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中造車,天下可行,軌轍合故也。
——邵雍
宋齊愈苦笑了一下:“無論如何,我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趙不尤問道:“最後一封信真是那位蓮觀姑娘所寫?”“這絕不會錯。别的我不敢确信,但筆迹絕騙不過我。”宋齊愈從懷中取出一方白絹素帕,折疊着,裏面薄薄包着什麽。他用袖子拭淨桌面,才将那方素帕放到桌上,掀開素帕,裏面原來是一小疊信封,他拿起最上面的信封,小心從裏面抽出一頁信箋,遞給了趙不尤:“這是蓮觀最後一封信。”
趙不尤接過那頁紙,是蜀地淺雲色謝公箋,瑩潤細潔,紙上是衛夫人簪花小楷,娟秀雅逸。信中詞句更是柔腸癡絕。
“這是她第一封信——”宋齊愈又遞過一頁信紙。
趙不尤接過來,兩下對照,紙箋、墨色都完全相同。再對比筆迹,兩封信筆畫起收轉折的細部也都完全相同,注視了許久,也沒找出不對之處。他将兩頁信箋遞還過去,宋齊愈小心放回信封,又仔細用素帕包好,重新藏進了懷裏。
趙不尤問道:“蓮觀姑娘的事,還有誰知道?”“隻有章美和鄭敦知道,他們也應該不會随意說給别人。”“這信呢?他們看過嗎?”
“沒有。不尤兄是第一個。這些信,我一直仔細鎖在木匣裏。隻有今天和去甯陵那天才取出來揣在身上。”
趙不尤低頭沉想,似乎明白了什麽。宋齊愈苦笑道:“活到今天,從沒有這麽狼狽過。昏亂中,連日期都記錯了。當天下午我就趕回了汴京。回到太學齋舍中,卻見舍友們都在準備第二天早上的殿試。我當時很納悶,第二天該是清明,後一天才是殿試日。我先還以爲是那五個舍友過于緊張,記錯了日子,去隔壁核實,其他齋舍的舍友不是忙着讀書,就是在收拾筆墨詩卷和衣服,也都在準備明早的殿試。我回來那天真是清明!我明明隻去了兩天,怎麽會變成三天?到現在我也記不清了……”
“哦?”趙不尤心中一動,“你真是寒食那天出發去的甯陵?”“這也絕不會錯。原本寒食前一天——三月初八,太學就該開始休假,由于清明後就要殿試,初八那天我們上舍并沒有休假,學正特地在那天教我們殿試禮儀規矩,初九寒食正日才開始休假。寒食那天下午,我就到了甯陵,第二天上午離開張知縣家後,立即搭船回來,傍晚到的汴京。應該是清明前一天。”
“你在甯陵隻住了一晚?”“嗯。當天,那位官媒薛嫂拿來張知縣的草帖子,我見上面寫的日期是三月初十,當時心裏還想,張縣令寫錯日子了,現在看來,他并沒有寫錯,當天的确已經是寒食第二天,三月初十。”
“你搭的什麽船?”“是個貨船,船資要少一大半。船主似乎姓賀,腳微有些跛——”宋齊愈又細細講了一遍當天去甯陵的經過。趙不尤聽後,忽然想起一事,和宋齊愈所言撞到一起,心頭豁然一亮,頓時明白了宋齊愈相親遇假蓮觀的内幕,更清楚了章美爲何要去應天府。隻是整個事件,還有一環需要确證。于是,他起身道别:“齊愈,我得去查證一件事,改天我再去約你。”
簡貞心中怅悶,取出紙筆,想填一首詞,但寫下詞牌名後,卻始終落不下一個字。
平日裏,她一般都是白天幫着嫂嫂料理家務,晚間做女紅,閑下來才描兩筆畫,填幾句詞。她愛畫,是由于能去的地方極少,整日幽居在家,見不到多少城市熱鬧、山水清妙,便以筆代足,畫一些自己臆想中的山水人物,當作遠遊。至于詞,則是見到宋齊愈後,才開始有了這種意緒,覺着若不寫出來,心中便怅悶難抒。
