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舍收藏,欲周以固。
——《武經總要》
王哈兒也一夜都沒睡好。
昨晚偷到雷老漢那張錢契後,他躺在床上,心裏像是燃出無數朵焰火一般,先是在黑暗裏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好一陣,颌骨險些笑脫臼。接着他卻想到,雖然得了這張契書,隻有雷家的人拿去解庫,才讨得回那些錢。外人去,就算有契書,解庫也絕不會認。他又犯起愁來,翻來倒去,苦想主意。
天快亮時才累極睡去,卻又被他娘大聲拍門喊醒,說是井作的都頭差了人來催,東城一位都指揮使宅子裏的井塞住了,打不出水,讓他趕緊去。
又是私活兒,他賣人情、我出汗。王哈兒低聲咒罵了兩句,卻隻得爬起來,胡亂洗把臉,忙去找見兩個手下黃三和吳七,趕到那都指揮使家。下苦力的自然是那兩人,王哈兒一邊督看着兩人,一邊想自己的心事。
雷炮死了,雷家現今隻剩珠娘一個人,幸而她又剛被曹廚子休了,能得全部家産。不過,契書給她,她得了錢之後,若不願嫁我,兩千六百貫不就白白賠送給她了?若先設法引逗她嫁給我,她就最多隻能得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都要充公。
還有,那曹廚子雖然看着蠢笨,誰知道沒藏着機心?他兩口兒常日瞧着你親我敬的,雷老漢一化灰不見第二天,曹廚子緊忙就休了珠娘,應該正是爲了貪圖那筆錢,兩口兒商議好的計謀。等珠娘回了家、分到錢,再複婚。
這麽說,雷炮是被他兩口兒治死的?王哈兒想到這,立刻驚得後背一寒。恐怕真是這樣,雷炮若在,珠娘就算被休回家,最多也隻得三分之一。雷炮自小獨霸慣了的,除非殺了他,莫說三分之一,就是三十分之一,他也未必肯輕易讓給妹妹。若真是這樣,我就更得當心,防着這兩口兒,不能當傻羊,連皮帶肉給了他們,自己連根尾巴毛都留不下。說不準也像雷炮一樣,連性命都被勒殺了。
他正怕着,井底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像是被咬到了一樣,是吳七。黃三最會躲懶,每回下井,都是吳七。王哈兒和黃三忙探頭大聲問,卻見吳七抓住繩子,飛快攀了上來,嘴裏不住怪叫着:“死……死人!下頭有個死人!”
這口井在宅子後院,一個男仆人帶他們進來的。那男仆原先坐在旁邊石凳上看鳥,聽到吳七叫,忙跑了過來。
“井底下有具死屍,泡在水裏,腫得肥豬一樣。”吳七一骨碌翻爬過井沿。那男仆趕緊跑去前面喚人,王哈兒心裏卻暗樂,再叫你們這些當官爲将的白使喚我們。不一時,幾個男女急步奔了過來,看衣着都是仆人,其中一個管事的上來詢問,看着像是管家。吳七本就不善言語,再吃了吓,更磕磕巴巴說不清楚。王哈兒忙在一旁解釋了幾句。那管家的聽了,也吃驚不小,忙喚身邊一個年輕仆人趕緊去開封府報官。餘下的人全都圍着那口井,往下探望。王哈兒心裏裝着大事,便向那管家告辭,那人卻說得留下來做個證見。王哈兒便說:“屍首是這兩個廂兵發現的,就留下他們吧。”那管家點頭答應,黃三和吳七卻都不樂意。王哈兒管不得他們,吩咐了兩句,便轉身離開。
他急急出了城,趕到虹橋口,走進溫家茶食店。上午店裏沒有人,桌椅都空着,店主和珠娘也都不見人影。王哈兒走得一身汗,他坐到靠牆角、方便說話的一張桌邊,朝裏大聲喊道:“人呢?”
