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隽笑道:“就是什麽都沒有他才不高興嘛。他和雒靈很多天沒見面了,見了面卻一直沒有私下相處的機會。這會雒靈又托身體不舒服不出席,他會有精神才怪!”
姬慶節恍然大悟:“那怎麽辦?”
桑谷隽笑道:“你趁早把宴會結束掉,他保證馬上溜回去,跑得比野馬還快。”
“這……不大符合禮節吧,太怠慢了。”
“什麽怠慢?我們這群人不太講究這個的。宴會結束之後你另外再請我喝酒就是。”
姬慶節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加快進度,勸散席酒。有莘不破大喜,幹酒作别,果然野馬脫缰般溜回去了。
邰城的棚屋還不如有窮的銅車舒服,因此有窮衆人仍然住在車中。和有莘不破會合之後,羿令符另外給燕其羽安排了住處,此刻雒靈正獨個兒躺在松抱中,翻滾着身子,似無聊賴。
有莘不破在車外,搓着手,似乎在想着怎麽和雒靈見面。
雒靈在車内,聆聽車外有莘不破那亂糟糟的心聲,猜想着有莘不破會和自己說什麽。
一陣夜風刮過,吹得有莘不破酒意起,他腦袋一熱,什麽也不想了,掀開了車門鑽了進去。車中全是女人味道,有莘不破被這味道一沖,腦袋又迷糊了幾分,盯着雒靈,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雒靈背着他,等着他開口。
“喂。”有莘不破推了推她,雒靈不應。
“這個……”有莘不破又推了推她,雒靈轉過頭來看着他。兩人目光相對,一個不知道要說什麽,一個等着對方說話。
有莘不破毛躁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說什麽好,拉住她的手,跟着摟住她,要親親她。雒靈讓他親着,一開始隻是沒反應,後來發現有莘不破的身體開始燥熱起來,知道他要求歡,心中一煩,甩開了他,把他推下車去。
車門合起,有莘不破跌坐在松抱外邊,徹底愣住了,又一陣夜風吹來,把他徹底拂醒。他就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垂頭喪氣、全無目的地亂走着。蓦一擡頭,原來又到了内城的住處。屋内燈火未熄,姬慶節正在裏面招待着桑谷隽和芈壓喝酒。
有莘不破怕進去了讓桑谷隽猜出端倪取笑,恹恹離開,沒走幾步,背後有人從覆翼小築中出來。有莘不破一回頭,卻是少了幾分英氣、多了幾分心事的燕其羽。這對男女見面都是一怔,也沒說什麽,一起漫無目的地走着,一開始一前一後,慢慢地就變成并肩而行。
“怎麽不在裏面喝酒?卻出來喝西北風?”
“你呢?不在松抱中哄雒靈,卻跑出來溜達!”
“唉,我……我是被踢出來的。”這句話如果遇到桑谷隽或者芈壓,他是打死也不肯說的,然而在燕其羽面前卻吐露了真言。
“一定是你太粗魯了。”
“粗魯?”
“你是不是一回去就摟着她,想幹那事情?”
有莘不破臉上一熱,讷讷說道:“我……好久沒見她了,而且……”
“換了我一樣把你踢下來!”燕其羽說了這句話突然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再發揮下去,轉道,“我和她一句話也沒說過,但看得出她最近心情很不好,你要小心些。”
“小心?”
“嗯。雖然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但越聰明的女孩子越容易想歪了。”
“想歪了?”有莘不破吓了一跳,“她可是心宗的傳人耶!心靈修爲比誰都了得!”
“心宗?心宗又怎麽樣!嗯,或者正因爲她是心宗才更危險。”
“爲什麽?”
“心宗的事情我不懂,不過我跟了仇皇這麽久,對血宗的事情還知道一些。血宗的高手修煉到一定程度,元嬰的修行就會面臨一個瓶頸,那時候身體各方面都會出現一些紊亂的現象,仇皇沒有身體,但血池也因爲他而出現了一些問題。”
“血池出現問題?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近年。正因爲仇皇和血池都出現了問題,我才有空隙偷偷到西南去,才會在雀池那邊見到你們。”燕其羽輕輕歎了口氣,道,“最近半年,仇皇做了很多倒行逆施的事情,或者也和這個有關。嗯,你們要是早來一年,或者晚來半年,隻怕就沒那麽容易全身而退了。”
“血池的事,早晚都沒關系了。反正都已經過去了。啊,不知道都雄魁會不會也有這個問題,如果我們能趁他……”
“沒用的。”燕其羽道,“我沒見過他,但曾聽仇皇大人揣度過他的進度,都雄魁大人應該早已度過那一關了。其實仇皇大人在許多年前就已經度過那一關,隻是他受到過重創,這才需要重新度劫……我的意思,你明白了麽?”
