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些年輕人當時隻是比普通人強壯勇武一點而已,但仇皇卻知道如何讓他們強大起來。他暗中激發了這些水族年輕人的隔代血繼,讓他們重獲共工留在他們血脈中的力量。不過,當時仇皇在激發的時候有所保留,因爲完全覺醒的共工神力可不是那個時候的他所能降服的。果然,那些年輕人不負所望,迅速成長起來——包括力量和野心。仇皇暗中高興,他知道有一天整個水族都會成爲他血池裏的一塊塊血肉。
可是不久之後,中原就發生了子莫首屠殺空桑城的事件。仇皇驚奇地發現:自己的另一個徒弟——血劍宗子莫首竟然也孤身來到西域!半覺醒水族的那點力量,自然不是血劍宗的對手。劍道一役後,水族精英損失殆盡。
那一戰,仇皇就在暗中窺視着。慢慢地,一個全新的計劃出爐了。
大戰天山之巅
本來就傳得沸沸揚揚的“天山血劍”在仇皇的暗中策劃中變本加厲,無數劍客争先恐後搶入劍道,互相搏鬥,互相厮殺。然而他們之中的強者并沒有得到傳說中的血劍,卻一個個堕入仇皇的陷阱,成了血池裏的一滴血、一團肉。血池形成之後,仇皇造出了第一個強大的身體,完成了第一次複活。
然而那次複活他并不滿意,因爲構成他第一個複活身體的血肉太過駁雜——有人,有妖,有獸。那個身體雖然強大,卻有個修行局限在,無法達到真正的完美,仇皇知道憑這個身體根本無法和都雄魁抗衡。因此仇皇有了第二次複活。那一次複活本來相當成功,然而一曲清音擾亂了他的複活進程,令他大吃一驚,重歸于一攤血水。當時他以爲是登扶竟來了,因爲當年隻有登扶竟才能以樂理達到媲美四大宗師的境界。不過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彈奏者不是登扶竟,而是登扶竟的入室弟子。仇皇雖想殺人滅口,可由于處在複活失敗後的疲弱期,他竟然奈何不了那個晚輩。
不得已,仇皇隻好籌備他的第三次複活。在所有造出來的身體當中,川穹是最完美的一個。然而川穹的體格卻不符合仇皇的口味。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了,登扶竟的徒弟既然到過天山,那自己的行蹤随時有可能洩漏出去。他必須在都雄魁找到自己之前完成最後的複活。正當他想利用川穹複活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燕其羽竟然趁着一次任務偷偷前往西南。在他的拷問之下,燕其羽講出了在毒火雀池的見聞。這個上百歲的老怪物見識何等厲害,雖然隻是聽燕其羽轉述,他仍能洞察出親見的燕其羽也沒有發現的一些問題來。他猜想到毒火雀池邊上那幾個年輕人很可能是三武者、四宗師的傳人。于是有了“擒拿其中一個回來”的命令,有了沙漠中燕其羽的那次試探性進攻。
然而,直到現在仇皇聽了雒靈的話,才發現問題也許比想象中要嚴重得多。都雄魁如果來了,那事情可就再不能像現在這樣慢慢來了。
遠處,芈壓隻覺身子一沉,地面裂開,便被“肉靈縛”拉了下去,眼前一黑,再見光明時人已在血池。
“芈壓!”寒蟬心中一驚,卻忍住沒有叫出來。
“雒靈姐姐!你也被這怪物給……”芈壓驚叫起來。
雒靈沒有回答。
仇皇心念再動,真力通向縛住江離雙腳的“肉靈縛”,這一次卻沒有扯動,小谷中傳來“桃之夭夭”的抵抗。仇皇心念微動,就要控制江離的肋骨刺破他的内髒,突然血池中竟冒出陣陣花香。仇皇心中大驚:“這小子竟然通過肉靈縛要反制我!”
