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都雄魁依然微笑着,風度不改,“那我可真是期待!”手一伸,就把血影給捋住了,對血晨道:“你剛才不是說要知道本門最大的秘密麽?擡起頭來!”
血晨擡起頭來,看見了都雄魁手裏一團血色稠塊,“元嬰?”
“不錯。”都雄魁笑道,“這是你祖師爺的元嬰!我當初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天天趴在他腳跟前,他讓我替他舔腳趾頭我都樂意。可是現在……嘿!爲師告訴你,本門最大的秘密,其實很簡單,就是……”
都雄魁頓了頓,道:“就是力量!”
“力量?”
“對,力量!隻要你能比我更加強大,你就能把我踩在腳下!這就是本門的秘密。是不是啊,師父?”
仇皇不言語,血晨卻不禁一陣失望。如果沒有其他際遇,他很難想象自己能超越都雄魁!
見仇皇不回答自己的話,都雄魁樂滋滋地對他的元嬰道:“師父,你的元嬰修爲也還沒達到‘堅不可破、無影無形’的上上境界嘛。”
仇皇竟不反抗,因爲他知道現在反抗也沒用了。“沒想到過了幾十年,我最終還是死在你的手裏!不過你也别笑得這麽開心!既然我命中注定逃不出你的手心,那你也一樣,總有一天會死在你徒弟的手裏!”
“哈哈,徒弟?”都雄魁笑道,“我哪裏去找這樣的徒弟?這小子?他連門都沒入!”
“當然不是這小子。你防他像防賊一樣,他怎麽能成功?我告訴你,将來注定要吃掉你的那個人,我保證現在你想破腦袋也不知道他在哪裏。他出現的時候,你根本不會想到要防他!這就叫‘天奪其魄’,這就叫‘鬼蒙了你的眼睛’!”
“是嗎?”都雄魁笑道,“天?本門既不敬畏天神,也不懼怕鬼怪!師父,這可是你教我的!看來反倒是師父你沒學到本門的精髓啊。如今我已經壽與天齊,放眼天下,有什麽鬼怪神魔敢近我身?師父,咱們禮也見過了,舊也叙過了,你安息吧。”說完他竟然抓起元嬰就往口裏塞。
雖然明知必死,但臨死前仇皇還是本能地掙紮,然而一切都是枉然。都雄魁像啃骨頭一樣咀嚼着,嚼了十幾下,吞了下去。跟着他的咽喉、肚子開始發出令人發毛的聲音。
血晨伏在他腳下聽得全身發抖。
都雄魁笑道:“看見沒有?這就是本門最大的秘密!外人隻知道我們最神秘的是元嬰,卻不知道我們身體最厲害的部位是腸胃——修爲到了你祖師爺這分上,就算把他打得粉身碎骨,隻要留下一丁點的殘渣他還是有可能複活。可要是進了我的胃……哈哈。可惜當年形勢所限,我沒能把他給吃了,否則他也挨不到今日。所以啊,你以後要想殺我的話,記得要把我整個兒吃掉,連渣也不要剩下。懂了沒有?”
血晨渾身發顫:“徒兒不敢!”他突然想到了腰間别的“貪吃果”,一直以來他都不明白仇皇爲什麽要讓他去摘這顆貪吃果,偶爾想起也隻是以爲這顆果實是一個象征,這時聽了都雄魁的話心中狂跳:“貪吃果!秘密一定就在這裏!”
都雄魁把他師父仇皇吃下去以後,又對血晨說:“我再告訴你一個本門至密。嗜血之胃不但能把你祖師爺的元嬰徹底地消滅,而且還能得到他的力量和部分智性記憶。不過功力到了我這個境界,吸收了他這個雜碎元嬰隻會令我的真力駁雜不純!所以……”他突然胃部鼓起,把一團綠色的液體吐了出來,腥臭難當,“所以,不要也罷!”
血晨看着那團液體,念頭狂轉:“我該怎麽樣才能吃掉他?該怎麽樣才能吃掉他?貪吃果到底該怎麽用?”
“嘻嘻,是不是在想怎麽吃掉我啊?”
“沒,沒有。徒兒豈敢?”
“是嗎?”都雄魁笑道,“就算你敢也沒用。第一,你根本沒法制伏我。第二,你的腸胃不行。”都雄魁左手抓住血晨的後腦,右手就往他嘴裏探。血晨竟然沒有還手之力!
