韭這回我要及早跟她說”

崔豪這才發覺,耿五脖頸處深深一道傷口,血仍在往外冒。他忙用手捂住,可哪裏捂得住?他拼力想抱起耿五,去尋醫救治,卻渾身酸軟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他嘶喊了半晌,根本無人理會。而耿五雙眼閉起,已經沒有了氣。

他頓時号啕大哭起來

三、鬥志

鄭敦從未如此恨怒過。

自從金兵南侵之信傳來,他便和其他太學生日日聽探消息。道君皇帝聞訊便禅位逃走,新官家登基後,也兩度欲逃。宰臣之中,更是無一人有絲毫節氣。這大宋朝廷,竟軟懦至此!

幸而有李綱挺身而出,勸阻新官家,留守宗社。金兵乘船攻西水門,他一介文臣,從不知兵,卻登上城頭,激勵将士。一夜鏖戰,擊退金兵。第二天,金兵大軍殺到,分别攻打城北陳橋、封邱、衛州、酸棗四門。李綱再次登城督戰,兵士人人感奮,殺傷金兵甚衆。更有趙不尤和梁興,率領數百壯士,缒城而下,燒雲梯數十座,斬首十餘級。金帥斡離不見守城有備,難以攻下,方才退師。

朝廷卻并未乘勝進擊,反倒急忙遣使前去求和。李綱願擔任其職,天子不允,隻派一個叫李棁的人前往。李棁到了金營,北面再拜,膝行而前,怯奴一般。

斡離不索要犒師之物: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兩,絹、彩各一百萬匹,馬、駝、驢、騾各以萬計,并要天子尊其國主爲伯父,割太原、中山、河間三鎮之地,以親王、宰相爲質,乃退師。

李棁聽後,唯唯點頭,不敢道一字。斡離不笑他:“此乃一婦人女子爾。”

李綱極力勸谏,萬萬不能割地。官家與宰臣卻一心隻求議和,派康王趙構赴金營爲質。宮中急忙搜聚金銀,連乘輿服禦、宗廟供具、六宮官府器皿,全都搜盡,卻隻聚到金三十萬兩,銀才八百萬兩。

于是,在京城各大街口張貼長榜,征括在京官吏、軍民金銀,限滿不輸者,斬。二十天之内,得金二十餘萬兩、銀四百餘萬兩,民間藏蓄爲之一空。

而從十五日開始,四方勤王之師,漸漸聚集數萬人,殺獲金兵甚衆。金人始懼,不敢再派遊騎擾掠。京城以南,方獲安甯。名将種師道、姚平仲更引了泾原、秦鳳路兵趕至。京城聚兵三十萬,金兵則不過三萬。

姚平仲率軍夜襲金營,雖未獲勝,卻也殺傷相當,損折不過千餘人。宰執、台谏卻哄傳,勤王之師及親征行營司,全部爲金人所殲。

天子震恐,立即下诏,不得進兵。

守城将官唯命是從,士卒若發覺金兵,敢引炮發弩者,皆杖責。

朝廷日日往金營運送金帛、名果、珍膳、禦醞,絡繹不絕。天子仍嫌不足,又不斷選送禦府珠玉、玩好、寶帶、鞍勒,向金人賠罪,請求議和。

宰相李邦彥更向金使解釋:“偷襲金營者,是大臣李綱與姚平仲,非朝廷意。”并要綁縛李綱,交付金營,金使反倒認爲不可。

朝廷卻因此罷免李綱和種師道。

鄭敦聽到這消息,氣得渾身發抖,忙趕回太學,尋見了這兩年新交的好友陳東。陳東策論文章,堪與章美相比,性情激揚跳達,又似宋齊愈。鄭敦與他相交,似與那兩位舊友共處。

鄭敦心裏急怒,又兼跑得太急,喘了好半晌,才終于說出來:“朝廷罷免了李綱大人!”

