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谷隽點頭道:“有道理。本來我們有五個人,他們才四個,而且平均實力也不見得在我們之上。隻是那個地形太麻煩,血霧縫隙出現的時間又太短,要在一刻間擊敗敵人同時越過去也不大可能!你難道有什麽好主意?”
常羊季守道:“我不是真要闖過去,而是要聲東擊西!雖然你說對那片地氣很有把握,但我看隻怕沒那麽簡單,也許還有些機關沒有發動。但如果我們把他們的主力拖在血道,那地下的陷阱再怎麽厲害,沒人主持也要大打折扣!”
有莘不破道:“好!明天我們三個再去闖血道!不過可不僅僅是要拖延時間。明天我們就算闖不過去,至少要宰掉一兩個!”
桑谷隽道:“三個對四個,有把握麽?”
羿令符道:“是三個對三個!”
桑谷隽道:“怎麽是三個?”
羿令符道:“你别把小芈壓看扁了!向他施放寒氣的那個女孩子現在多半也不好受!”
“我還沒死麽?”
芈壓睜開眼睛,看見了那張木偶般的臉,馬上罵了起來:“是你這臭女人!”那女孩突然身子搖了一搖,軟倒在地。
被縛的江離
芈壓醒來,發現身體裏的寒氣已經被體内的三昧真火驅散得幹幹淨淨。但另有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力量鎖住了自己的手腳、四肢和咽喉,無法動彈,也無法召喚精火。
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好像在一個小山洞裏,眼前一個木偶般的女孩,正是凍住自己的那個家夥!他心頭火起,罵了她一句,突然那女孩身子晃了晃,竟然軟倒。芈壓是個家教良好的貴族公子,自然而然要去扶起她,手伸出去才知道自己能動,但扶住那女孩子卻覺得十分吃力,看來身上被人做了手腳。
女孩子的身體忽冷忽熱,芈壓知道她多半是受了自己重黎之火的傷。原來這女孩子在凍住芈壓的同時,也被火龍侵入經脈,連她的主人一時也沒法替她化解。此時芈壓手無縛雞之力,但她也好不到哪裏去。她扶着芈壓站穩,說道:“爲什麽要扶我?”聲音和她的臉一樣平闆麻木,就像在背書。
芈壓放開了她,哼了一聲道:“要不是看你是個女人,誰理你!”這時候近距離看她,發現她隻怕比自己還要小一兩歲,身體瘦弱,實在還算不上是個“女人”。一張臉十分精美,但卻精美得像一個臉譜,沒有一點生機。不知怎地,芈壓突然很可憐這個女孩子,聲音不覺也溫柔了兩分:“你叫什麽名字?爲什麽要幫仇皇那壞蛋做事呢?”
“壞蛋?你說主人是壞蛋?壞蛋是什麽?”
芈壓一怔,道:“壞蛋就是……就是很壞的人!”
“很壞的人?我不懂。”
看着她一臉茫然的樣子,芈壓臉上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來:“我懂了!我知道了!你是被那個仇皇搶來控制住的!是不是!哼!”
和這女孩子說了兩句話,他仿佛覺得對方沒那麽壞了,覺得對方是受到了仇皇的欺騙或威脅,胸中一股豪情湧起,想要把她拯救出來:“你放心!不破哥哥他們很快就打進來了,到時我們會連你也救出去,脫離那個仇皇的魔掌!”
“不知你在說什麽。”女孩子轉身一步步走出去。芈壓叫道:“你别走啊。”要去追她,走不上兩步才發現左腳被什麽東西纏住,低頭一看不由一陣惡心:原來纏住自己的是一條繩子形狀的血肉!
“這‘肉靈縛’的另一端直接系在主人的身體上,你不可能跑得掉的,死心吧。”說着她走出了洞口。
“唉,這女孩子……她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爲什麽,對這個害自己失陷的女孩子,芈壓突然不痛恨了,反而覺得她很可憐。
也不知過了多久,芈壓的肚子開始咕咕叫。沒一會,那個女孩子捧了一盤食物進來,放在芈壓面前:“吃東西了。”
“你真好,”芈壓對這個女孩子的印象又好了兩分,“你怎麽知道我餓了?”
女孩指着纏住芈壓雙腳的肉條說:“這是主人的一部分,你身上有什麽感覺,主人都能知道。”
芈壓大吃一驚:“你說什麽?”
“别說廢話,快點吃。”
芈壓吃力地拿起筷子,卻又放下:“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快點吃。”
芈壓擡頭道:“你爲什麽一定要讓我吃?”
女孩道:“因爲主人吩咐我拿東西讓你吃啊。”
芈壓道:“難道你主人說什麽你就做什麽嗎?也不懂得變通。”
“我們當然要聽主人的話。不然要聽誰的話?”
芈壓道:“難道你自己就沒有主張的嗎?”
“主張?”女孩一臉茫然,似乎想了想,終于搖頭道,“不知道啊。主人又沒有給我。”
芈壓叫道:“主張怎麽可以是别人給的!别人給的還是主張嗎?”