半晌,才見珠娘從院子角上那間小棚屋裏快步走了出來。一見是他,珠娘微歎了口氣,放慢了步子。她換了件舊白布衫、青布裙,頭上隻插了一枝荊钗。看來是爲他哥哥雷炮換了素服。眼睛微有些腫,似乎剛哭過。王哈兒見她這麽一副悲悲怯怯的模樣,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她有本事謀害自己哥哥的性命。
“你吃什麽?”“我不吃東西,就不能來瞧瞧你?”“說什麽呢?小心人聽見。”
“怕什麽?你如今自家歸自家,天王也管不到。我是來問你一件事。”“啥?”“還是那件事,不過今天是掏心扒膽地問你,我想娶你,你願不願意?”“人心裏正鬧煩,莫耍弄人。”“我是說真的。嫁給我,保管你好吃好穿,好住好用。”“就靠你每月那點錢糧?”“那你别管,隻要你有心,我就有情有義有銀錢,每天疼眼仁一般疼你。”珠娘一怔,定定望着他,片刻才低聲問:“真的?”聲音都微有些顫。
“我當年沒錢,沒敢去提親,見你嫁給曹肥子,悔得險些跳河。三年多了,仍記着你我那番情,至今都沒對第二個女子動過一點心思,一直喪家狗一樣巴望着你。老天可憐,那曹肥子竟休了你……”
“小聲點,他在廚房。”“怕什麽?就是當着他面,我也要狠狠——謝他。發了昏,把你還給了我。”
珠娘又怔了半晌,才低聲說:“你若真心想娶我,就趕緊找媒人。”“這……你哥哥才死,咱們雖說不是大戶人家,不必死守一年的服,可至少也得過些時日。若不然,白招來些言語。”“你啥時間怕别人言語了?”“我……成親是大事,你這麽急做什麽?”“我……”珠娘眼中泛出淚水。“你怎麽?那曹肥子磋磨你了?”
珠娘垂下頭,并不答言,淚水卻從眼中滾出,滴到了青絹舊鞋面上。王哈兒忙安慰道:“那你就辭了這裏的活兒,反正你哥哥已經殁了,那宅院全歸你了,你回家裏先住着。等過一陣子,沒人留意計較了,我就尋媒人、雇花檐,再找一班樂手,喧喧熱熱地去娶你。”
珠娘抹掉淚水,望着王哈兒,輕輕歎了口氣,眼裏又悲又怯、又愁又怨、又巴望又不信,似乎混了幾百種滋味。王哈兒心裏湧起一陣疼憐。他來是爲了探珠娘和曹廚子的底,這時看來,至少珠娘滿心願意嫁給她,這就再好不過了。他賊笑了笑,壓低聲音,要把那錢契的事告訴珠娘,可剛要開口,一個老婦人急颠颠地趕了進來,是那個串門走戶的羊婆。
羊婆一眼瞧見珠娘,忙高聲問:“曹廚子呢?他娘死啦!”
梁興坐在米家客棧臨河的桌邊。他早起沒吃飯,要了一碟麥糕、一碗茶,可心裏怅悶悶地,隻吃了兩塊,就擱下了。事情非但理不出一絲頭緒,反倒越來越古怪。他一遍遍重新梳理整件事:自己先是被施有良邀到汴河邊喝酒,接着甄輝來了,說在一條船上見到蔣淨;他立即趕往那隻船,問船頂上那船工蔣淨在哪裏,那船工指了指船艙;他跳進船艙,裏面果然有個人;他逼近那人問“你是蔣淨?”,那人說“是”,随即慌忙拔出刀,向他刺來;他一拽一擰,扭轉蔣淨的手腕,蔣淨失控撲向刀尖,刀刺進胸口,随即喪命;他離開了那船,回去後發覺蔣淨死得古怪,又回到汴河灣,那隻船卻已不見;等他找見那隻船,船上所有人,連同屍體都已不見;當晚,他的卧房裏出現兩條毒蛇,接着有人想要刺殺他;第二天,甄輝被毒蛇咬死,施有良則至今不見蹤影;昨天終于找見那具屍體,卻發現那人根本不是蔣淨;剛才,張擇端又說,鍾大眼船上當時還有兩人,那兩人憑空消失了……這究竟是什麽事情?彎彎拐拐、奇奇怪怪,讓兩個故友聯手來陷害自己,并已經葬送兩條性命。船上死了的“蔣淨”又是什麽人?真蔣淨現在又在哪裏?藏在背後的到底是什麽人?這些人究竟要做什麽?