陳東一聽,先驚在那裏,随即咬牙罵起來:“社稷危在旦夕,隻憑李大人一人之力,才勉強撐住這廟堂,他們竟敢如此!”他恨怒半晌,走到桌邊,鋪紙提筆,疾疾寫下一封奏疏。随即卷起,轉身大步走到院中。

鄭敦忙跟了出去,許多太學生已聚集在那裏,正在紛紛議論,個個怒氣滿面。陳東跳上一座花壇,高聲道:“各位聽說沒有?朝廷罷免了李綱大人和種師道大人!這大宋社稷,如今隻剩得這兩根柱石,他們倒下,大宋也将傾覆。我們豈能坐視不顧?走!一起去詣阙上書、面聖喊冤!”那些太學生一起攘臂高呼。

陳東跳下花壇,向外大步走去,鄭敦忙追了上去。那些太學生也紛紛跟随,上千人浩浩蕩蕩趕往東華門。一路上軍民見到,也加入隊列,鄭敦回頭一瞧,幾乎驚呆,後面不知跟了幾千幾萬人,将整個禦街填滿,呼聲更是震天動地。他原先時常覺着自己孤立無援,此刻才發覺,滿京城竟有這數千數萬的人心意相通。

來到東華門前,鄭敦一眼望見立在門邊的登聞鼓,便急跑過去,抓起那鼓槌,拼力敲打起來,鼓聲震徹殿宇。他從未如此氣力充沛、鬥志昂揚,想要将這庸懦朝廷、無能權臣,盡都敲碎。由于太過用力,竟将那面大鼓敲破,再敲不出聲響,他才撂下鼓槌,彎腰大口喘息,如同在軍陣上厮殺了一場。

這時,天子派了兩個文臣出來慰谕。陳東振臂疾呼:“必欲見李右丞和種将軍!”他身後那些太學生也一起憤然高呼。一群内侍奔出來喝罵阻攔,太學生們惱憤之下,一起沖了過去,毆打那群内侍,二十多個内侍頃刻間被打死毆傷。李邦彥和其他幾個賊臣退朝出來,盡都想避躲開。被太學生發覺,紛紛辱罵追打,那幾人慌忙驅馬逃竄。

鬧亂良久,天子才下旨宣召李綱。那宣召使由于傳旨太慢,也被衆人扯住毆死。天子忙又下旨,複任李綱爲尚書右丞,充京城四壁守禦使,并叫他到東華門安撫軍民。

李綱從東華門走出來時,鄭敦頓時和衆人一齊揮手高呼。李綱滿面感愧,忙高聲宣谕聖旨。鄭敦聽李綱讀罷聖旨,心中怒火才随之散去。衆人歡呼了許久,乃漸漸散去。

鄭敦望向陳東,陳東攥着手中那卷奏文,咬牙說:“六賊尚在,國難未消”

四、金銀

炭商臧齊斜躺在榻上,品着酒,吃着蝦臘,看着妻妾們。

他那老妻和九個小妾正在數金塊,那些金塊堆在桌上,金耀耀、沉甸甸,幾乎将桌面蓋滿,壘了幾尺高。讓他歡欣的,并非這些金塊,而是那些正在哭的人。

聽到金兵南下的消息,城中許多富商紛紛逃走,臧齊卻沒有動。他想,不論漢人,或是女真,來了總得生火煮飯,都離不得炭。你們離不得炭,便離不得我。我有何懼?

讓他氣惱的不是金兵,而是炭行行首祝德實。這一向,他每日都派仆人去打探,祝德實竟也沒有逃走,自然想得跟他一般。他受不得,專門去見了祝德實。北城正在激戰,祝德實竟在家中辦壽宴,見了他,也如常日一般,笑得極圓和,元宵一般。臧齊最恨的吃食便是元宵,滑溜、粘牙、甜膩,最可氣,是圓溜溜沒縫可觑。

回來後,想起祝德實那元宵一般的笑面,他惱得連踢了小妾兩腳。

直到那天仆人奔回來說,街口貼了榜文,朝廷要犒勞金軍,所有軍民必須在二十日内向官中輸送金銀,限滿不輸者斬。

他聽了,驚得渾身頓時僵住,但仆人說出最後一條後,他又笑了起來。

那最後一條是:許奴婢及親屬人等及諸色人告,以半賞之。

他立即将家中所有金銀盡都搜了出來,裝了五大箱子,親自送到了開封府。那府尹聶山親自見他,并連聲褒贊。

回來後,他立即派仆人去四處探問,但凡熟識的那些富商,都打問清楚,他們各自交了多少。那些人家底他大概都能算得出,而且絕沒人能如他這般,肯将一生積蓄悉數交出。

果然,那十幾家都至少藏匿了七八成。

臧齊得了信後,便充當那“諸色人”,去開封府告發。府尹差了十幾個吏人跟着他,去那十幾家,一家家搜。沒有一家落空,搜出的金銀一半歸他。桌上這些隻是金子,還有十幾箱銀子,已點數罷,藏進了地窖裏,比他所交出的多出幾倍。