仇皇的力量仍占據上風,但就在他準備再次發動攻勢的時候,頭頂傳來一聲鷹鳴!
江離坐在小谷中,大汗淋漓而下。仇皇已經不能像上次那樣制得他痛不欲生,但他的反攻也已經被對方化解。
“果然還是有實力差距啊。”江離心道,“仇皇突然不再進攻,大概是夥伴們已經攻到了吧。”看着腳下那條惡心的血肉,他自言自語道:“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擺脫這東西!”
“哈哈,肉靈縛,舉手之勞而已。”
江離擡起頭來,便看見都雄魁的笑容:“宗主!”
都雄魁笑道:“隻要你開口,我現在就幫你弄掉這東西。”
“不急。”江離道,“宗主不去見見仇皇大人?”
都雄魁笑道:“我也不急。”他看了看江離腳下的盒子,道:“有決定了嗎?”
江離沉吟道:“宗主有辦法幫我恢複記憶麽?”
都雄魁點了點頭,道:“随時可以。不過必須在你全無抵觸的情況下才能夠。你能信任我?”
江離道:“不是很信任。”
都雄魁哈哈大笑:“好,實話。”
“不過,不知爲什麽,我突然變得很想把那段記憶找回來。”江離道,“因爲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不完整。不過,宗主,能請教你幾個問題麽?”
都雄魁颔首道:“說。”
江離道:“四大宗派和我平輩的傳人裏面,還有個叫雒靈的女孩子,宗主知道麽?”
都雄魁笑道:“那可是獨蘇兒的寶貝啊,我怎會不知?”
江離道:“宗主覺得她怎麽樣?”
都雄魁沉吟了一會,道:“後生可畏。”
江離笑道:“能得到您這樣的評價可真不容易。”他出了會兒神,道:“見到她以後,我常常在想,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還有另外兩位同樣精彩的同輩在!”
“兩位?”都雄魁腦中一閃,突然明白了。
江離道:“宗主,我聽不破轉述過血晨、雷旭等人的事情,心中大膽推測,那兩個人隻怕都還不是血宗真正的傳人吧!”
都雄魁點了點頭,道:“當然,他倆的骨頭能有幾兩重!哪配接我的班?”
江離道:“卻不知道宗主的傳人又在何處?在夏都鎮守大本營,還是就在左近?江離很想見一見。”
都雄魁笑道:“哈,你見不着的,因爲根本就沒有。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江離一怔,都雄魁道:“各派之所以要找傳人,隻因本身生命有限,而想要道統不絕!但我已經是不老不死之身,我在血宗便在,何必傳人!”
江離心念一轉,已經領會都雄魁的意思,會心一笑,又道:“那就可惜了。嗯,至于另一位,不知宗主可曾知道一些消息?”
“另一位?”都雄魁目光閃爍,“你是說藐姑射的徒弟?”
“正是!”
“我不知道。也許還沒出世也說不定。再說,”都雄魁道,“這事你不當問我。”
“那當問誰?”
都雄魁笑道:“那人聽說你也見過的。”
“師韶?”
“不是。那小瞎子哪會知道!”
江離将可能和天魔傳人有關系的人在腦中過了一遍,搖了搖頭:“還請宗主把謎底揭破吧。”
“季丹洛明!”
江離奇道:“季丹大俠?他和天魔有什麽關系麽?”
都雄魁笑道:“你見聞未廣,不知道也不奇怪。其實藐姑射對自己傳人,說不定連見都沒見過。再說,他也不一定會關心。”
江離道:“師父不關心自己的徒弟?哪有這樣的奇事!而且這又和季丹大俠有什麽關系呢?”