“可我的一切都是主人給我的啊。”
“一切?”芈壓冷笑道,“難道你還是他生出來的不成?”
“生?”女孩說,“不是啊,我們是主人造出來的。”
芈壓驚道:“你說什麽?”
女孩說:“燕姐姐說的,我們是主人造出來的。”
芈壓聽得目瞪口呆:“造……造人?”
“嗯,”女孩說,“燕姐姐說的,我們都是用血池裏的血肉造出來的。主人用一個風神後代的精魂混合血池中的精華造了燕姐姐,所以燕姐姐有生命也有感情。而我的心隻是一塊‘雪魄冰心’,所以雖然有生命,卻沒有感情。”
芈壓讷讷道:“沒有感情?”
“是啊。”女孩說,“燕姐姐這樣跟我說的。喂,你别老顧着說話,吃點東西啊。”見芈壓神情頹廢,她道:“要不要我喂你。”
“啊?”芈壓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好吧。”
女孩卻已經夾起食物:“張嘴。”芈壓張開口含下了食物,突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說:“不要,我自己吃。”從她手中接過筷子,碰到她手指的時候,隻覺得她的皮膚一片冰涼。
“你的手好冷。”
女孩哦了一聲,說:“是嗎?”
“嗯。”芈壓說,“不會是生病了吧?”
“不知道,我骨頭裏像有一團火在燒。主人說那是什麽重黎之火的火氣入骨。”
芈壓大吃一驚:“對了,那是被我傷了,你主人沒幫你治療嗎?”
“主人幫我拔了箭,我在血池泡了一下,換過了傷口的血肉就好了,但那火氣卻還在。”
芈壓有些歉然:“要是我現在功力還在就好了。要不這樣吧,你跟你主人說,讓他恢複我的功力,我幫你把火氣吸出來。然後他再困住我好了。”
女孩怔了一下,說:“你不是我們的敵人嗎?爲什麽要幫我?”
“你又不是壞人。”
“我不是壞人……”女孩嗯了一聲,說道,“你别老是說話,快點吃吧。”
芈壓又扒了兩口,說:“吃完了。”
女孩不再說話,收拾了東西就要出去。
芈壓叫道:“你就這樣走了啊?”
對方卻不理會他,芈壓忙又道:“你至少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猶豫了一下,終于道:“我叫寒蟬。”
“我叫芈壓……”寒蟬沒停下腳步聽芈壓的回答,但還是記住了這個名字。
寒蟬走出山洞,路上遇見燕其羽,隻見她正拿着一枝羽箭發呆。寒蟬想起那天燕其羽回來的情景:就是這枝羽箭牢牢釘在她肩頭上,她在血池整整泡了六個時辰才把傷口治愈。
“燕姐姐,肩膀還在疼嗎?”
燕其羽聽到寒蟬的話,回過神來:“沒,沒有。”然後收起羽箭,掉頭就走。
“姐姐!”
“嗯?”燕其羽停下腳步。
“我們……我能變得和你一樣嗎?”
“和我一樣?”
“嗯,有一次我看見你眼睛裏滴下水來,我卻沒有那個。你會歎氣,我也不會。”
“妹妹,那個東西,有沒有都無所謂。”
“可是……”
“别胡思亂想了。”
“我知道了。”
燕其羽背向寒蟬信步而走,蓦一擡頭,卻是一個長滿芳草的谷口,吃了一驚:“我怎麽會到這裏來!”她轉身要走,隻聽谷中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既然來了,爲何過門不入?”
燕其羽聽見,猶豫了一下,把手中的羽箭丢在地上,步入谷口。
這是這座大山中的一個小谷,燕其羽一路走來,腳下長滿了草木荊棘,但她踏步過來,草木荊棘自動讓路。來到谷中,隻見中央長着好大一棵桃樹,桃樹下坐着一人,清如春水,秀如新竹,正是江離。
燕其羽環顧了一下這個生機勃勃的小谷,道:“上次來的時候,這裏還是一片光秃秃的死地,你……”她看了一眼江離被“肉靈縛”縛住的雙腳:“你怎麽可能還有這樣的力量!”
江離淡淡道:“我隻是随手播下了一些種子罷了。”他看了燕其羽一眼:“今天怎麽有空光臨這個小谷?”
燕其羽道:“我一時失神,信步走到這裏罷了。”
“是麽?”江離道,“仇皇大人雖然能通過這‘肉靈縛’感應到我身體的狀況,但并不能通過它來知曉我的想法。這座小谷現在是我的天下,你說什麽都不必怕會傳到仇皇大人那裏。”
燕其羽冷笑道:“我對主人忠心耿耿,爲什麽要怕被他聽見?”
“是嗎?”江離看了她一眼,道:“你和羿令符交過手,是吧?”
燕其羽一震,下意識地摸了摸肩頭已經吻合了的傷口,道,“你怎麽知道的?”