都雄魁把血晨的整條食道扯了出來,不停地搖頭:“太嫩了,真的太嫩了!這麽嫩,怎麽吃我呢?還是我吃你吧。”
肉身生命力極有韌力的血晨還死不了,眼看着都雄魁把他的腸胃吃掉,腦中起了一個“嘔吐”的念頭,可他現在連腸胃都已經沒有了,還怎麽吐?
都雄魁笑道:“雖然你沒什麽出息,但留着你,我還是不放心!”
血晨大感恐怖,可連求饒的話也沒法說了,眼睜睜看着師父吃掉自己的手腳、脊椎、心髒……他終于什麽都不知道了。
把徒弟整個兒消化掉以後,都雄魁肚子鼓起,又吐出了一團胃液,怡然道:“我現在連徒弟都沒有了,将來找誰來背叛我?哈哈哈……”轉身要走,腳下突然踩到一個東西,卻是一個果實。都雄魁雖然不認得這“貪吃果”,卻隐隐覺得這果實不是普通果實:“大概是這小子哪裏弄到手的什麽寶貝吧。”随手收起,也沒放在心上。
“惡心,真是惡心。”
敢在這個時候出現,又敢說出這種話來的,都雄魁不用分辨聲音也知道是誰。
“你來幹什麽?”
“沒什麽,到處逛逛。可沒想到會看見這麽惡心的一幕!吃掉師父,再吃掉徒弟!這也罷了,還吃得那麽難看!你們血宗啊,真是沒有一點美感!”
“美感?”都雄魁冷笑道,“你找藐姑射談去!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沒什麽事情别跟着我!”
“誰跟着你了?不過有些手尾還沒有完成,想來找你商量一下。”
“什麽手尾?”
“江離……還有那個孩子。”
都雄魁冷冷道:“大夏王要江離回去對付商國的玄門大軍,他自然由我帶走。至于另外一個,扔去喂狗吧!”
“喂狗?虧你舍得!我倒有個主意。”
“哦?”
“本來我也隻是打算随便處理掉,可是把江離的魂兒切開放進去,竟發現靈體之間結合得天衣無縫。啧啧,傑作,真是傑作!”
都雄魁冷笑道:“那又怎麽樣?”
“那孩子雖然還睡着,但是……難道你沒發現那個孩子的氣質很像一個人嗎?”
“人?誰?小江離?”
“不是。是我們的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活着的還是死掉的?”
“還活着。”
夠格讓獨蘇兒稱“老朋友”又還活着的,這個世界數不出五個來!都雄魁把這幾個人在腦中一一閃過:“你是說……藐姑射?”
“哈哈,聰明!”
都雄魁眼中光芒閃爍:“你想幹什麽?”
“你呢?你又想幹什麽?”
兩個人突然一起大笑。
都雄魁笑道:“你想給藐姑射送個徒弟去?”
“是啊。洞天派有沒有傳人和我們沒關系,但季丹洛明卻有點礙手礙腳的。”
都雄魁道:“洞天派有了傳人,季丹洛明就得死?”
“不是很清楚,不過幾百年來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子。”
“那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都雄魁道,“不過怎麽能讓季丹洛明相中他?”
“這就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了。我隻是覺得有這個可能罷了。我們能做的隻是把那孩子送到季丹洛明的身邊。其他的就看他們的緣分了。”
“那……”都雄魁道,“怎麽送到季丹洛明的身邊呢?”
“季丹好像到極北的雪原去了。”
“對。他可能想去降服爲患的蜚蛭(fēi zhì)20。前些日子弄出好大的動靜,不過也就我們能感應到。嗯,我可沒空過去,你去?”
“我?别來,我最怕麻煩。再說我們倆誰去都不大好。還記得從小江離身上掉下來的那根羽毛麽?”
都雄魁摸了出來:“它?”
“對。我估計得沒錯的話,它應該有飛翔的功用。你弄點力量進去,我再注入一點念力,就成了。”
“能準确地到達?”
“不一定能,隻能估摸個大緻方向。其他的,就看這孩子有沒有這個緣分了。”
一直失魂落魄的燕其羽突然站了起來,望着天際那個向東北飛去的黑點。
“怎麽了?”