他找不見一絲頭緒,想遍了讀過的兵書戰策,也找不見一條能用的。實在坐不住,便起身進城,又去軍器監打問了一遭。守門的兵卒說,從清明第二天起,就再沒見過施有良。
梁興隻得回轉身,走了幾步,卻不知道該去哪裏,不由得愣在街頭。他想起孫子所言,“兵者,詭道也”。看來這幕後之人深通兵法,這局設得古怪繁難,從面上始終看不透。不過,花這許多心思,其中必定有其因由。得盡力掠開面上的浮花亂葉,探到根子上,找見背後的意圖,才能理清這亂脈。
蔣沖被敲門聲驚醒,睜眼一看,窗紙大亮,昨天太累,竟睡過頭了。他忙起身胡亂套好僧衣,過去打開門,是昨晚那個年輕男仆,端着個方木托盤,裏面是一碗粥、兩個油餅、三碟素菜,看着十分素淨清香。此外,盤裏還有一小塊銀子。
“師父,我家大娘子說,今天就不用再誦經了。這是特地給師父備的齋飯,這二兩銀子,是答謝師父的香火錢。今天來吊孝的親友多,我家大娘子就不過來拜送師父了。”那個男仆進來把托盤放到桌上,說完就轉身走了。
蔣沖合十答謝,心裏卻有些懊喪。好不容易撞到這樣一個由頭,能進到楚家來探底。昨晚不知是誰,又丢給他那張寫着“救我”二字的小紙團,事情才剛剛開始,卻要被攆走。難道是那人丢紙團給他時,被人發覺了?
想到此,蔣沖忙放下剛喝了兩口的粥,不敢再碰。若真的是有人求救,又被發覺,他們恐怕連我都不會輕易放過。
這小院十分清靜,一點聲響都沒有。他想到堂兄當時也住在這院裏,好好一個上戶子弟、武學舉子,到如今生死不知,更覺得寒意透背,忙抓起那二兩銀子,揣進懷裏,趕緊離開了那座小院。
走到前院一看,竟十分熱鬧,滿院子都是人,大多都提着紙馬、紙錢等奠儀。楚家的仆人們亂成一團,靈堂裏老少男女的哭聲混成一片。他想找個人辭别一聲,卻看不到一個空閑的仆人,隻得從邊上慢慢往外,出了院門,門兩邊停了許多車馬,隻有老何一個人守在門外。
“小師父,你這是?”“你家女菩薩說不誦經了。”
“哦?也是,四處的人今天都知道了消息,宅裏亂成這樣,還念什麽經?小師父,你走好。”
“老施主——”蔣沖想再磨兩句,卻又有一車一馬來到楚家門前,老何忙迎了上去。蔣沖隻得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見老何引着一對男女走了進去,院裏仍然人聲擾攘。
他歎了口氣,一旦離開這裏,要再想進這門,就難了。
顔圓讓曾小羊去開封府報案,自己急忙先趕往曹廚子的家。剛才他正在後院舀水洗手,前廳有人說曹廚子的娘死了。顔圓一聽,立即覺着不對。忙撂下水瓢,出去一看,是魚兒巷的羊婆。他忙問是怎麽死的,羊婆說是上吊。顔圓聽了,又頓時失望。
曹廚子的娘周氏一直厭恨兒媳,去溫家茶食店鬧過許多回,逼着兒子休掉珠娘。曹廚子卻一直拖着。可雷老漢化灰不見第二天,他立即就休了珠娘。這兩口兒這麽做,應該是爲了雷老漢的那些錢,好回去分家産。不過,珠娘得了家産,兩口兒若想複合,曹廚子的娘一定不答應。