江離道:“原來還不止一次。”
燕其羽咦了一聲:“你……”
江離道:“你不要亂動。”左手輕輕敲了敲桃樹,桃樹飛射出一根桃枝,射向燕其羽的後腦。
燕其羽一閃避開:“幹什麽!”
江離道:“不要動,我現在沒有跟你動手的理由。”跟着又敲了敲桃樹,再次向燕其羽射來一根桃枝。燕其羽估摸那桃枝的來勢不足以傷害自己,便不避開。桃枝打下她的一根頭發,化作一片羽毛。桃枝碰到羽毛,随即化作一段枯枝。
燕其羽一怔,看着那截枯枝,臉色一變。隻聽江離道:“這片羽毛附有‘死靈訣’的氣息,那可是有窮氏箭法中最可怕的招數。不過死靈訣隻能攻擊一次,這片羽毛已經沒害處了。嗯,不知爲什麽,一向心如鐵石的羿令符竟然會手下留情。”
燕其羽道:“他!他什麽時候動的手!”
江離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嗯,他們已經來到血谷外了嗎?”
燕其羽點了點頭,道:“不過你别想他們能鬥得赢主人!”
江離道:“你要真是這麽想,今天來這裏幹什麽?”
燕其羽轉過身去,背對着江離:“我說過,我隻是失了神,才走到這裏!”
“那毒火雀池那次呢?”江離道,“你偷偷到毒火雀池去,好像不是仇皇大人的命令吧?”
燕其羽腦中竟然浮現逃跑的念頭,背後這個年輕人太可怕了,竟然好像把自己看得通透。
“我猜,你到毒火雀池隻怕是爲了借助朱雀的力量來擺脫血池的控制吧?不過你隻怕弄錯了。”江離道,“就算是朱雀也不能幫到你啊。因爲仇皇大人并非用邪靈植入你的體内,他能控制你,是因爲他掌控了你的元嬰!”
燕其羽身子不禁微微發抖,道:“那我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說了這句話她不禁後悔了。
江離微微一笑,道:“我說過,你在這裏不用太過緊張。我雖然一時沒法擺脫仇皇大人的牽制,但在這個小谷中,你說什麽做什麽都不會傳出去的。”
燕其羽遲疑了很久,終于說道:“難道我真的永遠也無法擺脫他的控制?”
“那倒不是。有兩個方法。”江離道,“第一個辦法就是仇皇大人主動解放你,雖然這個不大可能。不過還有第二個辦法,就是讓他死在摧毀你的元嬰之前。隻要仇皇大人一死,你的元嬰就會自然解放,回歸你的身體。”
“不可能!”燕其羽蓦地轉過身來,道,“我知道你說這番話是爲了什麽!但是要我……要我背叛主人,我做不到。而且!他根本不會死!不可能有人能殺死他!你不知道!在此之前,有過多少高手、有過多少妖怪來到這裏試圖毀滅血池,可是……可是他們最後全都成了血池裏的一滴血、一塊肉!”
“是嗎?”江離道,“但我的夥伴們和以前那些人、那些妖怪都不一樣。你自己也知道的,不是麽?”
燕其羽道:“他們的力量确實很厲害!可是,憑他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毀滅血池。”
“确實,仇皇大人已經接近不死的境界了。”江離道,“我推測,如果順利的話,不破他們最後也隻能重創他。不過……”
燕其羽冷笑道:“不過怎樣?”
江離道:“不過到了那時,我估計會有人介入。那才是我們最後的王牌!”
“介入?”燕其羽道,“誰?”
“都雄魁大人。”江離道,“就是仇皇大人的徒弟。”
和有莘不破不同,江離雖然對都雄魁、仇皇都沒有好感,但言語上還是顯得十分禮貌。
“主人的徒弟?那什麽也不濟!”
“你可不要把都雄魁大人和你相提并論。”江離笑道,“你知道仇皇大人爲什麽要龜縮在天山嗎?”
燕其羽心中一動,隻聽江離道:“雖然當年具體的情況我不清楚,不過逼得仇皇大人屍骨無存的,就是他的好徒弟、當代的血祖都雄魁大人。我曾在大相柳湖感應過都雄魁大人的氣勢,那種強橫,是一種現在的仇皇大人也不能媲美的完美感。”
燕其羽怔怔道:“你說那人比主人還強?”
“絕對!要不然當年他如何能夠弑師?”江離道,“除非仇皇大人能夠完全複活,否則絕對無法勝過他現在的徒弟。更何況都雄魁大人又經過了這麽多年的修煉,或許比當年更上一層樓也未可知。你知道嗎?你偷偷去毒火雀池,雖然沒能如願,但卻可能因此洩漏了仇皇大人的一些行蹤。至于你們介入水族的無陸計劃,更是仇皇大人最大的失算。那時候都雄魁大人也在的。你是血池生長出來的人吧?我不信都雄魁大人看到你之後會無動于衷。隻要他對你的來曆有所懷疑,就一定會來天山。”江離望向血池的方向:“這些年仇皇大人隻怕無時無刻不想着向他的弟子複仇,他不死,都雄魁大人如何能高枕無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