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鎮忙騎馬去王豪家尋老孫,可那院門鎖着。他一打問,老孫去了汴京料理王小槐的屍首。老孫的渾家劉氏一個人不敢留在這大院裏,搬去了村西自家的小院。裘鎮又尋到那小院,劉氏出來開了門。
裘鎮進去後,拿出一錠銀铤:“這錠銀子給你,我要問些事情。”
“是不是問莫褲子?銀子老身不能要,不過我家丈夫走之前留了話,說小相公已不在了,若是你們來打問,便把實情告訴你們,免得再生冤仇。”
“哦?你快說,誰殺的莫褲子?”
“沒人殺他。”
“沒人?”
“莫褲子沒死。”
“沒死?!”
“那是老相公跟他商議好的計謀,莫褲子是假死。”
“什麽?他爲何要這麽做?”
“唉!這也是老相公一片疼兒的心。他似乎料到自己活不久,丢下小相公一個人,才這麽大點年紀,恐怕會受人欺淩。尤其是你們這幾位。”
“我們?”
“老相公說,窮的還不怕,拿些錢出來,便好說話。富的隻想更富,又最恨人比他富。家裏這些田産,小相公獨自哪裏守得住?于是老相公日夜尋思自己死後,如何保住小相公不受你們侵壓。那時,他去縣裏偏巧遇見了莫褲子,莫褲子說你們幾家都有些把柄在他手裏——”
裘鎮一聽,頓時變了色。
“老相公便拿了許多錢,買了莫褲子那些把柄,而後跟莫褲子商議那法子。先讓莫褲子在桃花宴上把話頭一個一個留給你們,而後趴在茅廁裏裝死。誰料到,莫褲子拿錢偷偷走了,老相公卻真死了。臨死前,老相公把這些話交代給了小相公,讓他留着那些把柄,若是你們敢來欺淩他,就叫他拿那些把柄治你們——”
“王小槐爲何要把事情告訴我們?”
“唉……小相公那脾性,哪裏藏得住心事,老相公一死,他便要捉弄你們。”
“捉弄?”
“其實,莫褲子那些把柄不過是一些空話。”
“空話?”
“嗯。他說他有些契書,一直揣在身上,可十八年前掉進汴河裏,全都被泡爛了,隻能拿些空話來吓唬你們。”
“那界石底下埋的什麽?”
“老身就不知道了。”
裘鎮覺着自己被大錘子連砸了幾錘,驚了半晌,才急忙出門,驅馬來到界石邊,草棚裏八家的仆人仍守在那裏。他忙叫那些仆人各自回去喚來自家主人,說一起搬開界石。
焦急等了許多時,那八人才陸續趕來,他忙将實情講了一遍,那些人都不信。但還是答應一起喚仆人搬開界石。那界石搬開後,底下埋着一隻木盒,裘鎮忙俯身打開那盒蓋,裏面是一張紙,紙上寫着四個字:夜半等我。
他們看了,全都面面相觑,不知何意。然而,才過幾天,皇閣村便傳來消息,王小槐還魂鬧鬼。裘鎮家院裏清早又落了許多栗子,驚得他寒毛倒豎。他聽說三槐王家請了相絕陸青驅祟,忙趕去求教。
陸青盯着他,眼裏似乎有些厭意,讓他極爲不快,但還是忍住沒有發作。陸青冷冷說道:“益卦之益,與損相生。損極生益,益極生損。自損者,有時而益;自益者,時至必損。益人者,終得自益;損人者,同歸自損……”最後,陸青教他清明去東水門外等一頂轎子,對那轎子說一句話,他聽了,似乎又挨了一錘:
“自古饕餮稱猛獸,終有食盡自噬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