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掃雪

第218章 掃雪

乘機制變,不可豫圖。

——《棋訣》

于燕燕始終哭不出來。

從發現丈夫典如琢懸吊在梁上,到胖仆婦阿黎聽到驚叫趕過來,忙去喚了她公公、大伯、大嫂來,她都始終呆立在門邊,驚望着丈夫,像是在做一場冷夢。大伯慌忙爬上桌子放下典如琢的身子,急忙查看時,早已沒了氣。她公公趴到幼子屍首上号啕大哭起來,大伯、大嫂、阿黎、阿青也都不住地哀泣,她卻仍哭不出來。

大伯典如磋傷痛了一陣後,拭淨淚水,轉頭吩咐妻子胡氏:“莫哭了,先趕緊尋尋如琢的衣裳,有新的就備好,沒有新的就趕緊去買布帛裁一身。一家人孝服天亮前也得備好。如琢那兩個徒弟做孝子守靈哭棺,他們的孝服尤其要緊。我得去報知坊正,還要買棺木、設靈牌,尋徒弟們搭靈棚、報喪……”說着,他便急沖沖出去了。

大嫂抹着淚問她:“正月間,全家人都裁了新衣裳,如琢那套還沒穿吧?”

她愣了片刻,才回過神,忙點了點頭。

“那你趕緊去尋出來,汗衫裏褲鞋襪都要新的,若缺了,等下那些徒弟來了,趕緊讓去買。我去辦孝服了。”

她怔怔點點頭,看大嫂喚了阿青急急出去,又扭頭望向公公,公公一直趴伏在桌邊,聲音已經幹澀,卻仍哽咽痛哭着,聲音灼辣幹裂,像是火炭在喉嚨裏滾一般。阿黎守在旁邊,仍在抹淚。她丈夫典如琢則靜靜躺在桌上,閉着眼,睡着了一般。她也像才睡醒,昏昏蒙蒙,轉身向卧房走去。

卧房裏一片漆黑,她走到屋中間的方桌邊,摸到桌上那個定窯白瓷筒,抽出一根細長薄木片,那是引火用的“發燭”,頂端塗了硫黃。她将發燭頭朝外擱到桌沿邊,又摸到火石火鐮,一下一下敲擊,火星不斷飛迸,滋的一聲,發燭頭燃着了。她拈起發燭,點亮了娘家陪嫁的纏枝銀雕燭台上半截紅蠟,端着走到丈夫衣箱邊,放到旁邊桌上,打開了箱蓋。裏頭衣衫都疊得齊齊整整,她一件件取出來,找見了壓在底下的那套新春裝——白絹襪、黑絹面牛皮底鞋、白絹汗衫、白絹裏褲、青綢外褲、青綢長褙子。此外還有一條回字紋青錦腰帶,這是她初學刺繡時繡的,針法雖不夠細整,卻也是盡足了心力。

她将這套衣鞋小心抱出來,整齊疊放到床上,呆呆注視着。開春以後,她見丈夫始終穿着那兩身舊衣,瞧着至少已經穿了三五年了,便取出這套新的要丈夫穿,丈夫卻說這一向都要在外頭繪彩畫,會污了衣裳。她當時還笑着問:“你這輩子都得繪彩畫,難道一輩子都不穿新衣?”丈夫聽了沒答言,隻笑了笑。笑的時候,低着眼,并不瞧她。

這時回想起來,她心裏忽然一顫——那并不是笑,是遮掩。他不願跟我多言時,便用這笑來回避。而不笑的時候,更是常微低着眼,望着地下,似乎在思尋什麽。她曾問:“你總是望着地下,是不是丢了錢?”丈夫一愕,随即笑了笑,仍是那遮掩的笑。

想到這些,她心裏忽然陷下去一大片,同床共枕八個月,自己卻似乎并不認得這個人。他始終用靜默和淡笑遮掩住自己,心和魂一絲都沒流露過,哪怕肌膚相親之時,也似乎總有些猶豫。她原以爲那是腼腆,現在想來,那或許隻是敷衍應景。

她望着那套衣衫,竟而有些怕起來,不由得倒退了兩步,腿腳也有些軟,忙坐到了旁邊的繡墩上。在家裏時,人人都寵愛她,包括那些嫂嫂。她周遭事事物物都透透亮亮,從沒想過誰會對自己藏起心,因而也從未想過要去猜誰的心。這是她頭一回發覺,人心可以藏得這麽深,深到沒一絲蹤影,而且是她全心全意要托付終身的人。