起初,她并不知這是什麽心思,後來再讀那些古詩新詞,才知道這叫春心與相思。這讓她十分驚怕,覺着自己犯了見不得人的大過錯。又不敢跟兄嫂說,隻能在心裏悶着。有一天,悶到幾乎要漲溢出來一般,不由自主提起筆填了一首詞,将心事瀉之于文字後,才覺得暢快了。自那以後,詞就如同水槽,一次又一次替她傾瀉心中難解難言之悶。
自從宋齊愈和哥哥結識後,過了幾個月,有一天,簡貞無意中聽到哥哥和嫂嫂在小聲議論,似在說宋齊愈和簡貞成就婚姻雲雲。她聽到後,又驚又怕,又喜又羞,忙躲回了自己房中,很久了,心仍在怦怦亂跳。這是她一直不敢說,不敢想,卻又渴念至極的心願。
然而,靜下來之後,她又擔心起來。宋齊愈人才出衆,聽說在太學中也是人中翹楚,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名臣巨富之家來争搶?如今世道,嫁女不看奁資就看家世,而她,隻是一個窮寒儒者之妹,兩頭不靠,家裏連套像樣的衣裳首飾都備不齊,又怎麽能攀得上宋齊愈?
不久,她就聽見大嫂也在擔憂這件事,讓哥哥找人去探一探宋齊愈口氣,哥哥卻說宋齊愈并非塵俗利欲之人,而且女方絕不能先開口,得等宋齊愈自己主動來說才成。她聽到後,心裏一涼,雖然她幽居閨閣,不知怎的,卻比哥哥嫂嫂更明白世道人心,知道這事其實是妄想。
不過,她早慣于井中之境,宋齊愈隻是井口上方一隻飛鴻,隻是偶爾經行,能得一見,已是大幸,不該再有非分之想。于是她重歸于靜,唯一盼的,是能多聽幾次宋齊愈的清朗聲音。
後來二嫂烏眉嫁了進來,烏眉性子直率,不忌禮儀,她的父親是個小紙店經紀,和章美家常有生意往來,烏眉回娘家有時也會碰見章美,她從章美口中得知宋齊愈已經有了意中之人,是一位員外郎的千金。簡貞聽二嫂說了之後,心裏越發斷了念,不願再有任何奢望。
隻是她沒有料到,今年立春那天,宋齊愈和哥哥及其他六子論戰,哥哥簡莊一怒之下和宋齊愈絕交,簡貞也就再無重見宋齊愈之期。
井水可以寒,可以寂,可以靜,甚至可以結冰,卻不能枯。簡貞的那口井卻從立春那天,頓時枯了。
天上飄起細雨,滲出些涼意,趙不尤覺得神清氣爽,心頭大暢。
他大步走過虹橋,拐向西邊,聽到岸邊有人喚他:“趙将軍!”
扭頭一看,岸邊一隻貨船艄闆上站着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趙不尤想了想才記起來,這人叫衛十五,是個貨船船主,兩年前曾幫他打過一樁官司。剛好,正要找幾個船主打問事情。
“趙将軍這一向可好?”衛十五跳下船,笑着迎了過來。“多謝衛老哥,我都好。你也可好?”“嗐!年景不好,這幾個月東南鬧事,水路不暢,最多到江甯就斷了,咱們這些靠水路吃飯的最受害,往年十分貨量減了七分。”“隻有忍忍了,過些時候,等亂子平定了就好了。”“誰知道呢。聽說勢頭不好呢。人都把咱宋軍叫‘軟軍’,打仗時,軍士們還沒見着敵軍,才聽到金鼓聲,就先已經軟了。”趙不尤苦笑了一下,自仁宗朝以來,強軍強了近百年,卻越振越軟。幸而百年來未遭大的敵難,否則實在堪憂。衛十五擡頭看了看天:“這雨一時住不了,天色也不早了,趙将軍快些家去吧。”
趙不尤道:“衛老哥,有件事要問你,你認不認得一個姓賀的貨船主?”“姓賀?有兩三個呢,不知道趙将軍說的是哪個?”