“你是說想趁血祖度劫的時候救江離是不可能的,是吧?”
燕其羽停下腳步,瞪了他一眼,冷笑道:“誰跟你談江離、血祖的事情了?我是說雒靈!”
“雒靈?”有莘不破也停下了腳步。
燕其羽道:“心宗和血宗齊名,一理通,萬理通!血宗有元嬰上的問題,心宗高手修煉到一定階段隻怕也會有類似的問題!”
有莘不破恍然大悟:“你是說,雒靈現在……”
“我隻是猜測而已。”燕其羽道,“更何況,就算她現在還沒到那個階段,你也應該對她用心點才是……她……她懷孕了你知道麽?”
有莘不破的雙眼瞪得像兩個大鈴铛:“懷……懷……懷……懷孕?”
見燕其羽點了點頭,有莘不破一聲怪叫,跳了起來,亂敲自己的腦袋:“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怎麽就沒發現?我真是一頭豬!”他亂叫一通,瘋瘋癫癫地就往松抱跑去,連和燕其羽道别也忘記了。
燕其羽對此自然不放在心上。她看着有莘不破遠去的背影,喃喃道:“男人,你們爲什麽老是這樣粗心……”她眼中看着的是有莘不破的背影,心中卻想起另外一個男人。
羿令符沒有和桑谷隽等一起喝酒,他讓姬慶節派一個将領帶着他滿城溜達。邰城的覆蓋面頗廣,要不然也不能讓西北華族全部暫時遷移進來。但城内設施卻簡陋之極,城牆也很低矮,根本不可能賴之以抵擋一次大規模的進攻。
“如果公劉沒有失算的話,那他應該是想禦敵于城外。可邰的兵力也不足以做到這一點啊。嗯,那多半就得靠公劉個人的神通了。還有城北的山脈走勢似乎也有些古怪,莫非和什麽陣形有關?公劉在這當口閉關,多半也和這件事有關。”
突然給他帶路的那個将領驚道:“不好。”
“怎麽了?”
“有人要跳城牆!”
羿令符順着他的手指望去,城牆上一個單薄的身影搖曳在春末的夜寒中,那窈窕的身形十分眼熟。
邰國那将領道:“我馬上派人……”
“不必。”羿令符道,“是我朋友,這事我來處理。”
突然那身影微微一晃,跌下城去。羿令符大吃一驚。龍爪秃鷹通靈,一把抓起他向那城牆沖去。羿令符才在城頭落足,落在城外那窈窕的身影早消失在夜色當中。
有莘不破沖到松抱外面,要掀開車門,随即又停下,想要敲門,舉起手來又放下。如此徘徊猶豫,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把臉貼着車門,輕輕叫喚着:“靈……靈兒,開門好不好?”
車内沒有動靜,有莘不破又道:“你都已經是我……我妻子了啊,别任性了好嗎?哦,不對,任性的是我這個丈夫。我……我其實是不知道怎麽說話啊。唉……我也沒和你說過幾句話。其實,我心裏對你有一大堆話的,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麽出口。有時候我覺得你明白的,但有時候又怕你未必明白。”
車内還是沒有聲音,有莘不破以爲雒靈還在生氣,以一輩子從沒有過的輕聲細語叫道:“靈兒,靈兒,靈兒,靈兒……”
“不破,你在幹嗎?”
有莘不破聽到羿令符雄壯的聲音吓了一跳,滿臉羞得通紅,口吃吃說:“沒……沒什麽。”
羿令符趕近前來,問道:“你和雒靈到底怎麽了?”
“沒,沒什麽?”
“沒什麽?”羿令符道,“那你們幹嗎不待一起?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候?”
有莘不破嘿然冷笑,換了一副什麽也不放在心上的樣子,說道:“誰知道她們這些女人的心裏在想什麽?不說了,我們喝酒去。”
“喝酒?那雒靈怎麽辦?”
“管她!讓她好好在車裏睡上一覺,明天醒來就沒事了。”
“車裏?睡一覺?”羿令符冷冷道,“你打開車門看看。”
有莘不破一愣,随即想起:“羿令符這會子跑來問我和雒靈的事情幹什麽?他可不是喜歡管男女閑事的人!”心知不妥,跳起來掀開車門,松抱中空空如也,哪有雒靈的影子?
