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如其來的死亡讓在座的每個人都措手不及,他們屏住呼吸,呆若木雞地看着在地上縮成一團的人。
随後,阿姆斯特朗醫生猛地站起來,跑到馬斯頓身邊蹲下。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雙眼茫然,一臉迷惑不解。
他輕輕地低語着,驚恐至極。
“我的天!他死了。”
所有人都沒聽懂,一時不知他在念叨什麽。
死了?死了?這位擁有大把美好青春的小夥子,一下子就倒地不省人事了。健壯的年輕人不應該就這樣死去,一杯威士忌蘇打水就要了他的命。
不,不應該這樣。
阿姆斯特朗醫生盯着他的臉,湊上去聞了聞他發青扭曲的嘴唇,然後從地上撿起安東尼·馬斯頓丢落的酒杯。
麥克阿瑟将軍問:
“死了?這個小夥子喝酒嗆了一口,結果——就嗆死了?”
阿姆斯特朗醫生說:
“也可以說是嗆死的。總之是窒息導緻死亡。”
說完他聞了聞那隻杯子,用一根手指蘸了一下杯中的殘酒,小心翼翼地伸進嘴裏,舌尖輕輕地碰了碰手指。
他随即神色大變。
麥克阿瑟将軍說:
“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死法——就這麽被嗆死了!”
埃米莉·布倫特一字一頓地說:
“生即是死,無時無刻。”
阿姆斯特朗醫生突然站起身,說:
“不,正常情況下,人是不會因爲嗆了一下就死的。馬斯頓的死并不是我們通常說的自然死亡。”
維拉的聲音低得幾乎像耳語,她喃喃地說:
“難道是……酒裏放了什麽東西?”
阿姆斯特朗醫生點點頭。
“有可能。看來像是氰化物之類的化學品,沒有聞到氫氰酸的特殊氣味,可能是氰化鉀。這種東西發作得特别快。”
法官厲聲問道:
“他杯子裏有氰化鉀?”
“對,就在他杯子裏。”
阿姆斯特朗走到放酒的桌子旁,打開威士忌酒瓶的瓶塞,聞了聞,又嘗了嘗。接着他又嘗了嘗蘇打水,搖搖頭。
“都沒問題。”
隆巴德問:
“你的意思……難道那是他自己放到酒裏的?”
阿姆斯特朗點點頭,但是一臉迷惑,似乎對這個推論并不滿意。
“看起來好像是這樣。”
布洛爾說:
“自殺,嗯?太奇怪了!”
維拉慢慢地說:
“誰能想到他會自殺呢?他這麽年輕!一副……一副活不夠的樣子!今天傍晚他開車駛下山坡的時候,那種感覺簡直就像……就像……哎,我真沒法形容!”
其實大家都知道她要說什麽:安東尼·馬斯頓春風得意,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就這樣死了。
阿姆斯特朗醫生問:
“有沒有自殺以外的可能呢?”
大家都慢慢地搖着頭,沉思着。還能有别的解釋嗎?誰都沒動過那瓶酒,大家都看到安東尼·馬斯頓自己走過去,親手往杯子裏倒了酒。所以,顯而易見,酒裏的氰化物就是安東尼·馬斯頓自己下的。
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安東尼·馬斯頓爲什麽要自殺呢?
布洛爾百思不得其解,說:
“醫生,要我說,這件事有點兒不對勁兒。我覺得馬斯頓肯定不是那種想自殺的人。”
阿姆斯特朗回答:
“我同意。”
2
大家的分析隻能到此爲止,還能說什麽呢?
阿姆斯特朗和隆巴德一起把安東尼·馬斯頓的屍體放到他自己的房間裏,蓋上一條床單。
他們下樓的時候,其餘人還圍成一圈站着。雖然晚上天氣并不冷,但是大家似乎都有點兒發抖。
埃米莉·布倫特說:
“我們都回房間睡覺吧,已經不早了。”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她的建議并沒錯,但是沒有人想離開客廳,似乎都想待在一起,讓心裏更踏實一些。
法官說:
“是啊!我們必須休息一會兒。”
羅傑斯說:
“我還沒有收拾呢,我得收拾餐廳。”
隆巴德随口說:
“明天早上再做吧。”
阿姆斯特朗醫生則問他:
“你太太沒事了吧?”