“不成!”她不由得呼出了聲,“我得瞧瞧他的心。哪怕他死了,我也得瞧瞧。”

這時,院中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她忙起身出去,是丈夫和大伯的那些徒弟。典家在京城彩畫行地位頗尊,門下徒衆有上百人。不一時小院就擠滿了人,那間畫房中更是傳來一陣陣男子哭聲。她忙退回去,關起了卧房門,靜靜坐着。大嫂胡氏過來取殓衣,她忙抱給了大嫂。阿青拿了孝服來,她便默默換上,仍呆呆坐着。外頭一直走動鬧嚷不休,天微明時,阿黎喚她去哭靈。她跟着走了出去,見靈棚已經搭好,堂屋院子裏跪滿了那些戴孝的徒弟,哭聲一片。阿黎扶着她走到靈桌前跪下,望着棺木和靈牌,她卻哭不出,隻是默默垂着頭。大嫂胡氏在一旁偷偷拽她袖子,她也毫不理會。

她心裏默默想:我得瞧見他的心,不管好歹,瞧見了,我才哭。

張用帶着犄角兒和阿念去西城尋一個好友。

這好友名叫李度,是當今第一樓閣營造師。李度的父親名叫李誡,曾任多年将作監丞,十八年前曾奉敕編修《營造法式》頒行天下。這書彙集古今建築制度、源流、丈量、算度、布局、構造、用材、配料直至木、石、竹、磚、瓦、泥等料例估算,數目精至尺寸厘、斤兩錢,是有史以來第一部建築營造集大成之作。一書在手,營造樓閣屋宇時,工序、預算、工時、配料等都井然有據,尤其是官修建築,再難臆測妄爲,大大降低虛耗浪費、貪渎克扣。

李度自幼耳濡目染,習得第一等營造見識。他和張用一樣,醉心工藝,不願受仕祿拘困。十年前他父親李誡亡故,天子下诏賜其一子官位。李度幾位兄長都已入仕,他卻将這官位讓給了一個堂弟,自己隻在營造行裏做了個自在匠人。他癡迷于營造,常常立在橋頭街心,看着樓宇殿閣,細品其間優劣,無論風雨,也不避車馬。張用難得與人結友,和李度卻一見便相投。兩人常在一處,被人笑稱爲“李癡張癫”。

年初,那個工部的宣主簿要編修《百工譜》,先說動了李度,又求李度一起來說服張用,被張用一場胡鬧攆走了。之後張用便一心撲進水運儀象台,這兩個月再沒見過李度。

朱克柔也是爲《百工譜》去的銀器章家,清明那天失蹤,銀器章家的人同天全都不見。而這之前,宣主簿就已經找不見了人。那個泥爐匠江四,和銀器章家的使女阿翠竟有牽扯。這其間兜轉瓜葛讓張用極開心。

無事時,他最愛笑觀這人世,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千頭萬緒,勾連纏繞。任何人、任何事都絕難孤立于外,這回連自己也牽連其中。

他雖愛老莊,卻不願做逃世之人,何況這人世之網,彌天漫地,你往哪裏逃?即便陶淵明之桃花源,也是男女老幼群居之地。有群便有高低強弱之别,有别便有争,有争便有恩怨悲喜,哪裏真能清靜?除非一人隐居于深山野島,但那依然得饑求食、渴思水、困欲眠,哪裏真有自由?若要真自在,除非自決,舍掉這性命。不過,爲惜命而舍命,這又未免太可笑。好比人愛惜自己的腳,怕走壞了它,便密密包裹起來,一步都舍不得走。這還不夠,爲了讓腳全然無損,幹脆剁下來,供在香案上,天天珍賞。逃世之人便是這般,把自己這心與命看得太重,當作珍寶一般藏起來,生怕有絲毫損折。在張用看來,這其實是貪吝。每每見到求長生的道士、苦念經的和尚,他都忍不住想笑。他見到的不是道士和尚,而是一隻隻想狠命攥住命的手。

心與命,隻是偶然得來、終必歸還,何苦非要死死攥住,又哪裏攥得住?它們與世間萬物一樣,若不用,便無用。就如眼睛,不睜開視物,護得再好,也隻是兩顆死肉珠子。因此,張用極愛父親給自己取的這名——用。得了眼,便該好生去看;得了心與命,便該盡興去用。用,才是真惜。

這一點,李度和他一樣,隻憑心而行、乘興而爲,從不介意得失。隻是李度不像他這般狂癫,常日極平和沉靜,站在哪裏,一動不動能站一天,一棵樹一般。因此,張用隻喚他作“李子樹”。

到了城西便橋邊,他驅驢進了北邊的巷子,在一院青瓦小宅前下了驢子,上前擡手用力叩門,開門的是李度家的老仆,素來相熟。那老仆沒等張用開口,便先問道:“張相公,你來尋我家小相公?他已經一個多月沒回來了。”

“哦?他沒說去了哪裏?”