“腳微有些跛。”“噢,是賀老崴,認得。這一向大家生意都不好,隻有他貪了件好事,這幾天樂得狠呢。”“哦?什麽好事?”
“他不知從哪裏得了一幅王羲之的寶帖,說是叫什麽《王略帖》,聽說至少值百萬錢。”
“哦?”王羲之《王略帖》被書畫名家米芾贊爲天下第一法帖,當年曾被蔡京長子蔡攸收藏。米芾癡迷晉人書法,見到後,以死相逼,才用自己珍藏書畫換到這幅法帖,珍異無比,每晚要鎖在小箱中,放在枕邊才能入睡。
趙不尤有些意外,不由得微微一笑,這比他原想打問的所獲更多,也越發印證了他的推斷。
他回到家,洗了把臉,換上家居的道袍,妻子溫悅已經點好了茶,端了過來。
溫悅歎了一聲道:“我下午去看江妹妹了,才幾天,她人已經瘦了大半,臉色也不好。她說準備帶着一對孩子回鄉去,這大京城,她孤兒寡母沒了倚靠,活着不易,還好郎繁父母都健在,回鄉去要穩便些——”
“她何時回去?”“說等查出兇手再走,否則難安心。”趙不尤歎了口氣,沒再言語。“對了,江妹妹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溫悅走到櫃邊,取過一樣東西遞給趙不尤,趙不尤接過一看,是一個黑瓷小墨筒,徑長隻有一寸餘,高也隻有三寸,頂上有個油木塞子,塞得極緊。将墨汁存在裏面,便于随身攜帶,急用時,寫百十個字還是夠。趙不尤拔開木塞,見裏面是幹的,也沒有墨迹,是洗幹淨了的。瓶底有兩朵幹花瓣,他倒到掌心,是兩朵梅花,花瓣已經褐黑。
“這是什麽?”“江妹妹說是在郎繁的書櫃裏找到的,這個小墨筒郎繁平日都随身帶着,不知爲何會藏在那裏,她還說郎繁從來不留意花花葉葉,很納悶爲何會存兩朵幹梅花在裏面。所以要我拿過來給你,看看是不是能查出些什麽來?”
趙不尤沉思了片刻,一時也想不出什麽,雖然章美去應天府的緣由他已經大緻想清,但郎繁的死因卻仍無頭緒。他将幹梅花重新裝入墨筒中蓋好,遞給妻子:“你先收起來。郎繁存着這個,應該是有些緣故,我們都再想想。”
“對了,上午簡莊兄家的劉嫂和簡貞妹妹來坐了一會兒。”“哦?她們有什麽事嗎?”“是爲買田的契約,買的是個寡婦的田,她們怕不合律令。我見那田契上田主還有一個孫子已經十七歲了,就解釋給他們聽了。這個倒沒什麽,另有一件事,我覺着有些怪,我跟她們說起宋齊愈,姑嫂兩個神色都有些異樣,似乎都不願提他,我也就沒再說。”
趙不尤聽了,心裏暗想:又多了一條,這樣就全了。他的推斷還沒有當面得到證實,因此也就沒有告訴溫悅。
下了一夜雨,清早才停。趙不尤起床推門一看,外面一派新鮮明淨,頓時神清氣爽。
他練過拳,吃過飯,找來紙筆寫了五封短劄,一一封好,出門到巷口去尋乙哥,見乙哥正蹲在顔家茶坊的門邊,端着一大碗粥在吃。乙哥今年十五六歲,腿腳輕快,頭腦靈便,常日替人跑腿送信。他見趙不尤手裏拿着一沓信,忙将碗擱到門檻上,笑着站起來,雙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問道:“趙将軍又有信要送?”