最叫他歡喜的是,祝德實也瞞藏了三千兩銀、八百兩金。臧齊帶了府吏搜出這些金銀後,祝德實那笑面,再不像元宵,頓時變作了核桃。

臧齊望着那些金子,拈了一條蝦臘放進嘴中,細細嚼着,像是在嚼祝德實。他心裏暗謝:虧得金人

他卻沒想到,那些被他告發的富商,竟也學了他的法兒,紛紛去告發别的富商。尤其是祝德實,認得的富豪更多,得的也更多。

臧齊聽到後,自家的臉也縮皺成了幹核桃

五、掩埋

周長清和幾位摯友一同來到北郊。

他們是來安埋戰死兵卒的。

金人見汴京難以攻下,又怕後路被截,等不及饷軍金銀湊足,已于二月初十退兵。

朝廷自然大喜,汴京城也重歸安甯。城頭和壕溝内,許多兵卒屍首,有家人在京的,尚能被運走安埋。無親無朋的,則曝屍遍地,官府尚無暇顧及。

周長清不忍坐視,拿出自家北郊一片田地作墓地,又與馮賽各自尋了些商人朋友,衆人捐舍棺木,收殓那些無主屍首。

他們尚未行至那墓田,便見許多市民已湧集在那裏,恐怕有數千人。無人召集,也無人督管,那些人卻紛紛挖土擡棺、裝殓屍首。人人靜默做活兒,隻聽得見漫天烏鴉哇叫。

周長清心原本已寒透,看到這一幕,頓時一陣悲暖。

這段時日,驚詫一重接一重。他絕未料到,朝廷竟能虛弱至此、庸懦至此,隻聽到金兵南下之信,便能令官家易位、倉皇出逃。滿朝之中,竟隻有李綱一人願守願戰。

民間之人,哪怕再懦弱無能,若是家業被侵,無論如何也會拼争兩句,絕不會這般,聽到盜賊風聲,便棄家而逃。

這場國難中所見,讓他不由得疑問,莫非國中最怯懦無恥之輩,盡都聚到了朝堂之上?他細想了許久,發覺恐怕真是如此。

朝堂乃是天下權财聚集之地,如湖海之于江河。江河固然注清水入湖海,卻也攜泥沙沉其底。朝堂不變,如江湖難移。初時,清流居多,澄澈見底。時日一久,泥沙漸厚。若不澄淘,便漸成泥沼。清流再難彙入,濁泥卻固結成團。原本之湖海,終成污濁堆積之地。

如今之朝堂,便似湖海變泥沼,成了天下最濁、最污之處。

大宋天下恐怕真是氣數已盡。

然而,将亡之時,竟又會有李綱這等人孤絕聳立,挽狂瀾,扶危傾,又令人不得不興歎,這泥沼底下,竟藏有一股活泉。

隻是,這一線生機,能延續多久?

金兵退去後,滿朝慶賀,又行大赦。李綱卻極力勸谏天子,金人孤軍深入,又厚載而歸,氣驕志滿,辎重繁衆,正可追擊,擊之必勝,重創痛懲,令其不敢再輕易來犯。

天子聽了,忙派兵追擊,随即卻又心生疑懼,又急下诏命,不得追擊。更立大旗于黃河東、北兩岸,上書敕文:“有擅用兵者依軍法!”待金兵遠遁後,卻又悔惋連連。

金兵此次來去無礙,輕易得志,又見到大宋如此富盛怯懦,如同強盜乍見懦童攜一壇美酒,隻索飲一盞,豈能飽足?金人若念起此酒之美,必會再次南下,到那時,讨要的便不是一盞兩盞,而是整壇。汴京也遠非如今這般,城外橫屍城内歡了。

周長清心中憂悶,長歎一聲,來到那墓地邊上。

墓地正南,搭了一張祭台,除去周長清準備的雞羊果品,那些市民也帶了許多祭品,排列在祭台四周枯草地上,竟有數百樣。

周長清等那上千具屍首全都埋好,這才站到祭台邊,燃起一炷香。那數千市民全都紛紛過來,站到他身後,将那一大片荒田全都占滿。

周長清望向那上千座新墳,墳頂新土被早春寒風吹得飛揚,黃河魂煙一般,飄滿墓地。

他取出已寫好的一紙祭文,小心展開,緊緊捏住,怕被風吹走。望着紙上那些文字,他忽然發覺,眼前埋的都是忠骨啊,雖不知名姓,未曾相識,每一縷魂魄卻都重過千鈞。這薄薄一張紙,寥寥數百字,豈能負載?

寒風吹來,他眼睛一酸,頓時湧出淚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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