“先說是在蔡河灣造樓,又去和人商議什麽百工譜,而後就找不見人了,不知又去做什麽了。您若見了小相公,讓他趕緊回來,老夫人時時在念呢。”

張用笑着點點頭,略想了想,便上驢離開,往西出了新鄭門,沿着金明池緩緩前行。阿念和犄角兒一直在後頭悄聲細語說話,不時哧哧偷笑。張用并沒回頭,心裏卻也跟着樂。這樣才對嘛,過一兩年便能生出個孩兒了。他極力揣摩,卻始終想不出兩人生的孩兒會是什麽模樣兒,越想越好奇。心想,爲了瞧那孩兒,得早些撺掇他們兩個做成事才成。

他笑着望向身旁的金明池,水天碧闊、柳綠風清,胸襟不由得大開,伴着驢鈴暢吟了一阕《鹧鸪天》:

風自天涯送落花,水從雲際卷飛沙。來來往往塵間客,起起伏伏夢裏鴉。

何必酒,豈須茶,天知我意醉煙霞。人生踏盡清風路,随處斜陽随處家。

他在前頭吟唱,阿念在後頭跟着哼起來,犄角兒聽了也拍着腰間錢袋子和起節拍。三人歡歡樂樂來到金明池西頭,沿着水岸一排高高低低宅院樓宇,都是妓館。張用驅驢來到北邊一座粉牆青竹的院子前,門邊立着一隻蓮紋雕花木框長方燈籠,白絹上是大詞曲家周邦彥墨筆題字:“素兮館”。

這館中住着一位名妓,名叫何掃雪。她極擅丹青,畫品秀逸清絕,名列汴京“念奴十二嬌”,被稱爲“畫奴”。蕭逸水那阕《念奴嬌》中“淡毫掃雪”寫的便是她。她雖善用彩色,卻格外鍾情于清素,從《詩經》佚句“素以爲絢兮”拈出“素兮”二字,替掉了原先靡豔的館名。

除了“畫奴”,何掃雪還有一個名号叫“雪菩薩”。她爲人清高孤傲,卻見不慣貧寒婦人、柔弱女子受人欺辱,但凡聽到哪個女子受了冤屈,一定出錢捐物相助,或請訟師替她們寫狀打官司,總要幫她們讨回公道才肯甘休。因此,窮門小戶的婦人都喚她爲“雪菩薩”。

李度和何掃雪父親相熟,常來看顧何掃雪。兩人見了,并沒有多話,隻是相對坐着,或吃茶,或看花。有時甚而隻幹坐着,一兩個時辰一言不發。張用笑他們是雪池對枯樹,兩個冰人。不過,笑雖笑,張用卻極贊歎此中妙趣。世間言語,至少有一半多餘。剩下一半,或說者詞不達意,或聽者臆斷曲解,徒然生出許多隔膜誤解。因此,善默者,方爲知言。

有一回張用曾戲問李度:“你中意何掃雪,爲何不使些銀錢替她脫了妓籍,娶回家去?”

李度卻反問:“我愛雲,便要上天去摘一團下來?”

張用聽了哈哈大笑,能有此佳友,又親見這樣一對妙人,實爲一大樂事。因此,他不時也跟着李度來瞧何掃雪。不過,何掃雪極愛潔,見不得片塵微漬,院裏房中從來一片雪亮。張用卻常常滿身油污塵土。每回張用來,何掃雪都隻許他在前院回廊下站着說話,連欄杆都不許沾。張用卻哪裏管她,一會兒踩着欄杆去嗅欄外枝上的桂花,一會兒從台階下泥土裏掘出蚯蚓去喂池子裏的魚,一會兒又鑽進廚房随手亂抓亂嘗,一會兒又跑進馬廄去逗馬,出來踩得滿院子馬糞……何掃雪氣惱不已,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央李度莫帶張用來。李度也奈何不得張用。隻要張用跟來,他連院門都不進,隻跟看門的婦人說一聲“告知掃雪,我來過了”,便拽着張用去别處。因此,張用也有許久沒見過何掃雪了。

他下了驢子,徑直朝院門走去。阿念在身後驚歎:“這裏是妓館?我還從沒進過妓館呢。”他沒有回頭,笑着應了聲:“犄角兒,快蒙住她眼睛。她爹娘若知道你帶她來這裏,你頭頂真要被他們打出兩個肉犄角來。”

素兮館的門如常虛掩着。張用剛走到門邊,一個中年婦人已經迎了出來,開了門,見是張用,忙用身子擋住:“張相公?”