雒靈對周圍形勢的變化一直十分冷淡,根本就沒去關注燕其羽的行止,問話的是羿令符。
“是我的羽毛!”燕其羽說,“爲什麽會往那邊飛去?”
“能控制它飛回來嗎?”
燕其羽搖了搖頭:“不行。不知爲什麽做不到。”她的身體依然虛弱,拿出另一片羽毛來想要禦風飛行追上去,卻力不從心。
“别勉強了。我去看看吧。”
“你?”燕其羽看羿令符的眼神依然有些複雜。陸離洞事件之後她本來已經将羿令符的羽箭折斷扔掉了,可是老天卻又再次安排兩人相遇,還讓這個男人救了她。燕其羽黯然道:“你的那隻鷹好像一時半會的沒法飛吧!”
“不是去追那片羽毛,而是去看看羽毛飛出來的地方。”羿令符道,“江離多半就在那裏。”
雒靈聽見江離的名字,頭擡了擡,嘴唇動了動,卻終于沒發出什麽聲音。羿令符也未注意到她這個細微的動作,疾步而去。
桑谷隽把芈壓裹了起來,背在背上。
天狗與有莘不破作别:“我先回峽谷去,我大哥既然知道雒靈小姐已經出了峽谷,或許會前去滋擾。”
桑谷隽道:“我也先回峽谷。芈壓還需要靜養。不過留下不破一個人的話,要不要緊?”
“放心吧。”有莘不破道,“隻要會和了羿令符和江離,就是遇見血祖也不怕!何況天狗說了,雒靈的身體也沒有什麽大礙。我們四個抱團,會怕誰來着!”他這句話倒不是誇口。和仇皇這一戰讓他領略到許多東西,功力與小相柳湖畔又有不同。臨了有莘不破又加了一句:“還有你那位燕姑娘,我會幫你帶回來的。”桑谷隽這次竟然不臉紅了,隻是笑笑。
三人作别不久,有莘不破便遇上了羿令符。這兩個男人都喜歡直截了當,三言兩語交換了各自的信息。有莘不破聽見雒靈平安心中大慰,但江離至今下落不明又令人擔憂。
“走吧。”羿令符道,“如果沒猜錯的話,江離應該就在那個方向。那片羽毛無緣無故向東北飛去,多半和江離有些關系。”
“那兩個小子過來了。”
“哼。”都雄魁道,“要不要把他們宰了?”
“說什麽話!有窮饒烏跟我可沒什麽過節,我幹嗎要動他的傳人?另外一個是本門的女婿,我愛護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傷他?”
“行了吧!”都雄魁冷笑道,“既然你不想動手,那就此别過!”
“就此别過?你不等江離醒來麽?好像我記得你答應過他,讓他醒來自己選擇的。”
“選擇?”都雄魁仰天狂笑,“等到了夏都,再讓他選擇吧。”
“呵呵,你這個人果然沒什麽口齒!不過你也别以爲騙過了小江離就揚揚得意,說不定這孩子是故意讓你騙的。”
有莘不破隻見一道血影掠起,迅速地向東方閃去。
羿令符驚道:“血祖!”
有莘不破卻驚道:“江離!”
“江離?”
“對!我知道的,就在血影之中!羿兄,其他事情你便宜行事!我去追!”
“回來!”但羿令符哪裏叫得住他?“你不是血祖的對手!”
“放心吧,小夥子,我會照看他的。”
羿令符就要追上去,聽見這個聲音停了下來。
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他想了想,繼續向那片羽毛起飛的方向走去,一直到他看見七香車。
“就是這裏了。”羿令符心道,“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雒靈站了起來,眼中秋波回轉:“我說過,能讓不破掉頭向東的,隻有你。果然如此。天崩地裂都無法讓不破回頭,但你一個轉身,他就亂了分寸!”
燕其羽仿佛聽到了什麽,第一次細看身邊這個女孩子:“她剛才說話了嗎?還是我聽錯了?”
兩個女人的思緒交叉了這麽一小會,随即又恢複心事重重的樣子,各自想各自的事情。
這座位于天山群峰之間的山坡,連大漠的風沙也吹不過來。周圍沒什麽生氣,也沒什麽聲音,隻有兩個無語的女人,陪伴着這靜悄悄的積雪與怪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