都雄魁道:“按照他們洞天派的傳統,藐姑射的徒弟應該是由季丹洛明來選擇。”
江離聽說天魔的傳人竟然會由大俠季丹洛明來挑選,心中大奇,虛心問道:“請宗主指點。”
都雄魁道:“這事說來就長遠了。簡單來說,藐姑射這一脈的祖師爺,和季丹洛明這一脈的祖師爺,乃是一對情侶。”
江離聽說天魔和季丹洛明還有這樣的淵源,心中更是好奇,隻聽都雄魁繼續道:“細節就不說它了。總之那兩人不容于世,最後鴛夢難成,洞天派的始祖還被他的情侶所傷。心若死灰之際,他發下大詛咒,要兩派傳人代代情孽糾纏,非死不解,除非天崩地裂,否則詛咒不除。”
江離聽得心中一寒:洞天派怎麽會有這麽邪門的“傳統”!
都雄魁道:“藐姑射的這位祖師爺受傷後便失蹤了。世人都以爲他已經辭世,季丹洛明的那位祖師便替他找了個傳人。而這竟然成爲他們這兩脈此後數百年的傳承方式。”
江離想象那兩個絕代高手風采情事,心中感歎,忍不住道:“後來呢?那位前輩真的去世了嗎?”
“沒有。”都雄魁笑道,“據說兩人終于相聚了,但相聚的那一天就是他們下黃泉的時候!發下詛咒的人,竟然成爲這個詛咒的第一個應驗者。哈哈哈哈……”但他突然想起本門那個數百年無人逃過的詛咒,心中一黯,笑聲竟然爲之一窒。
江離卻沒有發現這個微妙的變化,他正沉浸在洞天派那個千年傳說當中。突然一線靈光閃了進來:“我何必去尋找四宗其他兩個傳人。師兄不是也說過麽,四大宗派的源流孽債,代代糾纏不休。如果真的有所謂的命運,那到頭來一定會糾結在一起的,就像我遇見雒靈一樣!不過是或遲或早的問題罷了。”想到這裏,心念已決,道:“宗主,要恢複我童年的記憶,需要我如何配合麽?”
日月弓一振,破空之聲大作,但射過來的卻不是羽箭,而是人!有莘不破!
仇皇大笑道:“好,來啊來啊!”他敞開血池等有莘不破自投羅網,一股風倒卷而起,不是風輪,而是用氤氲刀罡引發的大旋風斬!有莘不破張開護身氣罩,居于旋風中心,竟不落下。那風越來越厲害,向仇皇卷來。
仇皇開始并不在意,等見到血池的血肉被旋風中那道白芒波及後紛紛變成死肉腐水,這才真的吃了一驚:“精金之芒!玄鳥之後怎麽會有這東西?”
芈壓想要幫忙卻沒法動手。雒靈則閉緊了眼睛,仿佛人事不知。
仇皇大喝道:“小子,才這點功夫就拿出來現麽!”一股血氣飄了上來,侵入旋風之中。刀罡根本無法阻止那血氣的侵入,隻有那道若隐若現的精金之芒能把血氣撕碎。但精金之芒用于防守,有莘不破的攻勢登時一頓。
“厲害的招數還在後頭呢!”仇皇大笑着,突然弦聲一響,仇皇的笑聲斷了,人形血肉腐成一攤爛肉血水,跌入血池。
“死靈訣!”仇皇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那個鷹眼男人。
“既然他能用‘死靈訣’,爲什麽燕兒還有命在……說起來,燕兒去哪裏了?”但局勢已不容他深思,一團人形血肉再次形成。但“嗖”一聲響,仇皇的化身再次被羿令符的箭粉碎。
“不行!”仇皇心道,“沒有一個身體,沒法發動強勢攻擊!雖然危險,可也顧不得了!利用川穹的身體暫時複活,把這兩個小子拿下,再把有莘不破的骨架造成新人重新複活!”于是他動念把困住川穹的水晶拉了過來,然而,他大吃一驚,水晶竟然是空的!
“川穹!川穹!我的川穹哪裏去了?難道是燕兒背叛了我?不對!做得這樣無聲無息,這,這老辣的手段,隻能是四宗主之流的人物……難道是他!”仇皇想起了雒靈的話,“難道他真的來了!”