“李子樹可在裏頭?”

“李相公許久沒來了呢,怕有兩個月了。我家姐姐常在念呢。張相公若見着他,讓他來望望我家姐姐。”

“哦?那裏娘在盼,這裏姐在念,這李子樹卻變梅子樹,沒啦?你家姐姐總在吧?”

“我家姐姐正作畫呢,不見客。對不住您了,張相公您好走。”

那婦人說着就要關門,院裏忽然傳來一個清細冰涼的聲音:“萬嫂,請張相公進來,我有話要請教。”

張用聽了,笑着回頭望向阿念:“要不要進去瞧一眼?”阿念有些怯,又有些盼。張用笑着一揮手:“來吧!”說着便走了進去,阿念忙快步跟了上來,犄角兒想攔卻不好攔,也隻得随着。

院裏如往常一般幽淨,青石鋪地,碧水凝池。一叢鳳竹蒼翠,兩株梅樹虬古。鬥拱門窗都繪成碾玉裝,紋飾雅逸,滿眼瑩秀。一個年輕女子從前廳款步走了出來,一眼望去,如同素衣玉女踏雲而至,是何掃雪。年紀二十四五,白羅衫,白羅裙,隻在袖邊裙腳細繡了一圈淺綠水紋。烏黑頭發梳成回心髻,斜插一枝銀簪,橫絡一串淺綠珠花。雙眉細長,兩眼明淨,臉如瑩雪一般。

張用笑着迎上去,躬下身子深深一揖:“雪花妹妹好!”

“張相公。”何掃雪輕輕側身一福,目光在張用身上略掃了掃,自然是在查看他身上的塵土,見他衣襟上粘着些草棍、灰塵,眉尖不由得微微一蹙,不過比往回還是輕了許多,“張相公可知李哥哥這一向都在忙什麽?”

“你家李哥哥怕是又站到哪座樓前,腳又生根,動彈不得了。”

“張相公多久沒見他了?”

“兩個月?”

“哦……”何掃雪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雪花妹妹莫怕,等我尋見他,立即拖他過來,罰他在雪花妹妹窗邊呆站三天三夜。不過,雪花妹妹也少在太陽地裏站,你若被曬化了,李子樹怕是要變成石榴樹了。”

“張相公又促狹,這石榴樹又是什麽典故?”

“他若尋不見你,悲之悼兮,悔之痛兮,中心碎兮,如石榴兮……哈哈!”

何掃雪啓齒一笑,冰雪乍融一般。她望着張用,似乎想起什麽事,秋波微漾,略一尋思,而後笑着問:“我聽說張相公最愛猜謎。”

“愛!”

“你願意跟我賭嗎?”

“賭什麽?”

“我有個謎,你來猜。若猜不出,就把我這院子裏外、方圓一丈之内清掃得幹幹淨淨,一棵草棍、一點泥渣不許見。也不許找人代你,你得親自掃。往後也不許再踏進我素兮館的門。”

“成。我若赢了呢?”

“往後随你來我這院裏,我再不拘管你。”

“不公!賭須對等。你提你的,我讨我的。”

“好,你說。”

“我若赢了,就在院子中間大大屙一泡屎,三個月不許清掃。如何?”張用有意逗她。

何掃雪面色頓時一沉,眼中顯出厭惡。

“不答應?那我走了。”

“好,我答應。”

“哦?是什麽謎?”張用大爲意外,也越發好奇。

“京城彩畫五裝,當頭那五家,每家都會有人自殺。你猜猜看,他們爲何要自殺?”

“哦?”

“我可以給你個線頭——”何掃雪回頭輕聲一喚,“廷珪!”

一串鈴聲響起,一隻黑犬從廳裏奔出,跑到何掃雪身邊,不住歡跳。身形矯健,渾身黑亮。何掃雪給它取這名是源自名墨。南唐時,造墨名家李廷珪所制“廷珪墨”有天下第一品之稱,勝過潘谷、陳贍等名墨。到如今已是稀世珍品,萬錢難購一丸。

“線頭是它?”張用笑着喚逗那黑犬,那黑犬卻一向不喜他,朝他嘶聲低吼。

“嗯,謎底能從廷珪身上找見。”何掃雪臉上淺笑輕漾,眼中卻寒光微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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