“我去看看,先生。”
過了一會兒,他回來了。
“她睡熟了。”
“很好,”阿姆斯特朗醫生說,“别吵醒她。”
“是,先生。我去把餐廳收拾一下,順便看看四周的門是不是都鎖好了,然後再回去休息。”
他穿過客廳,走向餐廳。
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邁着沉重的步伐,慢吞吞地往樓上走。
如果這是那種老房子,地闆踩上去嘎嘎作響,房子裏忽明忽暗,夾闆牆又厚又沉的話,很容易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但這幢房子的裝修風格是最時髦的,屋裏沒有任何黑暗的角落,也不可能設置暗門或者帶軌道的牆。到處燈火通明,放眼看去,每件東西都是嶄新的,光可鑒人。屋子裏沒有暗藏的機關,簡直都沒有秘密可言,連一絲陰森恐怖的氣氛也沒有。
不知爲何,現在這幢别墅卻成了最恐怖的……
他們互相道過晚安,走上樓回各自的房間。不用說,他們全都本能地、想都不想地鎖上了門。
3
瓦格雷夫法官的房間色調柔和、裝飾溫馨。他正在脫衣服準備就寝。
他腦子裏還在想愛德華·塞頓。
他當然清楚地記得塞頓:一頭漂亮的頭發,藍眼睛,總是那樣真誠地望着你,表情親切。也正是如此,陪審團才對他有強烈的好感。
盧埃林作爲公訴人,太急于求成,以至于亂了手腳。
馬修斯作爲辯護律師,則表現得極爲出色。他的論點有力,法庭詢問過程中句句擊中要害。應對證人席上的當事人時,表現無懈可擊。
不僅如此,塞頓也經受住了盤問的考驗,他既不緊張,也不沖動。陪審團的表情說明他們被打動了。照此情形,馬修斯認爲大局已定,隻等着觀衆爲他歡呼了。
法官小心地把表上好發條,放在床頭。
他清楚記得當時自己高坐在法庭之上的那種感覺……耳朵聽着,拿筆記着,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哪怕是能夠證實罪犯有嫌疑的一丁點兒證據,他都搜羅詳盡。
他對這個案子極感興趣!馬修斯的結案陳詞一氣呵成。随後發言的盧埃林完全沒能消除陪審團對辯護律師的好感。
之後就輪到他作總結陳詞……
瓦格雷夫法官小心翼翼地取下假牙,放進水杯裏。他幹癟的嘴唇凹進嘴裏,模樣立刻變得冷酷無情。不僅冷酷,甚至殘忍嗜血。
法官眯着眼,默默地笑了。
結果,塞頓還是被他幹掉了。
風濕病又發作了。他忍着病痛,低聲呻吟着爬上床,随手關了燈。
4
羅傑斯一臉疑惑地站在樓下的餐廳裏。
他瞪着桌子中央的那盤小瓷人。
自言自語地咕哝:
“奇怪!我發誓本來應該一共有十個人。”
5
麥克阿瑟将軍在床上輾轉反側。
無論如何也無法入睡。
黑暗中,他眼前不斷浮現出阿瑟·裏奇蒙的面龐。
他曾經那麽喜歡阿瑟——他一直是真心喜歡阿瑟,甚至連萊斯利也喜歡阿瑟這件事都讓他很高興。
萊斯利是個難以捉摸的女人,很多不錯的家夥都讓她嗤之以鼻,總是說他們“笨蛋一個”!
然而,她卻很喜歡阿瑟·裏奇蒙。他們倆一認識就相處得很好。一起談論戲劇、音樂和電影。她和他開玩笑,逗他發笑。麥克阿瑟想到萊斯利像母親一樣喜愛這個大男孩,也感到由衷的高興。他居然以爲他們的感情就像母子一樣!該死!他竟然把裏奇蒙已經二十八歲而萊斯利隻有二十九歲都忘了。
(本章完)