趙不尤将信交給他,又給了他五十文錢:“這幾封信盡快送出去。”“好嘞!這兩口粥扒完就去!”那五封信分别寫給東水五子,簡莊、江渡年、田況、樂緻和、鄭敦,是邀他們今天上午到簡莊家相聚議事。
看時候差不多了,趙不尤騎馬來到簡莊家。門邊竹竿上拴着三頭驢,看來江渡年等人已經來了。門虛掩着,他才拴好馬,琴子樂緻和已經開門迎了出來。院子裏鋪放了六副席案,簡莊、江渡年、田況一齊起身叉手問候,隻有鄭敦還沒有來。簡莊仍請趙不尤坐在左邊第一個席位,讓烏眉端了茶出來。簡莊問道:“不尤,案子可有進展了?”“今天邀各位來,正是要請教一些事情。”“章美的下落可查出來了?”田況問道。“稍待,等鄭敦兄弟來了,再一起細說。”趙不尤環視諸子,心中卻有些發沉。諸人不再言語,各自默默飲茶。“我來晚了!抱歉,抱歉!”過了半晌,鄭敦才慌慌推門進來,連聲道歉,脫了鞋子,坐在右邊末座,不住擦着汗。烏眉又端了茶出來,鄭敦忙起身接過,才又重新坐下。趙不尤等他坐定後,才開口道:“郎繁的死因,尚未查明。不過章美失蹤之謎,已經大緻解開。”“哦?”諸子一起望向他。
“其實——章美爲何會去應天府,諸位應該知道。”“嗯?”諸人愕然。
“這事起因于另一個人。”“誰?”江渡年大聲問道。“齊愈。”
聽到“齊愈”兩個字,在座五子都微微一驚,神情都不自在起來。趙不尤看到,知道自己所料不錯。但他卻沒有絲毫喜悅,反倒有些不忍。
他略停了停,才沉聲道:“再說清楚一點,是齊愈相親一事。”
五子同時一震,眼中全都閃動驚愕、慌張。趙不尤慢慢道:“若不是渡年前天那句話,我也很難這麽快就想明白。”“什麽話?”江渡年強壓着心虛。“我問你寒食那天聚會,章美是否和齊愈争執,你說沒有。而寒食那天,齊愈根本沒有赴會,他在去相親的貨船上。”
江渡年臉上一陣抽動,滿眼懊惱愧悔,随即猛地将臉扭到一旁,望着桌角,不敢再看趙不尤。
趙不尤繼續沉聲道:“我想事情起因于新舊法,你們七子尊信舊法,齊愈卻獨自推崇新法。不過前兩年,隻是志向不同,還能相安無事。今天就不一樣了,殿試在即,以齊愈才學,必定高中。你們怕他将來仕途得意,推揚新法,便想盡早制止。若仍是三舍法,齊愈身爲太學上舍優等生,其實已經直接授官。偏偏今年複興科舉,他也得參加殿試。最簡便的辦法便是設法讓他阙誤殿試,斷絕他的出仕之途——”
聽到這裏,五子都已經臉色發白,各自垂着眼,不敢擡視。唯有田況手裏不住搓動着兩顆棋子,發出刺耳之音。
趙不尤繼續言道:“但殿試是天大的事,怎麽可能輕易阙誤?據齊愈言,兩個月前,他和章美因新舊法起過争執。我猜,不止章美,他恐怕是激怒了你們七子。而章美和鄭敦又偏巧知道齊愈最大弱點——蓮觀姑娘。”
鄭敦聽到這裏,頭垂得更低了。
“你們知道,爲了蓮觀姑娘,齊愈恐怕能舍棄一切。于是你們便想利用蓮觀騙他離開汴京的主意。模仿蓮觀,寫一封假信,騙齊愈去相親。我猜這個局,是棋子先生出的妙招。”