珠娘這邊,她哥哥雷炮才死,曹廚子這邊,他娘緊跟着又死了。兩下裏死人,恐怕不是巧合。難道都是這兩口兒做下的?他們這麽做,是已經得了雷老漢那筆大錢?若真是這樣,得趕在官府查辦之前,先找見證據,攥住兩人的短處,才好施爲。
曹廚子家在虹橋北街的柳葉巷,并不遠。顔圓急急趕到那裏,剛進巷子就見曹家院門前圍了不少人,把一輛牛拉的廂車都堵在巷子中間,過不去。顔圓忙趕過去,大聲驅散了那些人,讓那廂車過去。而後把曹家院裏擠的外人也都攆走了,關上了院門,隻留了鄰居兩個婦人做證見。
曹廚子的娘周氏的屍首橫擺在堂屋地上,顔圓之前在溫家茶食店見過她,五十來歲,精瘦矮小,隻有一對眼睛又深又大。這時,她那雙大凹眼閉得緊緊的,嘴微張着,早已僵死。
“蘇大嫂,是你最先發覺的?”顔圓問那個瘦高的婦人。“我和魚兒巷的羊婆婆。”那個婦人一臉驚驚怪怪的,還微帶着些得意。
剛才一見顔圓,她就說了一堆,當時太吵沒聽清。這會兒,她仍十分激奮:“羊婆婆今早來尋我,說一個大戶人家急着嫁女兒,要趕一些繡作。論繡工,虹橋南北這一帶,沒幾個人能及得上我,隻要有活兒,羊婆婆頭一個就來尋我,我不但繡工不差,手快也是……”
“你隻說怎麽發覺的?”“正要說到呢。羊婆婆帶的活兒多,三天就得趕出來,我一個人對付不過來,她就說分一些給周大娘。論起來,周大娘的繡工雖及不上我,在這條街上,也算挑頭的了。我和羊婆婆兩個就一起來尋周大娘,敲死了門,裏面也沒人應。猜想裏頭一定遭了事了,我趕緊叫了幾個鄰居,一起把院門撞開。門一開,一眼就瞧見周大娘吊在堂屋的房梁下,就是這方桌子上頭,身子懸在半空裏。我哪裏見過這些?險些癱到地上,連尿都沒兜住,這會兒後裙還半潮的呢。曾嫂你摸摸看——”婦人說着就抓過旁邊另一個婦人的手,去摸她的後裙,兩個人又驚又怪地說歎起來。
顔圓見沒什麽可聽,便蹲下身子去查看周氏的屍首。他曾跟着仵作吳盤石查過一樁僞造自缢案。自缢和被人勒殺,最大的不同在于繩結。自缢的繩索兩邊隻到耳後發際,并不相絞;勒殺的繩索卻要在後頸相絞,否則很難使上力,被勒者也容易掙脫開。此外,自缢的勒痕爲深紫色,死者雙眼緊閉、雙唇張開、露出牙齒、雙拳緊握、腳尖直挺。繩索在喉上,舌頭抵着牙齒;在喉下,舌頭會伸出。胸前會滴有口水涎沫,大小便會失禁。若是被人勒殺的,口、眼、手指都會張開,喉下血脈不通,勒痕要淺淡一些,舌頭也不會抵齒或者伸出。頸項上會有兇手或自己留下的抓痕。當時那樁案子正是從脖頸幾道抓痕查到漏洞的。
然而,顔圓忍着煩惡,仔細查看完周氏脖頸前後和手足,沒找見一點疑處,看來周氏真的是自缢身亡。
這時,那個曾嫂忽然笑着問蘇嫂:“你前襟爲何也潮了一片?滋尿竟能滋到胸前,驢子都滋不到那裏。”