“老東西!”有莘不破吼道,“窮嚷嚷什麽!去死吧!”精金之芒撕破血氣凝結成的防護牆,把整個血池劃成兩半,池中那個血影竟然也被砍成兩半!這一刀令仇皇的元嬰受到相當的傷害,刀罡餘威震動整個山口,泥土岩石紛紛落下,把整個血池攪得渾了。
仇皇心中大怒,知道今天就算赢了,這數十年煉成的血池隻怕也得毀了!
有莘不破見血池重新合攏,池中那個影子也重新合吻,罵道:“居然還是砍不死你!”
仇皇冷笑道:“就這點刀罡就想殺我!就算你把白虎叫出來也奈何不了我,這裏是血池!隻要還有一滴血在,老夫就不會死!哈哈……咦,這是怎麽回事?這!”
整個天山轟轟作響,火山凹口一陣搖晃後,整個空間越來越熱,沒多久就充滿了迷蒙的霧氣——紅色的霧氣,把那血池蒸發得越來越淺。
羿令符叫道:“不破,弄旋風!”
有莘不破刀罡揮出,一場殺傷力不大,覆蓋範圍卻很廣的旋風刮遍整個火山凹口,旋風帶着血水水汽不斷旋轉,羿令符用“引風訣”發箭,羽箭牽引旋風,帶着水汽沖天而上,就像一條紅色長龍把火山口的氣态血液源源不絕地帶走。
有莘不破大笑道:“老不死的,你的血池快蒸幹了,我看你還怎麽複活?”
“怎麽會這樣!”仇皇咆哮道,“這哪裏來的地熱?”
有莘不破笑道:“這原來不是一座火山麽?有什麽奇怪的!哈哈,我又看見你的影子了,我砍!”
都雄魁皺眉道:“怎麽突然這麽熱?”
江離心中一動,道:“地下有人活動!啊,是桑谷隽!他也脫困了!他想幹嗎,引發地震,還是來一場火山爆發?嗯,我怎麽突然想睡覺……”
都雄魁笑道:“你不是要恢複記憶麽?看現在這樣子,他們幾個小夥子應付得了,不用爲他們的事情操心了,放松點。”
“哦,”江離道,“已經開始了麽?好……好吧……”收了桃之夭夭,放棄了對睡意的抵抗,不久就沉沉睡去,匍匐在桃樹底下,就像當初自埋于大荒原的雪土之中。
見江離睡了,都雄魁回頭道:“怎麽現在才來?”
“我撿到一個好東西,剛好用得着。”
一個人跌落在江離身邊,光是那臉便漂亮得令人驚心。竟然是仇皇最滿意的造物——川穹。
都雄魁道:“你哪裏找來的?”
“一個山洞裏。”
都雄魁道:“漂亮是挺漂亮的,卻是個男的,又有什麽用處?既不能拿來吃,也不能拿來幹,難道拿來作擺設?”
“你這人真是粗俗到家了。别人見到這張臉,多半會馬上覺得俗念全消。隻有你能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都雄魁笑道:“吃飯、‘睡覺’,人生大事,怎麽會是亂七八糟的事情?好了,你到底拿他來幹什麽?”
“做個宿體啊。你哄了祝宗人這個徒弟這麽久,不就是爲了把他的靈魂切開嗎?那總得找個容器來裝吧。”
都雄魁道:“搞這麽麻煩幹什麽?直接丢了不就得了。”
“哈哈哈哈,丢了,你以爲是你們血宗的元嬰麽?可以像丢垃圾一樣丢掉?”
“好了,我不跟你鬥嘴。”都雄魁道,“總之按照約定,我已幫你拿到小水之鑒,你幫我做了這件事情以後咱們兩無拖欠。以後再無關系。被你這個幽靈纏着,我沒一晚睡得好覺。”
“好了,出去吧。”
“出去?”
“你站在這裏,我怎麽辦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