田況身子一頓,手中棋子搓動擠擦聲頓時停住。“章美和齊愈同在上舍,偷信最方便;模仿蓮觀筆迹,當然是渡年;至于信的内文,爲了更像女子語氣情态,我猜是簡莊兄的妹妹所寫。”這時,門簾内有個身影一閃,看行姿,應該是簡貞。趙不尤不由得停頓了片刻,才又繼續道:“這相親的假地址不能太近,但也不能太遠,往返得在三天之内,能趕回來殿試。否則齊愈必定會等殿試過後再去。因此,應天府最合适不過。隻要能趕回來,齊愈一定按捺不住,趕緊先去提親。不過,這裏便有個難題——他若及時趕回來,這計策便白費了。如何讓他以爲自己能趕回來,結果卻絕對趕不回來?這個局最妙的地方就在這裏,真正堪稱‘偷天換日’。恐怕還是棋子的計謀——”
田況偷望了趙不尤一眼,目光中露出得意之色,但随即收住,又變回愧悔。
“你們知道齊愈沒有多少錢,便預先買通貨船主賀老崴,寒食清早候着齊愈,将他诓上貨船。緻和常年在河邊經營茶坊,熟知那些船主,賀老崴恐怕是你選中的。”
樂緻和盯着面前的茶盞,不敢擡眼,臉頰和脖頸頓時通紅。“至于拿什麽來買通賀老崴?錢少了,賀老崴不動心;多了,諸位都不是大富之人,也拿不出。一幅王羲之《王略帖》的赝品,倒是正合适。”江渡年鼻子裏悶悶哼了一聲。
“等齊愈上了船,在酒裏下藥,将他迷倒。齊愈以爲自己隻睡了一個時辰,其實是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才醒來。至于這迷藥和劑量,得有行家才拿得準。這行家就是在街上賣藥的彭針兒——那天彭針兒見到田況兄,賴着要學新棋招,那語氣不像是求師,更像是讨債。”
田況重新捏擠起手裏的棋子。“齊愈的一天時日就這樣被偷走。等他到了應天府,其實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什麽都做不得。第三天是清明,等尋到官媒去提親,左右一耽擱,便是一天。等齊愈發覺,無論如何也趕不回來了。”
趙不尤停住話語,院子裏頓時一片寂靜,隻聽到牆外鳥雀聲和遠處人語聲。
五子各自垂頭低眼,泥塑一樣。趙不尤長歎一聲,才又開口道:“然而,齊愈卻如期趕了回來。他去的不是應天府,而是甯陵縣。”五子一起擡頭,驚望向趙不尤。
“甯陵縣雖然隸屬應天府,但路程少了一半,兩天足夠來回。”趙不尤環視一圈,最後望向鄭敦,“那封蓮觀的假信是章美找人交給齊愈的?”
鄭敦點了點頭。“章美改掉了假信的地址。”五子越發吃驚。
“章美恐怕是心生愧疚,但對齊愈堅執新法,又始終憤憤難平。因此還是決意戲弄齊愈,所以另寫了一封假信,将應天府改成了甯陵。”
五子面面相觑,恍然中仍充滿驚疑。“渡年說,寒食相聚那天,章美似乎心懷不滿,出言無禮。我想應該是發覺了什麽,所以才親自去應天府查探。今天我來,要問的也正是這件事。原來那封假信上應天府的地址是哪裏?”
簡莊低聲道:“複禮坊朱漆巷梁侍郎宅。”“這地址是從何處得來的?”“我從别處偶爾聽人說應天府梁侍郎家有女待字。”“什麽人說的?”“上個月一個儒學會上,是何人所言,我已經記不得了。”“真的記不得了?”
“事已至此,我難道還會隐瞞?”簡莊陡然提高聲音,眼中射出惱憤。“若是偶然得來的地址,章美豈會輕易去應天府查探?”“我哪裏知道?”簡莊語氣雖硬,目光卻又重新黯然。趙不尤正聲道:“章美眼下生死未知,還請各位再多想一想。是否還有什麽未說的?”
五子盡都默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