“你這張歪嘴盡會吐斜沫。還說呢,我們進來時,那隻凳子就倒在門檻這邊。周大娘一定是把那凳子疊到桌子上,踩着上的吊。我們幾個慌慌忙忙把周大娘放了下來,我身量高,從後面抱着她。你别瞧着她瘦羊一般,抱起來竟沉得半爿豬似的。我把她放到地上,覺着身上有些臭,低頭一瞧,前襟上竟粘了一灘屙物。害我用了幾盆水才擦淨。這會兒還有些餘臭呢,你聞聞——”蘇嫂扯起自已前襟,曾嫂忙笑着避開了。兩個婦人竟追逐笑鬧起來。
顔圓卻望着周氏的屍體,皺着眉,十分沮喪,又一條證據,大便失禁。這時院門外有人用力拍門叫娘,曾嫂收住笑跑過去打開院門,是曹廚子。
溫家茶食店裏。
王哈兒瞧着曹廚子傻瞪着眼、呆張着嘴、蠢掙着胖壯身軀,急慌慌往家裏趕去,他自己也半張着嘴,驚住在那裏。
半晌,他才扭頭看珠娘,珠娘也望着曹廚子,卻似乎并不如何吃驚。他頓時又想起之前的疑心,後背一寒,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珠娘覺察到他的目光,回頭望過來。她站着,王哈兒坐着,俯視之下,目光不似常日那般怯弱,而且竟隐隐藏着一絲笑意。
王哈兒忙賠笑:“這惡婆子總算是死了,你也終于解了恨。”“幹我什麽事?”珠娘輕聲應了句。這時,店主溫長孝和幾個人一起快步走了進來,紛紛向珠娘打問曹廚子的娘。王哈兒趁機站起身,趕緊離開,心裏不住地念叨:天爺保佑,幸而剛才被那個羊婆打斷,沒把錢契的事說給珠娘聽。曹廚子的娘死得也太湊巧,珠娘做出來的?憑她那樣兒,能做得出?做得到?曹廚子?看他剛才慌樣兒,不像啊。但無論如何,這兩口兒一定不能信,得躲開些。
他低頭默念着走出溫家茶食店,沒留神險些和一個人撞上,擡頭一看,是軍巡鋪的那個廂兵付九,付九慌忙道歉:“王承局?看我雙眼生到哪裏去了,撞到承局哪裏沒有?十将忽然想吃溫家的蜜燒鴨,他隻要想吃啥,即刻就要,火急就讓我來買……”
王哈兒不耐煩理他,哼了一聲就走了。他悶頭走着,心裏一直念着那筆錢,不由得伸手去懷裏,摸了摸貼身藏着的那張契書,心想:有了這契書,解庫休想抵賴,逼一逼,唬一唬,至少該能掏出一半來。否則鬧出去,這些錢全都要被官府收沒,誰都别想得。隻是,那解庫的店主嚴申看着和氣,其實極老辣。這事既不能聲張,又得唬住解庫的人,并不輕巧。他從沒做過這等事,心裏實在沒底。他忽然想起剛撞見的付九,雷炮死前那個傍晚,和付九說過話,付九提到了栾老拐,雷炮聽見後,急匆匆就出去了。雷炮是去找栾老拐?雷炮奈何不得解庫,怕是想說動栾老拐去解庫混鬧。栾老拐是出了名的混賴貨,隻要有油水,便是老鼠洞裏的肉,都能伸舌頭進去舔兩舔。
雷炮能找,我爲何不能找?我如今有了契書在手,再加上栾老拐那老油棍,該能唬住解庫的人了。就算分栾老拐一半,也總好過珠娘和曹廚子這對殺兄、殺母的歹夫妻。
他忙回轉身,到蔔家食店找栾老拐,卻沒找見,隻得四處去亂尋閑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