蠻族夜襲
“不破發現我不見了,會怎麽樣呢?”雒靈沒有見到有莘不破掀開車門後幾乎發狂的樣子,她漫步在黑夜中,心中感歎自己的本事太強,“他們總是說,我是不需要人擔心的。江離這樣說,羿令符也這樣說。沒人會擔心我的。旁人不會,不破也不會!不破不見我,大概隻是不解我的去向罷了,根本就不會擔心我的安危!唉,我爲什麽要顯露自己的本事?一開始就做個小女人多好!”
她想起了血池,好不容易制造了一個可以看看情人反應的險境,卻被天狗給破壞了:“都是那個寄存在僵屍上的亡靈!早知道在大漠裏就把他超度掉!”
她想到戎狄中去,可又擔心戎狄的力量太弱。“那些野蠻人能有多大本事?唉,除了四宗師、三武者,要找比我們幾個強的人真是太難了!而幾位宗師根本就沒理由來難爲我!祝宗人已逝;天魔和我素無瓜葛;都雄魁好像和師父、師姐都很有交情的樣子,也沒爲難我的理由;季丹洛明對我也不錯;血劍宗和有窮饒烏失蹤多年;還有不破的師父……唉……”
走着走着,雒靈突然發現風聲有異!
“有人夜襲!”
她聆聽了一下心聲,卻搖了搖頭:“這批人馬大概能給邰城造成混亂,甚至沖進城去厮殺一陣,但卻還奈何不了我。我要是故意被他們拿住也太明顯了。别人不說,羿令符那男人第一個瞞不過去!再說被這批人馬捉住,不破他們要來救我也不難,沒有危難,看不出他的心意。”
想到這點,她往林木草石間一縮,讓這支隊伍過去。
“有動靜!”覆翼小築内,桑谷隽站起身來,右手張開按住地面,感受大地的震動,“人數不少,怕有上萬人!夜裏能走得這樣隐秘,嘿,隻怕是要夜襲!”
姬慶節倏地站起身來,傳令戒備。
芈壓躍躍欲試,桑谷隽道:“芈壓,你守内城!”
“我不要!”
桑谷隽道:“這支人馬雖然不少,我勾勾小指頭就解決了,不會有激烈的大戰的。你還是養好元氣等着到夏都大戰吧!”
芈壓在心裏權衡了一下,心想還是夏都的大戰更精彩些,加上自己的元氣确實還沒有恢複,便答應了。
桑谷隽對姬慶節道:“兄弟,我們一起去看看北狄有什麽本事敢來相犯!”
“好!”姬慶節道,“家父閉關,衆位長老将軍和始均厲差得太多。小弟獨立支撐,孤掌難鳴,幸虧有各位仁兄在此!現在就是始均厲親到,我也不怕他了!”
桑谷隽笑道:“姬兄弟太客氣了!嗯,你說的那始均厲就是北狄的酋長麽?真有那麽厲害?”
“始均厲是西北蠻族承認的共主。”姬慶節道,“這人實力和家父相捋。慶節遇上了也隻能勉強抵擋。他害怕家父危及他在西北的統治,因此這幾十年來對我們的打壓可謂不遺餘力!”
桑谷隽笑道:“實力越強越好!嘿,我就不信能比仇皇還厲害!”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并肩出門,走到中途,一個将領來報:“有窮台侯、有莘公子出北門去了!我們攔不住!”
姬慶節一怔,桑谷隽罵道:“這個有莘不破,搶功勞也用不着這樣子沒風度!”
那将領道:“有莘公子出北門還在傳下警戒令之前,似乎和敵人夜襲沒什麽關系。”
“哦?”
“聽說是有莘公子的夫人失蹤了。”
“夫人?”桑谷隽道,“說的是雒靈麽?”
“好像是。”
說話間已到北城門,城樓上屹立着一個英偉男子,背負日月弓,正是羿令符。
兩人上了城樓,桑谷隽劈頭就問:“不破和雒靈怎麽回事?”
“不知道。”羿令符道,“或許是兩口子鬧什麽矛盾。”
“不破連火山爆發也不怕,沒什麽好擔心的。雒靈就更不用擔心了。我擔心的倒是那些來犯的北狄。”
羿令符奇道:“你沒信心對付他們?”
桑谷隽笑道:“不是,我是怕那些北狄遇上這對男女,還沒到城下就給全部放倒了,那我們今晚豈不是很無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